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跟在少夫人身边,不解问:“少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虽说那个李公子讨厌了些,但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听娘说,您若有好的去处,老太太也会为您高兴,她总半夜睡不着,跟我娘说,她心里愧疚,怕耽搁您,让您跟着受累。”

    虞怜看了小丫头一眼,在小丫头求知欲满满的眼神中说:“有些东西,是外物比不得的。你还小,不懂。”

    没体会过现代社畜的苦,怎么会知道有好室友的重要性?

    “奴婢虽小,却也知道当今世上男子情深最是可贵,奴婢看那李公子似乎对您一见钟情,他这样出身的贵公子开口许诺愿意为您遣散通房妾室,这是满京城贵公子都没有的,您就一点儿也不动心?奴婢怕您错过了……”

    “您这样好的人,应该得到幸福,世子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您过得幸福快乐。”

    虞怜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她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丫头这么想给她重新找个室友?

    虽说李襄答应了遣散妾室通房,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前任?她倒不介意对方有没有过女人,只是现在再来说这话已经晚了。

    她人设立住了,在这府上也站稳了脚跟,宿舍长祖母对她非常满意,其余人也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基本能掌握这府上的大权,麻雀窝再小,只要过得舒坦有什么不可以?

    再说,如今这情况是差了些,但人生起起落落终有时,只要好好经营下去,未必不能把日子过顺,在这她就是自由的小鸟儿,是能掌控家中权柄的鸟头,府里的人看她眼睛里都带了滤镜,谁都喜欢她,可要是去了别人家的富贵窝。

    譬如汝阳侯府,这种大户人家进了门又是嫁给嫡幼子,一没爵位二没权利,在家中只有长辈的宠爱,还得应付府中那么多人,宅斗是避免不了的,没法掌家就意味着没主动权,没主动权就意味着处处受限处处落下风,这不是虞怜的风格。

    再退一万步,虞怜愿意宅斗,愿意花费心思精力扶持夫君上位,自己掌家,成为宅斗冠军,然而自古外戚最危险,荣华似泡沫,富贵如影阁,整个侯府都将一切荣华富贵建立在一个女人得到另一个男人的恩宠上面,这种富贵就像在钢丝弦上走路,一不小心就要摔得粉身碎骨,还不如公爹和夫君直接造反来得痛快。

    最后说说李襄此人,他是嫡幼子,受尽了长辈兄姐宠爱,已经风流霸道惯了的人冲动之下的几句口头承诺又怎么能轻易相信?

    虞怜当年为了在职场上混下去,为了能升官,没少研究心理学,她敢断定,假如她当场应了下来,同意离了华府嫁给李襄,他说不定那份冲动就淡了下去。这种公子哥惯是任性,爱时爱若至宝,没感觉时也弃如敝履,到时旧习复发,一句不爱了打发一切,照旧纳妾找女人,而她此时因为颠覆痴情人设,转头嫁给富贵公子,名声会比之前毁得还彻底,还有回头路?

    虞怜就没把他一时之言当回事,纯当熊孩子在放屁。

    信就输了。

    二丫把少夫人的沉默当成是对世子的痴情。

    娘说得对,她怎么能把凡俗的标准按在少夫人头上,她心里就只有世子一人,不会变的。

    “姐,阿姐,姐姐姐我想你了!”

    一道童音响起,跟着一团黑影冲过来,抱住了虞怜的腰。

    二丫刚想拉开小孩,骂一句小儿无理,就见少夫人笑了,宠溺地摸摸小孩的脑袋,惊讶问:“时儿怎么过来了?”

    小虞时趁着娘不在,蹭了蹭姐姐的肚子,才开口回话,“娘说姐姐没银子用,饿肚子了,在家里担心得不得了,就让我来看你。”

    “姐我来时看见外面好多凶神恶煞的官兵,我就叫了书童回府去跟娘说,叫娘搬救兵来救。”

    他不好意思红着脸,“娘说我是小孩子万事不要冲在前头,帮不上忙还会坏事,所以时儿不敢进来,等带刀官兵离开才敢进来。”

    虞怜欣慰拍拍弟弟的脑袋,夸他做得好,这个年纪能克制冲动,记得大人的话乖乖去做很不容易,这个弟弟被教养得极好。

    以她的眼光看,若是将来分府单过,哪怕爹还是没法升官,但等这个弟弟长大,也许就能将三房给发展起来,带爹娘过上好日子。

    小孩问姐姐刚才那些官兵是来干嘛的?有没有欺负她?

    “我听百姓议论,说是来赶你们走的是真的吗?”

    虞怜也没把小孩真当成孩子敷衍,在古代这个年纪是该懂事了,再过十年八年就能娶妻能当家,所以当下就直接道:“从前你姐夫得罪了个公子哥,这公子哥现在看你姐夫不在了,咱府里落魄了,就带上官兵来欺负,来出口气,可能也是闲着没事干。”

    “啊……这个公子哥太可恶了,他怎么这样坏啊,他是谁?”

    虞怜笑了笑,“他出去时你应该有看到,汝阳侯府的嫡幼子,穿着蓝袍那个。”

    小虞时更惊讶了,“是他?”

