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青山知道这是自己失职了,  小院里的事皇上没有让他管,但外面眼皮子底下的异常,  他却没有发现。如果今日皇上不来,  皇后娘娘在马车里做过的事就无人知道了。

    管青山上前两步跪地道:“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李肃:“请来吧,也不都是你的错。”李肃说着翻了翻手边的纸张,  喃喃道:“一本书吗?”

    李肃在第二日的晚上看到了那本书,王承柔正拿在手中看呢,与他想的差不多,  王承柔从赵陆那里敢接的应该就是本棋谱了。显而易见,  出问题的不是这本棋谱,而是棋谱里藏着的东西。

    李肃把手一背上前笑着问:“在看什么?”

    王承柔摊开手道:“古残棋本,从赵陆那里得的。”

    她倒是坦然,  可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里有鬼,把没有问题的东西急于展示给他看,  就是最大的漏洞。他甚至都想教教她了。

    李肃伸手把此卷拿到手上,看了两眼道:“竟是个孤本,他竟舍得。”

    王承柔:“技不如人,  赵陆按此本中的一局赢的我,是以让我看看精进一下。”

    李肃抬眼看她:“你不是赢了吗?”

    王承柔对上李肃投来的这一眼,  她从里面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她心中一凛,  再一细看,  那双眼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  好像那一瞬间的精厉不曾出现。

    她本该心虚的,  本该与他虚与委蛇的,  但王承柔心里有说不清的东西掠过,  让她觉得她不用这样低姿态的面对李肃。

    她直接道:“果然,皇上嘴上说得好听,随侍的人是为了保证臣妾的安全,其实不过是行监视之举。那既然皇上什么都已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李肃把书还到她手上:“是我多嘴了,这书很好,你留着吧。”

    王承柔正要继续看,听他又道:“你还没有陪我下过棋呢,要不要试一试?”

    语气里莫名的委屈,王承柔沉默间,李肃已经开始拿棋盘棋子了。王承柔只得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李肃摆弄。

    李肃弄好后问她:“谁先走?”

    王承柔无所谓道:“皇上先来吧。”

    本没有胜负欲的,可真正开始对弈后王承柔越发的认真,帝后对弈的过程,殿中静悄悄地,除了落棋的声音,几乎什么声响都没有。

    可若是有懂棋的看到,就会知道,这一局棋面上已经硝烟四起,厮杀正浓。

    很久之后,王承柔缓了缓神,抬起眼来:“你赢了。”

    李肃:“不过一子。”

    说起这个王承柔有些生气,严格说起来是生自己的气更多一些,她怎么就入进去了,就认真了呢?待上一刻,结局初定的时候,她才醒过味来,竟是被李肃带着一步步引入局中,陪他下了一场早有预谋的布棋。

    王承柔知道自己学东西快而不精的毛病,与赵陆的对弈,第一局她能赢完全是因为赵陆心不在此,他恐怕那时就在想怎么能把信安全地交到她手上,而第二局,他赢了自己,该是想到了如何做,心一定,水平也就正常了,自然赢了她。

    眼前的李肃,却又是另一种情况,他那坚毅的品质,不受任何事所影响,虽王承柔以前从未与他对弈过,但,小公爷九岁胜一徽棋馆的大国手,此事轰动整个云京,谁人不知。

    王承柔也知道,但她刚才就是忘了,且在李肃有意的引导下,她入了局。现在脱离棋盘再来看,每一段棋路的过程、进退全在他掌握中,引起她兴趣,勾起她好胜心,都是他有意为之,最后赢她一子,既免除他输棋太假的局面,又让她觉得虽败犹荣,可真是煞费苦心。

    可此局一结束,王承柔就清醒了,她怎么就没控制住,看来只要她还存有欲,。望,李肃就能凭此拿捏住她的人性。

    王承柔就是因此才生自己气的,可她若是从此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无所求无所欲,那她自然不会落入李肃此弈之局,可她偏巧有所求。尤其是在得知有人或明或暗地在抗争李肃的强权,没有放弃打败他、取代他的希望,王承柔怎么可能摒弃一切,缩在壳子里过生活呢。

    她希望张宪空可以说到做到,重新杀回云京打败李肃,她还希望,眠眠可以像尚儿那样,过上真正安全无忧地生活。

    天知道她在看到张宪空信中所描绘的尚儿的生活,有多羡慕和向往,如果眠眠是尚儿就好了,留在大江之南,身边有祖母叔叔与姑姑,还有真正会为她着想的亲生父亲。

    还有她的哥哥,王承柔知道哥哥若真存了二心,那一定是来源于他身后岳家的影响。

    上一世他岳丈段健华段大人也是一直在与李肃对抗,可惜结局并不好。这一世李肃有所收敛,既没有发配了哥哥与嫂嫂,就连段大人也无事,翁婿俩还同朝为官。

    只不过王承柔不知道,赵陆所说之人在找到哥哥后,哥哥是怎么回复的,她本想回一趟娘家与哥哥取得联系,详细问一问此事,但李肃的眼线一直都在,她不能冒险,把王亭真送入危险之中。

