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门外站着清香及宫婢二人,  从刚才开始,明明好好下着棋的屋内二人开始发出异样声响,这让听得满耳的三人,  此时涨红着脸心里一颤。

    娘娘这可是在明晃晃地辱骂圣上,按理凡听到皆是罪过,  前朝就有过妃子当着奴婢的面咒骂皇上,  那个妃子的结局不说,  当时在场的此妃嫔的所有奴婢全都被堵了嘴,  拉出去杖毙了。

    比起另外两个的胆战心惊,清香还算镇定,  她以前听到过王承柔骂李肃,但那时李肃还不是皇上,如今天下独一的至尊之人,  岂是能随意骂的。清香担心皇后娘娘胜过担心自己。

    三个人不敢听的同时,  却又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听后续,  听到皇上对此的反应。

    皇上没有置之不理,  他语气戏谑:“没良心的,  教你东西呢,你还骂我。”

    清香先是一颗心落到了半程,  听这语气应该是不会治娘娘的大不敬之罪,  可另半程却始终不能把心完全放下。屋里已经传来“嘤嘤嘤”地哭声,  似压抑又不全是压抑,  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后面再听不到娘娘的只言片语,  只偶尔听到皇上在笑:“你到是能忍,  继续,  跟猫叫似的,  也很好听,  朕都喜欢。”

    王承柔浑浑噩噩之间,只一个想法,之前李肃满嘴歉意的伏低做小都是装的,他的本来面目终是在人性最释放的时候掩盖不住了,霸道、强势、邪佞的气质统统冒了出来。

    平常在她面前以“我”相称,此刻“朕”不离口,把他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唯我独尊显现的淋漓尽致。他哪是肯真低头的人,在她面前的卑微不过是对她有所图罢了。

    如今他达成了一个目的,在完成这个目的过程中,敲骨吸髓,每一“步”都走得好扎实,生怕吃一点亏,可就是苦了王承柔,打不过抗不得,连骂都骂不出来了,一是因为自身条件不允许,她已如坠漩涡,没有了对身体的掌握权,再有就是潜意识里有畏惧,应该不是错觉,在她刚才骂出那句后,李肃不仅没有收敛,手段更放肆了。

    本是没到歇息时间的行事,结束的时候却晚于任何一夜。

    李肃从洗室抱王承柔出来的时候,像是奇诡异传里能幻化成狼的妖人,时辰一到恢复了人身,他又开始放低姿态的哄弄,一口一个“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

    可谁敢信他的“下次不敢了”,王承柔不过是听听而已,况就算是听她也听不全,她大脑与身体疲惫至极,只想昏睡过去。

    李肃把人放在榻上,给已经睡过去的王承柔放好枕头,盖好被子,然后他自己也上了来。

    以他练武的功力,可以听得出王承柔此刻的呼吸节奏与频率,显示她已陷入熟睡之中,恐怕此时天上打响雷,地上闹地动,也吵不醒她的。

    李肃不羡慕她的好睡眠,因为他今夜也可以睡个好觉了。入睡前,他刮了下王承柔的鼻子,自言自语:“你要做什么呢?我很期待。”

    说着他吻上她的额头:“做个好梦。”

    王承柔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清香的呼唤声,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清香舒了一口气道:“娘娘吓死奴婢了,竟是一直睡到这个时辰,本想着让您多睡会没敢叫起,可一直不见娘娘醒过来,我小声地唤了几句,您竟是一动不动,像是听不见一样。奴婢实在是没法儿,这才推了您,推都推了好久,好在是醒过来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承柔看着外边的日头,可不是睡过了头,她声音还是哑的:“我吓到你了?别怕。”

    清香看了看她,道:“娘娘,您没事吧。”

    王承柔起身正想说无事,可她眉头一皱,清香不明所以,赶忙问:“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

    就算是面对清香,王承柔也有羞于开口之事,她只道:“无事,歇一日就好了。”

    她说完想起昨夜李肃在耳边所言,说她不比以前在闺中,疯玩瞎跑体质好,现在的她拘在院中不出门,使她娇弱了不少,这样下去于身体不利,不如以后跟着他习些健体的招式,动动胳膊与腿,增加力量强身健体。

    她当时虽没开口反驳,但心里想的是,她才不要。若日子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活那么长做什么,还有就算她不懂医理,但也知道,民间身体素质好的妇人,往往都是多子女的。

