“那事,是真的?真是她做的?”安知珺喃喃问着,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论断。

    早在迦南寺遇匪那一夜,那安知瑶便想害她,以她的心性,当真是能干出这等事的人。

    安知珑点点头,“我亲耳听到的,该是她看中周四哥哥,所以才想坏你跟周四哥哥的婚事。”

    “既她是喜欢周临轩,那她为何现在还会冲着裴三爷来呢?”

    自然是因为即便周四哥哥退亲了,也没相中她。安知珑不说这话,也知道安知珺明白这一点。

    “京城里那么多人家,她找旁的公子不好,偏要看中裴三爷?”安知珺觉得安知瑶这人不可理喻。

    “她……”安知珑摇摇头,也说不清楚安知瑶是何心态。

    “就算她看中了裴三爷又如何?她还能做些什么?”她与裴三爷的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要想阻止她嫁进护国公府,能掀什么妖风怪气?

    “可,她,我,偷偷听得她说话的那一夜,虽没看清楚,但……”安知珑不敢直视安知珺,她只是从门缝里瞧进去,只瞧见一眼,见到安知瑶拿着一件大红的嫁衣,珍而重之地放进箱笼里,“她,似乎,进京的时候,随身带着嫁衣。”

    安知瑶进京还随身带着嫁衣?她根本没定下婚事,带着嫁衣进京是为了什么?安知珺愣了愣,忽而明白安知瑶的打算。

    安大奶奶跟安知瑶胆子可大着呐,眼见毁了她第一桩婚事不成,还想毁掉她第二件婚事?

    眼见她被退亲后也嫁不进周家,如今就想出这等能顺利嫁到护国公府的法子来了?

    好个安知瑶,真是好得很。

    安知珺握紧了玉指,手心掐得生疼。

    “知珺堂姐?”安知珑看安知珺脸色苍白,担心地问。

    “没事,你今夜跟我说得这些话,我不会说出去的。”安知珺默了默,冲安知珑淡淡地笑了笑,“夜深了,你先回去歇下吧!”

    “那六姐姐的事?”

    “你别担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虽然,跟裴三爷成亲,一开始是不得已的,可到现在,这门婚事可是她最后的依仗了。

    裴三爷在查父亲。

    虽然他说,查的是父亲跟明惠郡主联合陷害母亲的事,但裴三爷是皇上直接任命的亲信,虽裴三爷没有跟她明说,可事情,应该不单纯如此。

    想想在彭城的时候,他查的是什么案子?那可是差点没把彭城捅破的矫诏案,多少彭城的官员落马,主犯崔祎身死后还要牵连三族。

    她回京这么久,也着白汀跟秋阳打听过,裴三爷要不不查案,但凡出手,查的便是要案大案。

    父亲这一次,怕是犯了什么砍头的案子。

    万一事发,她便会成为罪臣之女,若失去这桩婚事,别说是再找婆家,若事态严重,怕是会被发卖为奴,遣入教坊司也不定。

    所以,绝对不行。

    甭管裴三爷身怀什么可怕的隐秘,不死之身是怎么回事,眼下,与他的这桩婚事,便是她的退路,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让与旁人的。

    她安知瑶也休想。

    “柳梅!”安知珺闭了闭眼,慢慢呼了一口气。

    “姑娘,是饿了?奴婢去厨房拿点宵夜给您?”柳梅走过来,问。

    安知珺轻轻摇头,让柳梅凑上前来,附在她耳朵上低语了几句,“你想法子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柳梅点点头。

    很快,明惠郡主召开茶花会的日子要到了。

    原本明惠郡主只想着让安知珺与乐宁县主帮忙招待客人的,但如今又多了安知瑶跟安知珑,那原本两人做的活计分摊开来容易了许多。

    茶花会前一夜,安知珑来找安知珺拿她新做的衣裙。

    既安三奶奶拜托自己在京城里为安知珑物色好夫家,那茶花会便是一个很好的推介安知珑与京城人家的好场合。知道要在茶花会露面,安知珑曾找安知珺询问如何着装才得宜,恰好安知珺手头上有不少上好的绫罗绸缎,于是便让安知珑选了一匹,又让白汀跟红棉帮着给她做了一套衣裙。

    新裁的衣裙是海棠红裙,掐金满绣的海棠在裙面上朵朵绽放,绣工精妙,而贴合的腰身更显得安知珑整个人纤巧削细,格外楚楚动人。

    安知珑试穿之后,爱不释手,显是满意之极。

    安知珺则多看了红棉两眼。

    这裙子上的海棠花案基本上都是红棉绣的,一开始花嬷嬷说她是绣房里调过来的给她的,她心里还以为不过是为塞人进非花苑的托词,如今看,红棉的绣工出色并非谬言,当真了得。

    等安知珑将衣裙脱下来后,安知珺又让白汀拿了一套头面出来。

    在安知珑道出安知瑶的险恶用心之后,她着柳梅去安知瑶母女住的院子打探过,果然在她房里发现了藏得严实的大红嫁衣。

    “姑娘,您说,那堂六姑娘进京出席您的喜宴,为何还要带一整套的嫁衣?”柳梅惊奇,“莫不是那安大奶奶打算,在京城里头替堂六姑娘寻了夫家,就在尚书府出嫁不成?”

