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亲启:

    奴本风中零草一叶,漂泊于世无依无怜。流落荒芜南地,遇先生悯惜,不念清寒。先生亲传书文笔墨、刀剑防身,年月不以计,长怀感恩。

    奈何思乡已久,命运多途,望曲南边地,久久难舒。今幸遇家人,忠孝难负,拜地乞望,先生大业成日,善待天下良民,不负举世苍生!

    今,奴生不幸,难报先生恩情,愿来世化为雀燕,结草衔环,天涯来归如相见。

    ……

    唿地一阵风,将屋内的烛火吹灭了。

    遥远的天光穿透窗户映入屋中,萧恕手握着一纸书信端坐在屏风前,眼睛直直盯着下首四五人,眸中不带一丝温度。这封信,已握在手里多时,他一直在等,等着纯儿回来亲自向他解释!

    可是,可是……

    “后来属下才知道,那个刺客竟然是从前王爷身边的那位姑娘!王爷不知,将军带着属下等人围追贼王之时,她突然从半途杀出,功夫了得,一连杀了好多个人,杀得我等措手不及!”

    常年跟在凤戢羽身边的亲卫朔光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义愤填膺,只为他的将军凤戢羽打抱不平。而此时凤戢羽,正虚弱地让两个官兵抱着,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看起来似乎伤得很重。

    他自知此番办事不利,若让王爷知道因为自己的傲慢而把事情搞砸,必定会大发雷霆。他们计划得如此周全,萧恕不惜用自己的王令调动禁军,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但没有抓住萧决,还让凤惜华被楚家的人带了回去,禁军更是死伤严重,这简直是重大失职。所以,他便假装自己重伤,让朔光替他回话,编造与萧决交手的场景,还将自己弄得好不狼狈。想着如此一来,王爷就算发怒,也不全是他的错,而是遭到了纯儿的背叛,才导致行动失败。

    当然,他也知道王爷不会轻易相信,所以,临回来之际,他下令让所有人统一说法,敢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朔光这里说了一多半,见王爷根本没有反应,便暗暗瞧了瞧凤戢羽。凤戢羽心里也不能确定王爷的想法,只得示意他接着说。

    于是,他又接着道:“王爷不知,那个丫头的武功实在太高强了,她趁我们将军与贼王交手之时,对将军施以暗算。我等都不曾反应,将军就已被她用毒簪刺伤,不得已让‘贼王’逃走。好在我们将军终究是将军,在身受重伤之形势下,仍能将那丫头反杀,着实令人敬佩。只是,那丫头叛变,带了楚家那帮混蛋趁虚而入,将我们的人射死射伤一大半,连我们将军也差点丧生箭下。若非将军临危不乱,冷静指挥,只怕我等都回不来了。”

    他一面编造故事,一面暗瞧萧恕的反应,心里惶惶。

    跪在后面的几个官兵也把头垂到了地上,表示的确如此。这些胡说八道本是来之前都已经商量好的,哪怕他们根本连萧决的影子都没见着,但这件事牵连到所有兄弟的生死,万一王爷发起怒来,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也只得行此下策。

    可偏偏萧恕听了这些陈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死死盯着他们,从头到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凤戢羽心中渐觉慌乱,连忙挣扎着起来,咳嗽着向上伏地叩首:“卑职该死,卑职没有完成王爷的命令,都是……都是卑职无用!卑职万万没想到,纯儿那丫头竟然真的敢背叛王爷,在簪上涂了软筋散,让卑职弄成这样……莫不是王爷有先见之名,只怕卑职早已死在那个臭丫头手里了。而且,当时动静太大,卑职怕暴露出王爷,又怕孟汉忠拿到什么把柄,所以只好放了齐国公府的那帮刁奴。不过王爷放心,待属下伤好,一定,咳咳,一定想法除了那帮孙子,为王爷解恨!”

    屋外,传来“嘀嘀嗒嗒”的水声,似乎是房顶的积雪在一点一点融化。可屋内,那空气却几乎凝结成冰!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虽然放跑了萧决和凤惜华,好歹除了一个叛徒?”萧恕忽然开口。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纯儿留下的书信,那纸张在他用力之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凤戢羽连忙道:“都是卑职无用,还请……还请王爷降罪。咳咳,咳咳。”

    萧恕看着凤戢羽伏在地上的模样,眸光中闪过一丝森寒,“你说那丫头背叛了本王,可她怎么说也是本王的丫头,本王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动她,你难道忘了?”

    凤戢羽只觉浑身一凉,背脊都冒出冷汗来,“是……是!只是她当时出手太狠,卑职,卑职实在……”

    “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要将她除之后快吧?”

    “属下不敢,咳咳!”