    与更易怀胎比起来,王承柔宁愿身体素质差些。

    清香看得出来,娘娘今日身体欠奉,她比平常更小心地侍候着,待本该早上的一套梳洗整理的活计下来,呈上来的午膳已是热过一轮的了。

    王承柔拿起筷子刚要吃饭,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清香,她又把筷子放下了:“现在能说了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了都没胃口。”

    王承柔有个习惯,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一堆人围着,只让清香一个人服侍。当然这个习惯是对外宣称的,其实她并没有那么介意,不过是找个理由可以在一天当中有不被监视,两个人说贴心话的时间。

    清香向四周看了看,凑得更近些道:“明明是您有些话是不是该告诉我,那日,”

    虽确定周围没人,清香还是谨慎的没有说出口,只做了个烧纸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王承柔不是要瞒着清香,而是因为她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她道:“是大江之南那边派人送来的信,并没有什么。倒是有件正事,我正要与你说,皇上允我每月可以出宫一次,以后你跟着我去,要警醒着些。”

    清香:“娘娘是不是要,”她声音再压低,“要图谋什么?”

    王承柔点了下头后又摇了摇头:“不好说,一切都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们要把心气提起来,把耳路眼路打开,不能像以前那样混日子。”

    清香听后,更觉得自己没有拒绝严都统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她说:“娘娘,严都统说他喜欢我,他想向皇上求娶。”

    王承柔兴致勃勃:“你呢?你喜欢他吗?”

    王承柔问的时候很有把握,清香与严涛两个人上一世就是相爱的,这一世难得还能续上前缘,至于李肃所说的他们惨淡的结局,在这一世也不会发生,她不会再去寻死,清香自然也没有机会以此伤害自己所爱之人。

    她满怀希望,却听到清香道:“我不知道,我说不好,我不讨厌他,但我看到他,这里就会不舒服。”

    王承柔看着清香皱眉指着心口的位置,好像现在她就犯了心疾一般。她问:“什么意思,那里怎么会不好受,啊,我知道了,你这是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里就是会别别扭扭的,有时酸,有时痒,还有时会疼。”

    清香:“会疼吗?疼是因为喜欢吗?”

    王承柔又想起不好的经历:“太喜欢了,却又得不到,被辜负的时候是会疼的。”

    清香:“可我不是啊,我没有想得到的东西,也没有人辜负我。”

    清香想起什么来,补充道:“就是我看到严都统冲我笑,我就心疼,他笑得越灿烂真诚我越疼,像是被人用刀割一样。”

    用刀割?这就不对了吧,王承柔猛地看了清香一眼,看得清香都觉出了异常,直问:“怎么了?这样不对吗,是有什么问题?”

    王承柔是忽然想到,若按李肃所说,上一世是清香负了严涛,是她手持玄器,亲手了结了自己所爱之人的生命。而被伤害的严涛在死前最后一刻都没有怪她,甘愿为了她的心愿而亡。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清香虽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但潜意识里会觉得对不起他,会看到他就心痛。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为了复生自己,清香入了执念,把自己与所爱之人都赔了进去,这一世王承柔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想起以前,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以弥补上一世的惨烈与遗憾。

    王承柔道:“又不是真的心疾,能有什么问题,还是得问问你自己,你喜不喜欢他啊?你与清心不能一辈子都守着我,难得你陪我在深宫还能遇到良人,严都统我看着人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你若是嫁了他,他常能在宫中行走,是皇上近身的人,我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清香本平静地听着王承柔的话,但听到最后一句,她道:“对,他是能在宫中皇上跟前行走的,他以后一定能帮上我们,对吧?”

    王承柔脸色一肃:“清香,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让你考虑严涛是因为我想利用他,你糊涂了。”

    自清香跟了王承柔,就很少见她对下人绷脸,但此时清香知道,她从小跟到大的姑娘生气了。

    王承柔:“你知道我最讨厌不认真对待感情,拿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以保护或谋取大局的借口来践踏别人的真心的行为,这样的人有一个我休一个。”

    清香知道,事情虽已过去,但当初娘娘在容静居里痛苦到快要没命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若不是秦居士告诉娘娘她已怀了孩子,她可能根本撑不过那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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