    “在想什么?”李肃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她回神,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了。

    王承柔:“在想你在故意让着我。”

    李肃:“我又做错了是吗,不过,你凭良心说,若我按着真实水平与你对弈,这局棋恐怕早就结束了,你是应该多看些棋谱,经验太少,中级刚入门的水平。”

    李肃说得无比认真,好像是她的棋艺师父,听得王承柔差点脱口就解释,她只学过一个月的棋艺,她现在的水平就是她当年的水平,这些年她并没有再学,也没有与什么人对弈过。

    可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显示自己很聪明吗。李肃看着王承柔硬生生压下了什么话后鼓起腮帮,显然是不服。

    他脸上带了笑,二心又如何,瞒着他有所预谋又如何,她又不可能真的翻出他的手掌心。只要自己能及时共感她的情绪,放低姿态,不再强势逼人,以柔和的手段真心的待之,她就会像现在这样,不自知地对他放下戒备,露出些真性情出来。

    他当然不会提醒她,他只会看着她,看着她收了不服的样子道:“是,臣妾谨遵圣意,以后一定勤加练习,不会辱没了皇上,达到配得上与您对弈的水平。”

    李肃心里痒痒地,有点可爱呢。李肃此刻无比庆幸,这一世王承柔身上的那点子孩子气并没有被淹没。罢了罢了,她愿与自己耍心眼就耍,愿意斗就斗,鲜活地充满斗志地在他身边活着,不是他这一世对她唯一的要求吗。

    李肃站了起来,一把揽过她:“我错了,说错话了,皇后肯陪我下棋,是我的荣幸,我求之不得。”

    他这个样子弄得王承柔一楞,就连外屋候着的清香与另两名宫婢也俱是眼睫抖动,透露着她们内心的震惊。何时见过皇上如此,如此地……耍赖撒娇?!

    王承柔的怔愣劲还没过去,李肃就抱着她倒在了榻上,他把头放到她颈窝处,说话的同时,嘴唇似有似无地碰着那里:“皇后再赏朕点别的吧。”

    说着李肃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们还没有叫水洗漱,就开始随心所欲起来。

    王承柔起不来,只得提醒他,他答应过的事。李肃随口嗯了下,却没有停下动作,与此同时他道:“与你做个交换如何?”

    他声音迷离,说出的话却与此气质不相配,王承柔抓住这一重点,不知李肃又生出何等计谋,她略显紧张地问:“什么交换?”

    李肃:“三个月的约定取消,以后你每个月可以随意出宫一次,想去就去哪,只要让管青山像今日这样跟着就行。”

    王承柔忽地扭过头来,对上李肃的眼,那里面情绪很多很复杂,除了多到要溢出来的欲,。气,其它的就看不透了,李肃回望着她又说:“给你一些时间,你现在考虑清楚回答我。是选我刚才的提议还是你坚持三个月的孝期约定,但以后你都不可以随意出宫,要按祖制来遵。”

    祖制来遵,也就是说,按皇族规定,像皇后这样的尊位,基本不是奔丧的情况下,是没有出宫回母家机会的,至于召家里人进宫,按制一年只一次,除非皇上下旨特批,才可以多两三次的机会。

    王承柔忽略掉撑着双臂在她上面盯着她看的李肃,认真的思考起来。一个月一次的随意出宫机会,就连身为皇上的李肃也算得上是奢侈了,更无论后宫女子。

    也就是说,她若同意了他的交换提议,以后她可以随意去见赵陆,去侯府约见兄长……

    思绪回神,王承柔重新盯向李肃,他知道了吗?他察觉了吗?否则怎么会在她最需要出宫行走的时候,提出这么诱人的条件。

    王承柔看不出来,她不能确定李肃为什么会提出这个条件,但她从最坏的角度出发,就算李肃察觉了又怎样,他没有揭穿她,这就说明了他的态度,他默认了,他允许了。

    管他是诱敌深入还是大意轻敌,这个机会她不能不抓住。

    内室里因为刚才下棋的缘故,火烛烧得十分明旺,而这些都不如李肃眼中的那团火,王承柔看着看着,眼中只剩烈火的光,她道:“成交。”

    “唉,”李肃轻叹一声,“这个词儿可真不好听,你只要答,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好。”

    王承柔抵在身前的双臂慢慢地放了下去:“这重要吗?”

    李肃附下身来,韩住她的耳垂道:“不重要。”

    他的声音比刚才又哑了一分,那是王承柔在某种特定时刻熟悉的音调,她有好久没有听到了,如今,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她身上感到重量的那一瞬间,她在劝自己,是的,不重要,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她也逃不掉此刻所要承受的。她与他都还年轻,一时半会儿她也逃不离这里,若是不想怀孕,就得想其它办法,只靠拖三个月是没有用的。

    李肃的操作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王承柔没想到的是,明明是那样迫不及待,他竟能忍住,尝试了新的花样。

    他全程衣冠整齐地打破了王承柔两世的人生经验,以及与两任丈夫的闺中经验,她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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