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彬看着仿若杀不尽的刺客,充满煞气的眼眸渐渐泛红。
他远眺后方,后路被断,此时想要退回护国公府,已经迟了,且那铁卫,在纷纷折损,便连前头的暗卫,以一敌百,怕也撑不了多久,至于他本人……
裴彬用手抚去了黏在脸上的发丝,看着血从执剑的手慢慢流下,不久前才换上的锦袍,已经多处割裂,皲破之处,被血渍染黑,重伤处,皮绽肉翻,执剑的手,更是沉重地快提不起来了。
他已经许久,没过受如此奇耻大辱了。
今夜他离京的事,该是只有护国公府上的人知晓,如今走漏了风声,果然,护国公府上是庆王的眼线?祖父,能顺利揪出来么?又是庆王阵营方的谁,有能力派出如此大手笔,铁了心要让自己葬身此地?
这等引蛇出洞的计谋,怕不是当真要将自己性命赔上!
啧!裴彬面上掠过一丝焦躁,而后瞧见那遇袭后丢下的马只,有一匹就在不远处不安地撅着马蹄。才想起,此行他还带着自己常坐的青驹,差点把它落下了。
裴彬心念转换,用手指做环,放入唇面,吹了一声唿哨。
青驹果然从重围飞奔而至,裴彬来不及多想,斩下身边的两名刺客,返身拉出安知珺后,揽着她拉着缰绳跃上马,随即大掌一拍,青驹便在街道上疾驰起来。
未料到此变故的刺客们登时不再恋战,想于屋檐巷头尾随追踪而上,却被铁卫与暗卫再度缠上。
“三爷!”在裴彬怀中,抓着他衣襟的安知珺脸色煞白。
裴彬不语,见身后亦有马只跟上,甩剑砍落最近的两名刺客后,纵马拐过了几条巷口,见着身后没人时,又从马上跃下,而后一拍青驹:“去!”
青驹于是便继续奔驰而去。
裴彬与安知珺隐身暗处,不大一会儿,便见大批刺客涌到,听声辨向,朝青驹离去的巷子追去,才觉逃过一劫。
裴彬眉目稍缓,想起身寻藏身之所时,才觉力竭筋疲,双腿一时站不住直往下跌,安知珺慌忙伸手搀扶住他。
“三爷!”
“蓁蓁!”裴彬看着安知珺,眸子里闪过愧疚。
才不久前,他才在祖父跟前说,能护得住她,如今半刻未到,便令她陷入凶境。
他想给她的新婚之夜,不该是这般光景的。
眼下这情形,该如何是好?
安知珺看出了他的虚弱,看了一眼附近的民居,觉得眼熟,想起什么,低低道:“三爷,我有一个院子,就买在这附近,现下,要不要过去避一避?”
是那日大阿姐来拜访后,着秋阳替自己相中的小院子,并不大,一进两室居,原本是打算让阿姐一家住进去的,但秋阳说院子还待收拾修葺,约莫需要一段时日,这个时候去,应当不会惊扰他人。
裴彬正想寻藏身之处落脚,听安知珺这么一说,颔首,语气竭力轻松道:“没想到今日娘子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安知珺不听他打趣,搀扶着他默默朝院子摸了过去。
其实她不敢说,她心里悸怕得很,只是这短短几个月,遭遇的凶险不是第一遭了,才让她胆子被迫变得不得不临危不惧。
以致于方才遇见此刻,她再不想第一次遇见山匪时那般束手无策,更如当下,还能保持冷静地去想脱身法子。
在寂静的夜巷里没走多久,安知珺果然寻到自己买下的那间院落,里头亦是没人,裴彬斫开门,两人便躲了进去,寻了干净的厢房住下,暂且松了一口气。
“蓁蓁!”裴彬正待说什么,忽而腿一软,便瘫坐着倒在安知珺身上。
“三爷?”
“没事,便是累了!”裴彬闭了闭眼,心里想着,那府上的铁卫怎的还不出现,若是他们没办法及时先生,那他当真要带真正离京吗?却不知,追青驹而去的部分刺客,折了回头,一路寻到了他们曾经藏身的巷口,见着了地上余留下的血迹,追随着一路,朝院落紧紧逼近。
当院门被打开时,貌似人数近百的刺客身手矫健地潜了进来。
便是院子被推开的那一瞬,在厢房里难得暂歇一口气的裴彬亦缓缓睁开了眸子。
“三爷!”安知珺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响动,看着月光映衬下的窗格子上,密密麻麻涌现的身影,捂着嘴,双眼噙泪。
啧!
裴彬觑着那围过来的阴影,冷嗤一声,怕那护国公府的铁卫是没办法赶过来了!求人不如求己!
裴彬闭闭眼,而后将剑提了起来,对准自己的心口。
安知珺看着他这举动,登时震慑得无法动弹。
裴彬瞥见她发白的小脸,伸出左手,一下捂住她的双眼:“蓁蓁,别看!”
