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齐国公府的世孙渔大少爷吗,怎么,你家大主子驾崩,你没去祭拜,却跑到这里逍遥快活来啦?”
楚渔儿抬起头,只见眼前站了三个喝得半醉的男子。那为首的就立在自己跟前,穿着一身青色大袖长袍,发髻摇摇、银冠斜斜,一张通红的面上半眼迷离,全身上下酒气冲天,竟瞧不出是何许人。倒是后头的两人他还认得,一个是朱司谏的公子,一个是胡都尉的侄子,两个蠢蛋以前一直跟在大殿下屁股后头喝汤咂水,如今,怎么倒跟了这么一个不知名姓的东西?
“原来是你们!”楚渔儿说着,自瞪向眼前的长袍男子,“好狗不挡道,快让开?”
长袍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装模作样道:“大名鼎鼎的‘洛京第一小色魔’,真是久仰了。听说你之前很得大殿下重用,怎么,如今大殿下停灵洛阳街,你竟没去哭一哭?”
“你是什么东西,也想管本少爷?让开!”楚渔儿根本不想理会,只背着凤青怜欲要绕开而行。
谁料,他才刚迈出一步,长袍男子竟趁他不备伸脚一绊,楚渔儿不防“哎呦”一声,生生朝前扑去。
“啊。”凤青怜没扶稳,差点从头顶上栽下来,惊得尖叫出声。
“你没事吧?”楚渔儿慌忙用力撑住,捩转手臂将她扶稳,好在是千钧一发,没有摔倒。
凤青怜却是又惊又恐,连连咳嗽,娇态弱不胜风。
长袍男子见状,笑向楚渔儿道,“哎呦楚公子,对不住,腿抽筋了,坏了你的好事,你家小娘子没摔坏吧?”
“你找死。”楚渔儿竟是愤怒到了扭曲,扑上去对着长袍男子的脸就是一拳。
“哎呦喂。”那长袍男子不妨被揍,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指着楚渔儿的鼻子骂道:“王八蛋,你敢打人,可知本官是谁!”
“哼,瞧不见你这狗样还是个当官的。告诉你,敢挡小爷的道,就是找死!”楚渔儿骂着,抬手又要再打。
“楚公子,楚公子,有话好说嘛。”从前与楚渔儿有两分交情的胡公子见情况不妙,慌忙上前将他拦住,陪笑道:“楚公子,大家都是朋友,些许小事又何必动手呢。来来,我引见一下,这位,是新任的天辅殿书史——李鹄燕李大人。”说着,又向李鹄燕引见道:“李大人,这位就是齐国公府的世孙,楚渔儿楚少爷。”
这个打圆场的人,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就听楚渔儿怒道:“凭他是什么人,敢惹小爷,统统就是死路一条!”
慌得胡公子赶紧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畔道:“哎呦渔少爷,这位李大人出身不凡,是李知远李御史的公子,又是凤戢羽凤将军的侄儿,如今很得平南王重用,您千万不要和他过不去。”
“那又怎样?”楚渔儿冷笑道,“不过都是别人的走狗罢了!”
“姓楚的,你骂谁呢!”李鹄燕亦是忍无可忍。他今日偷跑到天云楼来,本已点了闻香楼的头牌,不想那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对他爱搭不理,才坐了一阵就说累,推辞走了。他心中不愤,喝了两壶酒,这会子正憋着一肚子火,眼下又被楚渔儿打了一拳,哪里还能憋得住,当即扑过去,“你凭什么耀武扬威,如今大殿下都没了,你还舔着脸把自己当成什么‘洛京第一小色魔’,就你这副尊容,也不撒泡尿照照,像个人样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姓楚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楚白楚邺楚战青,全他奶奶是混蛋,难怪我二叔要带着那么多人去抄你家,你们齐国公府都他奶奶是一群恶犬。”
楚渔儿听见提起祖父和楚白的名字,还能稳住,后忽听“抄家”二字,当即抬手狠狠揪住李鹄燕的衣襟,“什么‘抄家’,你最好给小爷说清楚,不然小爷让你死在这闻香楼!”
“楚公子,万万不可。”和事老胡公子连忙上前拉架,站在李鹄燕身后的另一个小公子也手忙脚乱上前来拦,两个旧友一前一后将楚渔儿死死拉住,“算了吧,算了吧,这里是天云楼,二殿下的地盘,闹大了可不好。”
可楚渔儿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又哪里肯住手。只握着李鹄燕的脖子叫道:“混蛋,你给我说清楚!”
李鹄燕反冷笑起来,丝毫不担心楚渔儿给他脸上再来一拳,只悠然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齐国公府私藏逃犯,被人揭发,如今已被禁军围了!这会子,说不定连楚邺的人头都给砍下来了。”
“你胡说!”
楚渔儿怒极,正想再动手,谁知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啊,救命啊。”
楚渔儿慌忙回头,只见凤青怜不知何时被一个蒙面人抓在手里。
“救,救我……”凤青怜一语未完,就被蒙面人带上了墙头。
……
闻香楼以东是一个又大又险的湖后花园,平日里宾客济济,到处是游人,今日也不知怎的,竟是一个人也看不着。
“站住,你给我站住!”假山石下,楚渔儿沿着一条石子路拼命追赶着。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蒙面人不但身手了得、带着一个女子跑得这样轻松自如,还对天云楼的地形十分熟悉,所逃之处全是楼中最为僻静的小路,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从未走过。
眼见山石越来越高,人声越来越小,楚渔儿也有些慌了,自己该不会为了凤青怜,在这种地方被人暗算吧?
