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摸着自己发麻发痛的下颚冷酷地收回了自己的感动,然后把五十块钱递到森芒面前,“如果你不说话, 我会更喜欢你。”
“我叫成奕盛,是杜彭宇表哥, 你呢?”
“森芒。”森芒接过钱, 把钱塞进了口袋。
战局结束得太快,成奕盛没回过味来,他蹲坐在阶梯上想了好一阵子没想明白, “哎你刚才你打我下巴那拳怎么使的, 搞得我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不是拳,是掌。”森芒收了钱心情很好,他伸出手在掌根处画了个圈说道,“哥哥说, 近身战中拳不如掌, 掌不如指。”
“击打下颚的时候用手底掌比用拳头更有效,因为拳击可能会让手指受伤,底掌更安全效果更好。”
说着,森芒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比试, 认可点头,“效果确实很好,哥哥没骗我。”
杜彭宇呆滞地摸了摸自己还未痊愈的右手,大脑语言系统直接宕机, 如果说之前两人还算是势均力敌尚可一战, 怎么十几天后对方就突然变得可以越级打怪, 打架比切瓜还快。
他是魔鬼吗, 还讲不讲武德了?!
要是放在游戏里, 杜彭宇保准点击右上角举报外挂。
森芒没察觉到同辈小朋友的崩溃心情,他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天空。
夏天的阳光照在校园的绿树上,这里种的树不是高大的乔木,长得比森林里的矮得多,而且多是常绿多叶树种。
现在正值暑假,草地上开着点地梅和地黄的花,荔枝草长出了圆形果实,园林工人没有来上班,摘花摘草的学生也少了,杂草们迎来了它们生长最肆意的季节。
篮球场上的球赛还在进行中,社区联合举办的比赛选手只要成年人,在读小学初高中的学生没有参赛资格,只能旁观或者自寻乐子。
杜彭宇在短短几天之内遭受太多打击,第一次是拿他表哥的手机打游戏,但打着石膏的右手加大了上分的难度,经过几天的努力成功让他表哥的号掉了几个段位。
表哥是好人,骂了几句就把事揭过去了。
掉段位的挫败感让杜彭宇对游戏提不起兴趣,更别提刚才森芒露了一手,打击更大了,他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树,决定从其他地方找回点场子。
他用肩膀撞撞森芒,“芒果你看见那棵树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森芒看了眼,说出了个英文名词,“ainthus altissi”
“那种树叫香椿。”杜彭宇没听懂,但不妨碍为自己挽回点自信心,他嘿嘿笑了两声,“你家里人这么常见的树都没教你认吗,那是可以吃的,我妈之前给我做香椿芽炒鸡蛋很好吃的。”
“别糊弄别人家小朋友。”他表哥有拍了下笨蛋弟弟的后脑勺,“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不是香椿树,是臭椿,长得有点像而已。”
“香椿在那里。”森芒指了指身后的另一棵树,“臭椿属于苦木科臭椿属落叶乔木,香椿属于楝科香椿属乔木,它们区别很大。”
“臭椿ainthus altissi,在江西它叫樗(chu)树,在浙江它叫木砻(long)树,以前在国外叫天堂树现在叫地狱树。”
“……你不会还能用英语法语日语意大利语喊出臭椿的名字吧?”成奕盛说完后又摆了摆手,“别了,就算说错了我也听不懂。”
森芒没接话,这不恰适宜的沉默让杜彭宇头皮发麻,“喂你不会真的打算说吧……”
森芒摇摇头,“外公告诉我,认识一样东西,只知道它的名字是不够的,就算你知道所有语言是怎么叫它的,也还是不懂它,只有知道它做了什么,探究它的意义是什么,才真正能认识它。”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树说,“这种臭椿产地在国内东北和中部,是本土优秀物种,因为好看和生长速度快移植到北美,被叫作ese treeof heaven(天堂树)。”
“几十年后臭椿泛滥成灾,称呼从tree of heaven变成tree of hell(地狱树),它病虫害少,繁衍方式多,根蘖繁衍和种子繁衍都可以,至少23个欧美国家把臭椿列入了物种入侵名单,在美14个州它被列为了有害植物。”
一串话下来把周围的小伙伴唬得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杨树比它高多了。”杜彭宇盯着那棵不够两层楼高的普通矮树盯了好一会,不怎么相信,“怎么看它都不像有害物种。”
“因为它在这里,不在海对岸。”森芒说。
“芒果的意思是臭椿在家是良民,在外是恶/霸。”大男孩笑着大声说出了结论。
他接着说,“我奶奶说叫别人樗材,是骂别人废柴的意思,当年她们上山找木材做家具,臭椿是完全不在她们考虑范围之内,长得太快料也不扎实,顶多用来烧火。”
“没想到它在外面这么猛。”
成奕盛又笑了好几声,捞过森芒的肩膀,“走,带你踢球去。”
森芒皱着眉头被硬拖到足球场上,其他小朋友在他身边围成一圈,他们已经把这个今天刚认识的伙伴纳入了自己的小团队里。
只有杜彭宇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他看着森芒,心中在祈求上苍不要把他俩安排到同班,不然学神和学渣对比太丢脸了。
另一边成奕盛对森芒很感兴趣,在他的认知中没有男生不喜欢踢球,没有,所以他决定以此为切入点。
在激情和汗水中拉近关系,多么完美的策略。
“啊忘了你穿的是小皮鞋不适合踢球。” 成奕盛留意到了一个细节,但无伤大雅,他大方一挥手,“我可以和你换。”
他说着,就脱下了自己一只鞋。
“没有很臭,你放心。”
森芒抗拒地退后两步,一瞬间内脑子闪过很多东西,脚心每平方厘米大概有620个汗腺,汗腺分泌汗液,汗液排出后和皮肤上的细菌混合产生异味。
他看向这双球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细菌培养皿。
没有人会想把细菌培养皿穿在脚上。
“喂!你们围成一圈对我弟弟干什么!”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森芒第一次感觉他哥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狄远赫好不容易把阿恒购物清单里的东西全买齐了,又直面撞上了森芒被围成一圈疑似被欺负的情形。
不怪他想岔,他来到葡泸的第一天遇到森芒和其他小孩打架,对方家长过来道歉的事,狄远赫还记得当时森芒身上的淤青。
他大步走到自己弟弟面前双手把他捞了起来,让森芒坐到自己肩上,然后俯视这群小朋友,凶相毕露,“你们围着我弟弟想干什么?”
“没干啥,就一起玩啊。”成奕盛很委屈,面对比他高两三个头的大哥哥怂得很快,“踢个球也不行吗?”
“真的?”狄远赫问森芒,“你们是朋友?”
“对啊。”成奕盛拍着胸膛向狄远赫保证,“我们是互相捶过胸口的交情。”
这话怎么品都觉得怪怪的,狄远赫很怀疑。
他察看了下弟弟的衣服,只看到几处褶皱,其他一切完好,应该没有打架,他放下了心,“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跟你的新朋友说声再见,我们要回家了。”
森芒摆摆手,说了声再见。
等他们走的有些距离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刚才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没有待在会议室等她。”
“因为太无聊了。”
“和新朋友相处没觉得无聊了吧?”
“他们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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