可他的左手渗着血,明显也是受伤了,以致于他的手掌捂住她的眼时,从指间漏出了一条缝,她看着他用那长剑,毫不留情地一下刺进自己胸口,差点没惊呼出声。
剑没入了心口那一瞬,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手发软摔下去,而裴彬整个人亦斜斜地倒在了榻上。
“三,三爷?”安知珺看裴彬一动不动,颤巍巍地凑过去,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自主基因修复完毕,已扣除宿主十亿积分。】
裴彬忽而睁开了凤眸,让安知珺吓了一跳,把手缩回去。
“三爷?你,没事?”
她见他无事般坐起来,起身前,甚至掐了一把她的小脸,淡淡一笑,眉目间褪去先前的疲劳,神采奕奕,“娘子且稍候,夫君去去便回。”
安知珺看着他执剑跃窗而出,撕裂了人影幢幢。
月光下,投影在窗棂上的影子,让她清楚地看到,那执剑的郎君,身手不凡地将一个个人影击溃。
害怕自己惊叫起来,而捂住自己嘴巴的安知珺,看着晃动的身姿兵戎交错,听着低闷的□□跟嘶哑的惨叫,慢慢坐在榻旁。
方才,她是目睹他再一次,死而复生了?
上一次,她是远远看着这匪夷所思之事发生,以为是遇着了什么妖祟而惊恐不已。
这一次,她近在咫尺眼看着他自戕而不死,震慑之余,却是感激,安心,跟踏实。
因为只有他不死,才能护得下她,再一次逃过这场劫难。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没了动静,厢房的门一下被推开,刚历劫而归的郎君在月光下冠面如玉,俊美矜贵,仿若神祇。
“三爷,你没事?”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般跳得飞快。
“没事,方才不过是累了,娘子先允我死一死便是了。”他淡淡笑着,朝她伸出了手:“来,蓁蓁!趁他们还未察觉这边已全军覆没,在他们醒悟过来之前,我们先一步离城!”
安知珺看着那沾染血丝的手掌,再看看自信傲然的郎君,将手放了上去。
裴彬骑的马,原本是刺客带来的,到城门口时虽守城士兵惊诧,但见着护国公府的令牌,又有事先打点,很快将两人放出了城门。
站在城门外,看着缓缓关闭的小城门,看着深夜里静默的高大城墙,安知珺才觉身子一寒。
裴彬拥着安知珺把她抱上马,而后翻身骑上去,策过马头后,亦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城门,而后牵缰一甩,驱马离城。
那刺客在城中行凶本便不可告人,万没有胆子敢追至城门招惹护城兵卫与巡防营的,所以能出得城门,在明日他们出城追来之前,算是暂且安全。
将将脱离险境,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为何会遭受刺杀的安知珺,这时亦放松身心,但神经却紧绷着,全因这一夜的遭遇,过于凶险,让她心神难宁。
裴彬看着安知珺脸色疲意显露,将人往怀里拉着靠近了胸口,“有伤着么?”
安知珺抬眸看着已经成为自己夫君的郎君,摇摇头。
裴彬眉头稍展,眸里闪过愧疚,“再过一会儿,等寻到地儿我们再停下来休息一会!”看安知珺不放心,抚慰,“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安知珺默默点点头,缩在他怀里,强打精神,还想强撑,随着颠簸,渐渐倦色浓烈,坚持没一阵子,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深夜行马,本便不宜,虽怕明日一早招致追兵,裴彬还是寻到城外一处破庙,打算暂且安置下来时,才发现怀里的娘子累得早睡来了过去。
抱着熟睡的安知珺进得庙里,用脚扫除一处净地,而后将外袍解下铺上,才把她放到地面后,裴彬蹲在一旁,看着她熟睡的脸,伸手轻轻抚了抚。
这不该是他跟她的花烛夜。
不该在软衾被窝被人惊扰,不该离开喜房在外奔波,不该遭遇刺客惊恐难安,更不该,宿在破庙无地容身。
裴彬修长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这跟他想给她的,相差甚远。
这笔账,日后,定要找庆王讨回来!不,是找陛下讨回来!
只是,祖父也说得没错,若自己被困在京中只能任人宰割,若等到庆王进京,怕更只有死路一条。
裴彬抬眸,看着栓在庙门口做戒备用的马只。
刚刚离开府上就遭刺杀,事情太过突然,猝不及防,如今他身边除了蓁蓁,什么护卫也没有,至于行囊,也便只有这匹马。
一匹马,两个人,还能按计划行事么?
不,不对。
他倒是,还有一个系统。
裴彬进入了空间,去瞅面板。
因为方才使用过一次自主基因修复,扣除十亿积分后,如今还剩下二十三亿多的积分,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将蓁蓁那部分嫁妆录入万相馆馆藏的积分。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一个月缓冲之后可以进行一次升级?”如今,该有一月有余了。
【没错,宿主,再升一级需要基础积分十亿,宿主是打算提供积分为本系统升级吗?】
系统激动。
不容易啊,裴三爷也有落难的一天,它身为黑科技产品的优势可算能发挥长处了吧?
【宿主宿主,如今宿主你身无分文,又没落脚之地,宿主替本系统升级,或许能让本系统有用武之地。】系统激动地怂恿。
“那我允你升一级,有何种权限选择?”
【宿主希望本系统选择何种权限?】
裴彬没说话,瞥了一眼睡在破庙地上的安知珺。
“可容纳,另一人的权限?”
【宿主稍等,本系统与升级管理系统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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