大殿下薨逝,他还没来得及去祭拜,现在又被人这样耍得团团转。况且,他根本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抓凤青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仇家,天云楼里到处都是秘密,万一不小心撞破什么事,小命未必能保得住。
所以,他直觉不能再追了,毕竟凤青怜的命和自己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楚渔儿暗下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枚五毒标,一扬手,“嗖”一声朝蒙面人的后背直直打去。他只救这一次,就这一次,无论打中打不中,那都是凤青怜自己的命!
然而,他的暗器功夫本是自学,手法准度都十分差劲,这一标打出去,竟偏出蒙面人一丈多远。
如此一击未中,反而让蒙面人起了疑心,蒙面人意识到,身后的尾巴不除,对带走这个女人实在没有好处。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楚渔儿见此,不觉有些心虚,支着脖子强作气势道:“喂,不管你是谁,只要放了她,本少爷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蒙面人转过身,一双锐目,手带刀锋,看得楚渔儿心底发毛。
“咳,咳咳……”这时,凤青怜又咳嗽了起来,她的面纱已不知掉在了何处,惊恐的面上半带泪水半带慌张,柔弱的身体像是风中衰草被抓得摇摇欲坠,让人见了好不心疼。
楚渔儿没来由的,有些心软了。奶奶的,这该死的心疼到底从何而来!
他这里正自恼恨,却忽见蒙面人摇晃了一下,猛然之间失力跪倒,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按住胸口,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连上天也要成全自己的英雄救美?
楚渔儿喜出望外,赶忙捏手捏脚走向凤青怜,想要趁蒙面人不备将人救走。谁曾想他才走了几步,精明的蒙面人突然又清醒了过来,一抬头瞥见有人靠近,慌忙站起一把扣住凤青怜的脖子,不待两人反应,竟狠狠一刀朝凤青怜的胳膊刺去!
“住手!”楚渔儿大惊失色,却是已迟。
不过刹那的功夫,凤青怜的手臂就被利刃刺伤,衣袖瞬间浸出鲜血。蒙面人却还不肯罢手,他又将凤青怜拦腰举起,将她整个身体举过自己的头顶,眼里充满了欲望。
“喂,你要做什么,你放下她!”楚渔儿一语未完,就见凤青怜受伤的手臂已无力垂下,鲜血正如雨水般顺着手指滴滴落下。
蒙面人一见了血,更是按捺不住,一把撕扯下面巾,用力一口咬住凤青怜的手指,然后……任鲜血就这么一股股流入自己口中!
天哪!他……他在喝血!
楚渔儿惊得目瞪口呆,这是鬼吗,怎么……怎么在喝人血?他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可在他眼里,那人就是恶魔,是吸血的恶魔。
楚渔儿吓坏了!
他就像个石雕木偶,呆呆看着这一切,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四肢发麻,手脚冰凉,如似置身冰天雪地,又如坠入无底深渊,整个人都傻掉了。
血,一滴一滴流入那人的口中,横在半空中的凤青怜,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虚弱。迷蒙之中,她看见了前方站着的楚渔儿,她知道他可能不会救自己,也知道,他们之间根本就是陌生人。可不知为何,她还是把目光看了过去,似乎在心底里,还想求得哪怕一丝丝的希望。
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呢喃开口,“楚,楚渔儿,你是个坏人……是个坏人……”
什么?
呆傻的楚渔儿,突然如被闪电击中,瞬间惊了。他似乎又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小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算孤身一人也要做尽坏事,也要在这天下间留个名……
是啊,他不是坏人吗,不是想要在天下间留个名吗?可笑他曾做过的那些事,与眼前之事比起来,根本就是针叶之于松林、滴水之于大海,根本不值一提!
不,他就是坏人,他从出生起就能吓死猫,又岂能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毁灭于此?他是洛京第一小色魔,他才是真正的恶魔,他不能让人笑话了,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一丝尊严!
不能!
想着,想着,楚渔儿突然目光一冷,纵身一跃,竟突然狠狠扑向那人。只听“咚”一声响,喝血的恶人被扑倒在地,凤青怜也随着摔到地上,几乎晕厥。
“喂,你醒醒!没用的小娘们,你倒是快起来呀!”楚渔儿一面大叫着,一面将那人双手握住,将他死死压在身下。殊不知,他现在离那人如此之近,只要他转过头,就能看见那人的脸,说不定就能认出他的模样。
可是,此时的楚渔儿,却如疯魔一般的为凤青怜担心。他嚎叫着,让虚弱的少女快逃,“快走,你想死吗,快起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的凤青怜,惊见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了。
怎么会,楚渔儿,怎么会救她?
“看什么,没见过你小爷吗!”见凤青怜像个傻子一样站着,楚渔儿又急又怒,狰狞着面容吼道:“你个姑奶奶,再不走,小爷回头一定亲手脱了你的衣服!”
“啊?”凤青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扶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往回跑。
眼见她转过假山去,楚渔儿刚松下一口气,忽觉身下之人猛力翻起,接着眼前一黑,被人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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