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跟着外祖父一起出了楚家,满心懊恼,一直等到上马车才哭出了声,眼里的泪止不住往外涌,“外祖父,是我没用……”

    她觉得委屈,委屈极了,为自己委屈,为女子委屈,为自己这莫名的遭遇觉得委屈。

    方世云长长一叹,抬手摸摸飞羽的发顶。

    “你跟你母亲一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随了你母亲的愿,嫁了那样一个男人,如今更后悔的,便是没好好看清楚帆这个人,你也别哭,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好日子等着。”

    又满是感慨,声调沧桑,苍白的头发和枯瘦的手,无不彰显着残年风烛。

    “你娘就是没想明白,稀里糊涂的这么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飞羽擦了擦眼泪,见外公靠在车厢上,一脸疲惫,慌忙问道:“您是怎么来的?如今住在山里,进出都不方便,身体还好嘛?您不该来的,是我没用,还要连累您……”

    方世云闻言皱巴巴的脸更皱了,略微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傻孩子,你该第一时间就说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不知道流言有多凶狠,能杀人的,幸好我来了,不然,这第二桩憾事就是你了。”

    他的语气轻柔,就是哄孩子的模样。

    飞羽听着外公关心的话,哭的更伤心了,到底还记得自己身上的事儿,抽噎着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方世云毫不怀疑,捋起了胡须,暂且不理会歹人目的,只论家中事务,“听你话里的意思,楚帆并未介意。”

    飞羽点点头:“是,若不是楚帆一开始信任我,我也不会死守着不愿出来,无非就是舍了这一切,昨天我本打算松口,可没想到……”

    她没说和楚帆之间那无法启齿的龌隅,一起生活五年,她了解这个男人,爱她是真的爱她,可男人会犯的毛病他都有。

    方世云叹了口气:“你的想法是什么?他明日若是愿意为了你不和离,和你公婆对抗,你能顶着流言蜚语和他生活一辈子么?”

    飞羽想起早间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婀娜的女子,泪如雨下,咬着唇犹豫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她会老,可年轻的美人始终都有,她做不到独守一生,更不愿孤身坚守在那没有温情的后宅,这五年,她都是孤军奋战,累了。

    “好。”方世云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我就怕你跟你母亲一样犯倔,你能想通,我很高兴。”

    飞羽抽噎个不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多眼泪,“外公,您不怪我?我……所有人都说我不好,他们,他们都说我不守妇道……”

    方世云见外孙女哭的情难自抑,显然也受了那些荒唐言论的影响,说到底,她只是个在闺中娇养的小姑娘,虽比不得高门贵女,可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的。

    “好孩子,你心中无愧便好,至于旁人说的话,听听便罢,他们啊,都是各有各的目的,你不用在意,做自己就行,你该庆幸,人生还未过半,五年就识清了那家人……”

    飞羽听着外公的劝慰,知道他老人家对母亲的死没有释怀,渐渐止了泪,以免使得老人家更伤怀。

    又把琴韵的事儿说了,方世云只让她别担心,一切有他,飞羽有外祖父在身边,心头终于稳定下来。

    是夜,祖孙两住进了客栈。

    夏日迟迟,夕照减淡,天色暗的极慢,一场雨下的很是缠绵,街边都冲刷的干干净净,空气中也没了灰尘,万物皆新。

    楚家的动静不小,方老进府时许多人都看到了,闲话自然也就传开。

    楚侯爷知道后,又是跟妻子一顿吵,这么一件事都办不妥。

    楚老夫人也是气哼哼的,“你当初非要把掌家权给了她,弄得满府都是耳目,要我怎么处置,要我动手杀了她吗?不出一日就传遍了,方老岂不是要剥我的皮?何况,是陆家要把飞羽沉塘的,我们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她叹了口气,其实也有些唏嘘,可谁叫飞羽倒霉呢,如果没有这件事,日子会一直平静过下去。

    楚侯爷听的直摇头,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府内,“行了,如今也只能尽力将损失降到最小,明天写休书吧,帆儿前几天打的那架对咱们也有利,都说他情深义重,暂时不会影响他什么,这事儿再磋磨下去,就要上达天听了。”

    ……

    翌日,艳阳高照。

    飞羽一早起来,发觉眼睛通红,微微发肿,连忙上妆遮掩,到底年轻,遇到这种大事,心头还是发酸,昨夜也睡的不好。

    伺候外公吃过早饭,祖孙俩便出发去了平昌候府。

    刚入巷子,就看到楚帆满脸焦急地站在府门石狮子边,翘首张望。

    飞羽不愿再见他,这几日心头犹如云端冲入地狱,这个男人除了一张嘴,什么都给不了,昨日生死边缘走过,更不想理他了。

    才下马车,楚帆就冲了上来,“阿羽,阿羽,我……”