    “哪里不敢,呵,人不是都死了。”

    萧恕森森冷笑着,慢慢站起,一手握着信笺,一手缓缓移到胸前,一步一步向凤戢羽走去。

    尽管他的脚步很轻巧,脸上也带着笑,可却让凤戢羽生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跟了南平王不是一天两天,深知这样的笑比发怒更叫人惊心。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只见萧恕一边走,一边将手掌竖起,一股莫名的杀气顿时将他围绕其中。凤戢羽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难道,他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王爷竟要为了一个丫头,杀他不成?

    眼看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凤戢羽的脸色也越发苍白。正不知如何是好,跪在他身边的朔光突然如同被人控制了一般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然后伸出双手,用力掐向自己的脖子!

    他这是怎么了!

    几人顿时大惊,他……他疯了不成,为何要掐自己的脖子?

    眼瞧朔光的脸都涨红了,气也快喘不上来,竟然还掐着自己脖子不放手。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把自己给弄死?一个官兵害怕得想要扑上去阻拦,可还未动作,就见萧恕怒目一瞪,接着就见那官兵眼神一变,举起右手猛地塞进嘴里,使了劲狠狠往喉咙里抓——就好像,要将他自己的喉咙掏出来一样!

    凤戢羽和其余人都惊得瞪大眼睛,不过短短片刻,朔光竟将自己生生掐死。而另一个官兵,也因将手塞在嘴里,堵住了气息,挣扎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啊……”

    众人瞬间吓呆了,凤戢羽更是吓得面若死灰!

    朔光和官兵的行为,竟是、是王爷用内力所操控。天哪,何时……何时王爷竟学会了这等邪功?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不由自主伏到在地上,四肢是无法控制的猛烈颤抖。

    可萧恕却并没有一丝杀人的愧疚,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面上带着笑,尽情享受着操控他人的快感。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用六道之力杀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拥有力量的兴奋!

    莫闲说得对,那些死去的少女,在功成之日都会化身成为他身上的力量,让他登上高峰、驾临天下。

    他离神,只有一步了!

    铃儿,你看到了吗,你的死成就了本王,你也将永远与本王,同富同贵、同生同灭!

    “都去死吧!”萧恕看了一眼剩下的官兵,轻描淡写的说着。

    与此同时,后面的三个官兵突如疯犬一般跳将而起,一个一个用尽全力朝旁边的柱子撞过去。不过“咚咚”几下,三人竟把头骨也撞裂了,接二连三从柱子上滑下来,地上几乎血流成河。

    “王……王爷,王爷饶命!”

    凤戢羽汗湿中衣,颤抖着哀求道:“小人……小人与纯儿姑娘相识多年,并、并不愿出手伤她。她是,她是凤惜华的妹妹,是为了救凤惜华才,才……我没有杀她,我没有,这都是他们放的箭!”

    萧恕冷冷瞧着他,突然,心中一阵翻涌,鲜血差点溢口而出。

    趁人不见,他赶紧按住心口,将这反噬压了下去。看来,他不能过度使用这力量,否则,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恰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报”——一个暗卫跑进来,单膝而跪,恭敬行礼。

    萧恕咬了咬牙,努力稳住自己疯狂的内力,“说,什么事!”

    暗卫道:“宫里传来消息,昨晚有刺客闯入延合宫,盗走了一些东西,安公公让属下立即来报之王爷!”

    “什么?哪里来的刺客,盗走了何物?”

    “回王爷,那刺客盗走了羽林禁卫军的虎符军令。如今贵妃娘娘和七公主都已经知道了,正派人到处寻找!”

    萧恕听到这里,面色竟有些微白,“你问清楚了,被盗走的果然是军令?”

    “千真万确,安公公的徒弟亲自传的话,错不了!”

    萧恕心中顿时疑云重重。

    有人盗走兵符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军令明明在他手里,怎么还能叫盗贼偷走?

    萧琮出事那晚,他利用安桂挟持了皇上,拿到了羽林军的兵符,所以凤戢羽才能随意调兵查抄忠武侯府。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此事内中一定有蹊跷,一定是有人冲着他而来!

    若是兵符被盗之事传出去,那么他再想动用禁军,就会成为那个“盗贼”。若被安上谋反之名,便是真得了麒麟符、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必须立即进宫,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戢羽。”他突然开口。

    “在,在,属……属下在。”凤戢羽连忙应声,颤颤巍巍。

    “本王有件事想让你去办,只是……你受了伤,恐怕……”

    凤戢羽幸得逃脱一命,哪里敢不从,连忙磕头道:“属下便断了胳膊断了腿,也……也能为王爷效劳,只要王爷不嫌属下无能,旦请王爷吩咐!”

    萧恕想了想,慢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戢羽啊,你是本王的将军,现在又受了伤,本王不会让你做太难的事。只是,你今晚的失误,着实坏了本王的大计,本王听说你的妻女已经回来,为了将功赎罪,还要麻烦你将爱女送到本王身边来,本王要带她入宫。”

    什……什么?

    王爷要见容儿,还要带她入宫?凤戢羽的脸,刹时惨若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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