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曾说过,上崖后延石林方向再行几百步,看见一座大石碑的地方,就是白家寨。无雪此时心念舅舅安危,顾不得与白发老者纠缠,只慌忙朝身后的石林奔去。

    崖上石林高耸如松,伫立似人,层层叠叠与树木相形而立,有如列阵,人一旦转入其中,稍不识方位,便容易迷失方向。无雪修行六道,对于此等简易的八卦阵法自了然于心,轻车熟路间穿过石林来至中央,不过二三百步的距离,便见前方立着一块二人多高的大石碑,石上用黄蜡填刻着“白家寨”三个字。

    终于找到白家寨了!

    无雪慌忙越过石碑,只见石碑之后赫然立着一座高高的营寨大门,而他刚才听到的人声,也正是从营寨中传来。

    “站住,站住!”紧追而来的白发老者生恐他进寨,大喝一声,流星锤脱手飞出。

    无雪不予恋战,连忙侧身去躲。不料就在他动作之间,老者紧跟着一个跟斗抓住回弹双锤,跳到他跟前挡住去路,可见轻功了得。

    “小子,老夫奉劝你赶快离开,否则进了这道门,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忽听寨中传来一阵呼声,“好,好”,似乎是有人在比武。接着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个老艾,连我都打不过,凭何说这面具是你的?可见这定是你偷来,或是找人假做!白霁岭,看在你也为我白家寨守门多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不顾昔日情义!”

    “二当家,我说过这面具乃皇帝所赐,你如何不信,难道,你竟忘了祖训不成?咳咳。”

    这是舅舅的声音。听这气息,莫非舅舅受伤了?

    无雪心下大急,手指颤了颤,向白发老者道:“大师,白霁岭是我舅舅,他是替我而来,晚辈失礼,得罪了!”说完,突然内力一动,以六道之力控制住白发老者的行为,叫他动弹不得,连手上的流星锤也不听使唤掉到了地上。

    老者瞬时大惊,脸色一片惨白。这样无招似有招、不战而为战,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一把年纪功夫练了几十年,早听说六道邪功可怕,想不到,亲眼看着自己被对方的内力操控,才学心底生惧,骇人无比!

    无雪本也不想伤及老者,跃进寨门之时解去对老者的内力控制,老者一时自由,又惊又恼,狠命拾起流星锤跟着也追了进去。

    ……

    却说无雪跃进寨门,心为舅舅着急,正不知里面是何情景,谁知一进门,不觉愣住。

    只见一排排木屋围绕的正中央,穿着朴素的男男女女集中站在一处高台下,这样冷的天,男人多半赤膊,女人多半赤脚,只有一些孩子穿着棉袄。而且,无论男女,他们的身形都很壮实,从举止行动可以看出个个身怀武艺,绝非山下的平民可比。甚至,有些男女那宽厚的身体要说比得上一辆马车也不为过,难怪白发老者说他进来只有死路一条,如此这样多的武林高手,一并动起手来,无论功夫多高也都难逃过去。

    再看高台,用巨石堆砌而成,拾阶而上可见铺设着厚重的木板,正北当中立着一面老鹰模样的大旗,旁边写着一个“忠”字,两面各设大鼓,其侧还有器架兰锜,显然是练兵之台。

    此时台上,一个穿着布衣背心的中年壮汉正与一个戴着半张白玉面具的独臂老人对手过招,两□□法力度十分猛厉,不时引得台下阵阵叫好。

    咦,舅舅怎么戴了他的面具?

    无雪心下奇怪,再看两人比武,很明显舅舅因为独臂的原因有些力不从心,看他布衣上的尘土和出招的动作,显然已经受了内伤。尽管如此,他也一直在努力支撑着,不肯叫壮汉轻易得胜。

    这时,突见壮汉跃到兰锜侧,从中抽出两把红绫大刀,将其中一把扔给白霁岭,“老艾,别说我欺负你只有一支手,今日你敢用这张假面具挑战我白家寨二当家,我也佩服你是个英雄。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像岳山松那个‘刀奴’会对你惺惺相惜,事关白家军生死之威,就算是你,也绝不容半点践踏,使出你的刀法吧!”说着,挥舞着锋利的大刀就要动手。

    “等等!”无雪慌忙大喊一声,纵步跃上高台。

    “什么人!”台下男女见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男子,也不知从何而来,瞬间如临大敌,一个一个怒目相视。

    台上的壮汉见来者是一少年,也是一惊,不觉死死盯住无雪。心道这是何人,怎么轻易进到这里来,可是见鬼,多少年来白家寨还从未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的场景,接二连三被人闯入,这还了得!

    白霁岭却是惊呼道:“白儿,你怎么来了?”

    “舅舅……”

    无雪刚走到白霁岭身旁,还不及回答,突见“嗖”一下,紧追而来的白发老者也跳上高台,指着他大声道:“石二当家,这小子来路不明,擅闯我寨,我一时大意未能拦住,你把他交给我,我来处置!”