    方老见他咋咋呼呼的,也拧眉不止,拐杖一横,冷然道:“素日瞧你还算稳重,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他性子耿直了一辈子,因着独女早亡的缘故,最恨的就是这种装斯文的人,比如陆云,现在又多了个楚帆。

    楚帆连忙行了个礼,倒没有再大呼小叫了,只满脸焦急的看着飞羽。

    飞羽没有理会楚帆,只觉的自己这五年嫁了个傻子,过去竟还觉得不错,也不知是自己蠢还是没有追求。

    恰好看到楚简,早间太阳尚且温和,微风下衣袂飘飘,竟是忽然的夺目昳丽,她微微点头,目中露出一抹感激,楚简也朝她安慰一笑,清隽俊雅,一如从前。

    飞羽觉得心头有了些力量,在祠堂那几日浑浑噩噩,感谢楚简,让她心思清明。

    楚家夫妇自然也出来迎接,楚家族人也同行,一行人再次汇聚在庭室内。

    楚帆首先出来,拉着阿羽柔声道:“阿羽,忽然是怎么了?那件事说不定很快就过去了,为什么突然要……”

    休妻的话他不愿出口,显见是不舍得。

    人群中琴韵奔了出来,她眼中含泪,又快人快语,“小姐,昨天你没事吧?”

    飞羽拉着她打量一圈,见她好生生的,便松了口气,“无事,别担心。”

    琴韵恨恨剜了眼楚帆,毫不避讳:“楚家要写休书,小姐,咱们定不能答应。”她颇有些愤愤不平,只觉楚家不是人。

    这些话并未避人,楚家众人面上都觉有些尴尬,可一想到错处不在自家,又都挺直了腰杆。

    方世云自然也听到了,他依旧是一身麻衣,佝偻着慢慢坐下,瘦小身形依旧显露不凡气势。

    楚侯爷此时也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论理本不需如此,可梁朝对孝道师道极为重视,方世云乃是曾经的帝师,由不得他不恭敬。

    “方老,昨夜我们同陆家商议一番,飞羽如今这情形,实在不适合做楚家宗妇,让楚帆写下休书,也好全了这缘分,也免得楚帆将来受人鄙薄。”

    方老眉眼都不抬,温声道:“嗯,楚帆万事皆好,我们阿羽万事皆休,只为了这桩不严不实的官司,将来大概也不用见人了,是这个意思么?”

    楚老夫人微微摇头:“方老这话就折煞我们了,前两年安云县主,不也是这状况,当夜就投缳自尽了,谁能说清楚,她到底是清白尚在还是没了清白呢?只是声名已毁,她自知无颜见人……”

    方老拧眉不止,“安云县主是安云县主,阿羽是阿羽,你们不信她,我相信她,今日跟你们商量的是和离,不是休书,楚家护不住阿羽是你们没用,我自会护着自己外孙女,旁的不劳你们费心。”

    陆云此时也忍不下去,“方老这话说的就极不对,我才是飞羽亲生父亲,外头现在传的话,都在说飞羽失了妇道,定是与人有染才会这样处心积虑的筹谋,难听极了,陆家现在还有两个女儿等着出嫁,嫁出去的云姐儿还哭着跑回来……”

    方老拐杖重重一顿,瞟了眼飞羽,见她面色尚且平静,心头稍安。

    他也知道陆云说的很现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儿家声名影响远远不止于此,楚家和陆家的考量他都明白,可那个源头是他的外孙女,是女儿唯一的血脉,就这一点,他就不能不管。

    “不过是你们护不住罢了,若是当真有心护她,在事情真相出来之前,那就该信任,说到底你们不过是看我老头子没了官职在身,瞧不上阿羽,那就不必多说,和离书写来,至于休书一词,莫要再谈,阿羽将来还要生活……”

    楚老夫人闻言不禁嘀咕起来,“帆儿已经受了连累,难道还要受一辈子连累,需得彻底划清界限才好。”

    众人又是一阵乱糟糟的讨价还价的声音。

    楚简看着场中丑态百出,兄长楚帆正被楚老夫人拉着耳提命面,不知交代什么,只有瘦弱的飞羽和苍老的方老静静等待,人人都在算计,可没有一个人为飞羽说句话,明明前些日子还坐在一起互称亲人。

    他心头微动,缓缓移动,悄悄碰了下飞羽的手,本想握住,却又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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