    “他不是喜欢姐姐吗?为什么还要为难姐姐?”

    “喜欢一个人该是对她好才对,就像时儿喜欢姐姐,喜欢爹娘所以对你们好,所以听你们的话,时儿想不明白哪有喜欢一个人还带凶神恶煞的官兵上门欺负的道理?

    小孩的童稚之语暖人心,虞怜忍不住捏捏他肉乎乎的脸颊。

    二丫插嘴说:“小公子您不知道,这位爷是进门的时候看见少夫人才喜欢上少夫人的,大人们管这叫一见钟情,他若是之前遇上夫人了,岂有再上门欺负之理?讨好还来不及!这不就灰溜溜地跑了?”

    虞怜丢过去一个果子塞住小丫头的嘴巴。

    邑婆子过来把女儿拉走,免得她胡咧咧。

    小虞时似懂非懂,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两张银票,塞给姐姐。

    “这是娘要我带给你的,说姐姐银子不够用了再派人过去,她再想办法。”

    虞怜看着这两张放在小孩兜里有些皱巴的银票发呆,这是千两面值,也就是两千两,她知道爹才六品小官居于末流,平时的那点俸禄连吃茶水都不够,在府上他们三房除了吃喝穿住不花钱,府中供应着,其余一概皆没有。

    也就没有什么进项可言,老太太还没分家,什么东西都到不了三房手上,爹俸禄低,这些钱能攒下来全靠娘的嫁妆铺子。

    但要攒钱也不容易,虞娘宠爱子女,平时吃穿都用好的,不肯落大房半分,没少私下拿钱去外面买,孩子胃小容易饿,吃完正餐没多久又喊饿了,这时厨房供应了正餐也就没有再免费供应的道理,于是就要拿钱另外买菜买点心。

    她爹又要出门应酬,一应花用全是她出的,这样算来,三房人口再少,一个月花用也不少,能攒下来的银子极少、

    这两千两,恐怕娘也要攒一年半载。

    她将银票推回去,虽说她是个有成算的,也想让自己过得舒适些,却还是有原则的,跟弟弟说:“你拿回去,告诉娘,我既然已经和魏国公府脱离了关系,这些钱就不能拿,我不顾一切出来已经极为不孝顺又怎么能拿娘辛苦攒的私房钱?”

    “你让爹娘都别再惦记我,不用为我担忧,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当会好好走下去,他们的女儿也不是傻子,会把日子过顺的,华府的人对我极好,祖母人亲切慈和,很爱护我。”

    想了想,看弟弟一脸茫然的样子,怕他记不住,虞怜就找来纸笔,给爹娘写封书信让弟弟带回去,她说在她心里爹娘永远是她的爹娘,只是她次番做法已是不孝顺至极,不想再连累他们,若是让老太太发现,恐会生事端。

    最后落笔写道:“爹娘莫念,女儿敬上。”

    写完了吹干了,折好塞进弟弟兜里。

    “好了,快回去吧,别耽搁太久,若是让祖母发现,你会挨打。”

    小虞时委屈道:“姐我口渴,我站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你连一杯水都没待我,就赶我走?”

    虞怜被逗笑,忙叫小丫头去把厨房温着的杏仁露送过来。

    点点他的额头,“便宜你了,姐姐馋了很久。”

    喝完杏仁露小孩满足地擦擦嘴巴,“我会给爹娘带话的,只是姐姐你说晚了,我来前娘就说了,祖母一定会发现,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大不了躺两天,娘答应给我做好吃的糕点。”

    虞怜望着小孩,眼睛里沁出泪光,笑着挥手,让小孩赶紧回去。

    小虞时出了华府大门,摸摸小兜窃笑了下,姐姐虽然不收银票,但他偷偷放桌上了啊。

    可等回了国公府,他才发现,自己衣襟里不知何时塞进了两张银票,姐姐又给他塞回来了!

    没完成娘交代的任务,小虞时垂头丧气回了自己家院子,丫鬟说娘不在,被祖母叫去了,他本想去找娘亲,可想想去了祖母那等于自投罗网,于是便又坐下来等娘回来。

    魏国公府老太太房里,这几日老太太一直板着脸对三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只因小六胆大妄为,虽那一番举动不给魏国公府造成什么影响,她行事周全,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和魏国公府脱离了关系,然而却因此得罪了汝阳侯府。

    她本谈好和汝阳侯府联姻,不管对孙女还是对整个府上都大有好处。

    谁知道小六却没想开,反悔逃了府,汝阳侯府那边很是怪罪,发话以后不跟魏国公府往来。这阵子她一直挺忧虑的,怕贵妃那边给皇上上眼药。

    现在可好,汝阳侯府嫡幼子当众发话要娶孙女,不介意之前的所作所为,汝阳侯府也派人来传话,这是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怜儿是我的亲孙女,我能害了她?说来怜儿也是好命,前一个东元侯府富贵,虽说他家没了,但又有一个汝阳侯府,且这李襄我听说对怜儿一见钟情,这是好事啊,他娶了怜儿过门,自不会让她吃苦,天天享受荣华富贵去,岂不比在华府受穷蹉跎来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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