    台下之人也都怒道:“抓住他,不能让他泄漏了山寨位置!”

    “对!白老先生还罢,此人来路不明,一定不能轻饶!”说着,男人抬起粗壮的胳膊,女人高高挽起袖子,一副要扑上台动手的模样。

    “慢着,慢着!”

    白霁岭慌忙抱拳,上前一步向众人道:“柏先生,石二当家,他不是外人,是齐老国公之孙、我三妹白云歌与楚战青之子,是我白家唯一的血脉男丁,也是白将军唯一的后人啊!”

    一句话,禁不住叫在场众人全然惊住。

    白霁岭忙将面具缓缓摘下,叹道,“他本奉皇命前来寻找白家军,身上还带着这张面具,是老夫自私,不想他受苦上这悬崖,才偷拿了他的面具。”说到这里,不由苦笑着望向天空,“可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将他送下山去,他还是再上悬崖找到了这里。天意,这是天意啊!”

    “你,你说他是……”石二当家和柏先生皆惊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看向无雪。

    只见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面色弱白,吐吸之间犹有咳喘,似有不足之症,与传说中英武的神鹰大将军实在相去甚远。

    石二当家看了半晌,方正色道:“老艾,咱们比试归比试,你也算得白将军的后人,应当知道此事不可玩笑。我白家寨向来有规矩,若要进寨需得打过三大高手,若要入门,就得先赢了我这个二当家,遑论动兵了!你现在只拿这样一个面具,就想让我等信服,只怕不易!”

    原来,此处只是白家寨的练武场,神鹰楼才是整个白家寨的中央之地,楼中时列战士守卫,如同驻守边关,而所有关于白家军的军史旗令、圣旨碑文也都全部放在其中。要想进得此门,需得打败镇守在外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否则,按军规要被处以极刑,有去无回。

    且白家军中个个英武,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突然冒出一张面具和这样一个面白的小子,就说是白将军的后人,又有几人能服?

    白霁岭忙道:“面具之事只待见到军师,自有分晓。我也知寨中有令,外人若要入得神鹰门,需得胜过石二当家,就算是神鹰将军下世也不例外,老夫绝不敢坏了规矩。”说到这儿,目光转而看向柏先生,“柏先生,以您之轻功,往日连一只鸟儿都不可能放进来,今日白儿却能侥幸至此,相信除了有白将军上天传意,先生自己也有所预感,因而才得不动兵戈,放他进寨。天意不可违,先生是否也该遵从规定才是?”

    他说得句句有力,声声掷地,可见对白家寨的规矩极为了解。

    “这……”

    柏先生由不得老脸一僵,与石二当家暗自对视了一眼。他们谁也想不到,白霁岭竟肯为了这样一个小子身先士卒。

    石二当家道:“好,说得好。且不论这小子是何来路、面具是真是假,既然你承认了是替他而来,那么你我擂台之战,是否还要继续?”

    “当然,你我胜负未分,我也不能坏了白家寨的规矩。”白霁岭说完,一手将无雪推开,手上大刀比出,欲要再与石二当家比试。

    无雪慌忙走到白霁岭身前,“舅舅且慢。我若想见到白家军首领,此战就不该舅舅出面!”说着,转头看向石二当家,“前辈,你说呢?”

    石二当家冷笑一声,“按理说,的确如此。”

    白霁岭忙怒道:“胡闹!你身上有伤,又生着病,岂是二当家的对手。再说你那点功夫,连悬崖也难上,如何战得过白家军前锋大将?你要是死在这里,来日老夫有何颜面去见你的父母,只怕后半生也不得安宁!”

    无雪目光坚定看向白霁岭,“舅舅放心,我既然能再上悬崖,自然有胜出的把握。我知道,您将我送下山是为了我好,可我有自己的责任,不能仅仅因为怕死就要逃避。我少年出家,戴发修行苟活续命至今,已经足够!”

    “白儿,你……”

    “舅舅,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祖父为我取这个名字,只因在我出生之时天地下雪、一片银白。可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并非如此,而是因为,我身上流着楚家军和白家军的血!在长陵道,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不敢奢望他们的原谅,只求在活着的时候,不让任何一个人再为我流血,尤其是舅舅您。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白儿只求您能够平平安安与表妹一起活下去,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白霁岭瞬间呆在了原地,愣愣看着无雪,眼中不觉泛起泪光。眼前的这个少年,再不是长陵道那个处处受人保护的小孩子,他已经长大了,像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背负起了血脉的担当,明白了生命的大义!

    片刻,他方颤抖着将白玉面具交到无雪手上,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好孩子,这么多年舅舅之所以一直没有去找你,是因为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长大,等你来这凤凰山。白儿,你听也,你手中的这张面具,并非是楚家的家主面具,今日只要你能胜过二当家,进得神鹰楼,拿着它,你就能成为白家军的主帅统领!”

    “舅舅?”无雪不可思议看着白霁岭,“你是说,这面具……”

    白霁岭用力点头,“是的,这——就是白家军的调令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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