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镜清小脸煞白的仿佛见了鬼。
前面原本道路狭窄,两边的视野被荒芜的大山挡住,落深秋提着许镜清快步向前,绕过挡着视线的大山后,有的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其后赶来的云初霁等人也难掩惊愕。
以他们为起点,向后几里,从地上堆起来圆弧形的泥土,在昏暗天色和凛冽寒风里连绵不绝的起起伏伏,放眼望去,望不到头。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土包,在荒野里的安静的立着,风吹着的声音都像是呜咽,略过皮肤时引起一阵战栗,这里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怪异。
落深秋拍了拍许镜清颤抖的肩,动作里带着安抚:“你去公子那边。”
云初霁替小姑娘拢着披风,笑的暖暖的:“害怕了?”
“少爷,”许镜清仰头,眼底还带着惊惧:“那,那是?”
那边落深秋剑锋一扫,凸出地面的土包被剑气扬起,随着泥土落下的沙沙声响,黄土里面盖着的东西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先是一点淡淡的粉色,接着是大片的布料,圆形中空,像是一只袖,子许镜清大着胆子心脏砰砰直跳的看,这样想着。
“这是衣服?”
土包的泥土被完全的掀开了,坑里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躺着一套衣服,中衣,上襦,衫群,外袍,从里到外,看的出来是仔细的穿好了再好好的放进去的,衣服整洁,一点也不乱。
云初霁低眉看着衣物沉思半晌:“深秋,旁边的也挖开。”
落深秋依言剑气一扬,旁边的土坑里赫然一套整齐的衣物,男装。
不待云初霁再说,落深秋随意挑了几个土包,里面都是安静的放着一套衣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似乎是太冷了,云初霁皱起了眉心,整个人却站的越发笔直了,在这样一个荒土孤冢的场景里,像一颗挺拔的树,但纤细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断了。
“不过就是衣冠冢,”
有人在他的身边来了,云初霁抬起眼,夏时安衣袍在风中烈烈,低声道:“莫怕,我在。”
云初霁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几乎快要恍了神。
上一次有人给他说莫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寒秋的凉冻红了云初霁的耳尖,那红顺着脸颊向上,最终在眼眶聚集成水快要掉下来了。
云初霁快速的敛眉低首,待抬头时又是一副温和的笑:“我不怕,经年累月的,什么没见过。”
说着就要绕过夏时安往前走,要去看看前方。
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云初霁回首看着地面,天寒地冻,二人相贴的地方却像是着了火。
夏时安定定的看着他:“你见过什么?”
云初霁以前身娇肉贵,哪见过这些场面。
云初霁笑的温和,话却刺人:“有你什么事。”
用力的把手抽出来,云初霁没看夏时安的脸,低声道:“夏公子,自重。”
面上说的风轻云淡,行动间也是有条不紊看着分外镇定。
被人挣脱了,手里就像心里那样空落落的,夏时安心里的那点失落伤怀还没来得及在眼里显露出来,就看着那冤家下一刻一脚踩空,眼见着就要和衣冠冢倒在一处了。
夏时安赶紧伸手去接。
然而还是有点晚……
云初霁一脚陷进了坑里,身子斜斜的往左边倒,左手手腕被夏时安紧紧的抓住了。
远处传来一两声不甚清晰的鸦啼,云初霁眼底还有未消散的茫然和些许的慌乱。
两两对视间,云初霁的脚下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
“你先松开我。”
手被松开了,云初霁低头,不看夏时安放开他时的颓然,脚尖从布料上移开,里面的黑色物事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碑。
“小女刘然琴之墓”
这两个周身散发的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终于消散了,夏棋大着胆子凑过来看坑里墓碑的字。
“这里,是坟吗?”许镜清觉得身上又开始凉飕飕的。
“嗯,”云初霁被夏时安拉了上来,低头去看旁边墓坑里的碑。
果然,旁边整齐的衣物下掩盖着的墓碑上刻着“家父唐钦之墓。”
家父……
小女……
家母……
高堂……
每一个坑里都放着一套衣服,每套衣服下都端正的摆放着一块墓碑,上面仔细的刻着亲人的名字,无一列外。
天色快暗了,远处隆起的土包在暮色四合里起起伏伏,逐渐没入阴影,风声吹过山间,似呜如咽。
“这里葬的都是衣冠冢吗?”夏棋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子,一边用它挑起衣物一边嫌恶的皱眉:“真有这么多人死了?我怎么觉得像是骗人的。”
“我也觉得像是骗人的,”没有想象中断肢残骸,也没有鲜血淋漓,许镜清也抢过落深秋的剑在衣冠冢里戳来戳去,看着胆子大的很:“清溪州这么点大的地方,大抵是把人全埋这才能有这么多冢。”
泛着清冷白光的剑刃在布料里划来划去,不时碰到衣服下的牌匾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落深秋眉心一阵青筋跳起,他的剑……
半晌,落深秋默不作声的把头移到一边,
夏时安正和云初霁低声说着什么,云初霁眉心轻皱,夏时安温声细语,看着像是开解,又像是劝慰。若是春天,遍地的花红柳绿都该开在他们身后。
落深秋:“……”
目光再次挪开,夏棋正挥着树枝,在土坑里上窜下跳,脸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泥污,然后他一边擦着脸一边后退,正巧许镜清
随手把挑起来的牌匾扔在身后,夏棋好死不死的,一脚踩在上面,没站稳。
“嗷!!!”
落深秋眸光深深,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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