    安知珺心梗了一下,便又按下所有情绪,保持冷静道:“这事柳梅你知道便好了,莫要声张。”

    安知珑看着安知珺送与自己的珍珠头面,吃惊地摇摇头:“知珺堂姐,这首饰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若有漂亮的衣裳,怎能没有好看的头面呢?”安知珺笑着道,“三婶婶说是要给你物色京城人家,你明日要不打扮漂亮一点儿,怎么能获得那些夫人的青眼呢?”当然,也有感激她提醒自己注意防范安知瑶在里头。

    安知珑的小脸红了红,默默收下。

    茶花会这一日,府上的奴婢们早按照明惠郡主的指示,将府上的茶花都搬到花园这处,原本只栽在积香囿的茶花,也都搬了出来。

    满花园的山茶花,缤纷绚丽,千姿百态,芬芳馥郁,都是明惠郡主栽培的各种茶花品种,便是寻常人家不多见的十八学士,紫袍跟六角大红,也齐聚一堂,令饶是见多了名花的贵胄人家女眷,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天下难得”。

    而花园里最多的,还是明惠郡主喜欢的花鹤翎。

    一方面固是因为花鹤翎花期最迟,也最长的缘故,另一方面,是明惠郡主这些年来,放了最多的心思在栽培这些分株而种的花鹤翎上。

    从那株母株上分枝栽培的花鹤翎,足有近百多株,来品鉴茶花的权贵世家的夫人,每次来赏花,若得明惠郡主欢心,都能得一两株长势丰貌的茶花回去,唯独花鹤翎,是一盆不送,可见明惠郡主有多重视。

    盛装打扮的安知珑甫一露面,就引起了安知瑶的注意。

    她看着盛装打扮的安知珑,眼睛盯在她发髻上的那套珍珠头面上,面有嫉意,“八妹妹今日穿得可真是光艳照人,没想到三婶婶为了让你在京城寻得夫家,手笔这般大。”

    安知珑原本穿着出色,心里还在暗喜,听安知瑶这般带刺的一说,忽而间便窘迫起来,才要说是安知珺送的,又怕她招来安知瑶的更多嫉恨,所以默默认下。

    “知瑶,不是说与你如何接待客人了么?还杵在这儿做甚么?”

    后头,明惠郡主与乐宁县主也走了出来,环佩珠钗,通身富贵。

    “郡主,没做甚么,我们这就去。”安知瑶回头,笑嘻嘻地给明惠郡主见礼,明惠郡主淡淡一笑,瞥了她一眼,待视线落到安知珑身上时,微微一怔,再瞧见她那套珍珠头面时,身子一下定住了。

    “阿娘?”乐宁县主看母亲停了脚步,奇怪,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安知珑时,也吃惊:“知珑妹妹你那珍珠钗子真好看!早知道,我就不簪花,也要戴我钟意的红宝石头面。”

    乐宁县主头上的珠钗极少,但在发髻中簪了一朵绒黄的金茶花,金莹剔透,悦目可爱。

    安知珑笑着垂下头去,明惠郡主回头瞥了女儿一眼,“走吧!”

    安知瑶看着明惠郡主带着乐宁县主走到了前头,安知珑跟在后面,再对比自己身上的华服霓裳,似乎骤然间便黯然失神,贝齿暗咬。

    来得迟而落在最后的安知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待走出去,见着城中的夫人贵女们珠光宝气,亦有不少贵女头上簪花,再瞧着对贵夫人笑脸相迎的明惠郡主,瞥了一眼面色惘然的安知瑶,招手叫过了白汀。

    “姑娘?是不舒服么?”

    “不是,我们非花苑有栽甚么漂亮的花么?”安知珺轻轻走到一旁,靠到安知瑶这一头,问白汀,视线的余光却瞥到了安知瑶身上,见她侧过身来,才继续道:“你回去看看,回来禀告我一声。”

    白汀有点奇怪姑娘的反应,“姑娘,非花苑没种甚么花啊。”有也便只有些绿植绿萝之类的,不然院子怎么会叫非花呢?姑娘忽然让她找花干嘛呢?

    “对,我差点忘了。那你去积香囿看看,我记得那里还有郡主留下的开得不好的一些茶花,不好观赏,但用来做簪花也不错的,你去替我摘一朵过来吧!”安知珺淡淡道。

    白汀睁大了眼睛,姑娘这说地是什么胡话?明惠郡主院子里的茶花是能随便摘的么?她迟疑了片刻,才想要怎么劝说姑娘,安知珺瞥见安知瑶在匆匆往后院走去,又摇了摇头,“算了,都装扮好了,如今再换簪花也麻烦,不必了!”

    白汀怎会没注意到姑娘的视线看了谁呢?见是安知瑶往后院去了,心里有点担心,那安知瑶不会不懂规矩,当真去明惠郡主院子里摘花吧?

    安知珺瞧着依然面带微笑的明惠郡主,手里攥着帕子,指间一拧。

    她害了自己的阿娘跟阿兄,现如今不过是要她一朵花罢了,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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