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袅袅,薰香阵阵。散发着浓烈胭脂香味的绣床上,一个少女靠坐在床头,静静合眸而睡。
“小爷定是疯了,怎么会把你扛了出来。”楚渔儿坐在床前自言自语。
他好像忽然有一点后悔了,一时冲动带了凤青怜翻墙出来,也不知怎的,他心里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倒也不是害怕,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有什么不对。奇怪,在往日看来这分明是他的本色,怎么今日,莫名其妙倒生起愧疚感来?
凑近一些,看着凤青怜清秀的容颜,他禁不住又有些痴傻,口里愣愣道:“真像,你们姐妹俩长得可真像,你说,她要是能像你这样柔弱,该多好。”
说到这儿,脑中不自觉又闪过那个“新婚”的晚上,凤惜华对着自己挥剪刀的样子……那个女人,害他几次三番被祖父责罚,他明明是很讨厌她的,就像讨厌楚白一样。可不知为何,当看到这样一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时,他的心,却又忍不住的再次悸动了!
尤其是,当看见凤青怜在青莲堂前那一闪而过的微笑,那样的场景莫名地一直在他眼前出现,久久不能散去。
看着凤青怜紧紧合上的双眸,楚渔儿突然有些担心她会醒来。因为一旦她醒来,看见了是自己,会不会也像别的女人一样,将他视作恶人,避而远之。
会,一定会,毋庸置疑,因为他是洛京第一小色魔。
楚渔儿刚想到这里,突然发现眼面前的人儿,慢慢睁开了眼睛……惊得他一个后退没坐住,“砰”一下连人带凳子摔倒在地。
“你……你,这,我……我在哪儿!”刚醒过来的凤青怜,骤然见了这陌生的场景,脸都白了。
苍天,她这是在哪儿?
楚渔儿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强作出一副“笑”脸道,“青怜妹妹,你醒了。”
“你,你是……”凤青怜惊见是楚渔儿,魂也丢了一半,挣扎着想要动作,却发现自己全身没力。惊慌失措道:“我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你放开我,你……你这个坏人,放开我。”
楚渔儿连忙上前道:“青怜妹妹,是我呀,楚渔儿,之前在湖边见过的,你忘了?你可以叫我小渔,也可以叫我楚公子。”
“我知道你是谁,你千万别过来!”凤青怜又惊又恐、又急又慌。楚渔儿是什么人,那可是名门闺中疯传的、头一等的登徒子,便是不识他的为人,那些流言也足够让凤青怜心生惧恶。
见楚渔儿还想往前,凤青怜又不由惊得大叫道:“站住,别过来。你敢碰我一下,我定然死在你面前!”
“你慌什么,小爷又没有恶意。”
楚渔儿难得的后退了一步,撇着嘴道,“我告诉你,你们凤家现在可没有多少人,你就这么死了,你姐姐还不得杀了我。你别误会,我带你出来,不过因为你早上不肯理我,还让人泼我一身药渣子水,现在换了一个地方,我们也正可以好好说话。”
“什么?”
凤青怜大惊,莫非自己已不在齐国公府?一时更急了,惊惶道:“你到底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楚渔儿抬着鼻子狠狠吸了一口香气,带了几分得意道:“闻香楼。”
“闻香楼?”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闻香楼?这里可是整个天云楼最销魂的地方,不妨告诉你,这间屋子就是头牌梦秀姑娘为小爷准备的房间,怎么样,还不错吧。”楚渔儿的话语带着奇怪的高音,仿佛他能住进闻香楼头牌的房间,是很多人做梦也得不到的无上荣幸。
头牌?莫非,是青楼?
“不,不,你让我回去,咳咳!”凤青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自小在忠武侯府长大,虽是出身不如凤芷容,倒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今日在亭栖湖,先是听见了陈氏和赵猴儿的对话,又被楚渔儿跟随,如今,如今不过是在青莲堂睡了一觉,醒来却又到了这种地方,叫她如何能不怕,如何能不急?竟不觉一时情急,引发旧疾咳喘起来。
“这里怎么了。在小爷看来,这儿可比外头干净多了。”楚渔儿将双手往腰间一叉,笑道:“青怜妹妹,小爷可以郑重的告诉你,小爷喜欢你,但小爷现在不会碰你。”
凤青怜哪里能听得进去,只咳嗽着任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从小到大,她何曾遇到这样的事?娘亲自来就教导她,女儿家一定要注重名节,要不然,哪怕是公主殿下,一旦失了名节就再也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了。现在,自己这样突然失踪,娘和祖母都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子,若是再知道她和楚渔儿在一起……祖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如何是好?
“你不要过来,你走开,咳……”她挣扎着,泪水如珍珠一般滚滚落下。
楚渔儿本还在得意地笑,此时一见凤青怜无辜又可怜的模样,是即叫人全身痒痒,又让人心怀愧疚,竟不觉渐渐收起了玩乐的心思,心中生出十分的矛盾来。
要说他本是出了名的小色魔,坏事做绝,恶事做尽,可也不知为什么,自打第一眼看见这个姑娘,他整个人突然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如今见她哭了,只好不自觉又退了两步,“你,你哭什么,小爷又没有欺负你。”
“你走开,走……”凤青怜一开口,就一径气喘个不止。
楚渔儿只得又退了两步,用力道:“好,我楚渔儿对天发誓,保证不欺负你……”
“渔少爷这话可说得太假了。”
楚渔儿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长发半垂、衣衫半露的妖娆女子端着茶走进屋来,笑面如花,声若娇莺。
“您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费神费力扛到我这里来,还说不是在欺负人家,你啊,连忠武侯府的小姐也敢抓来,就不怕南平王治你的罪?可是越来越坏了。”
“梦秀。”楚渔儿一见了她,忍不住扑过去想要和她亲热,“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要伺候什么书史爷嘛。”
“得了吧,那个废物,空长了一副皮囊,在咱们这儿四处吹嘘,其实根本连皇上的面也没见过。”梦秀说着,不耐烦地推开楚渔儿,“哎呀,别把外头演的那些戏带到我这儿来,还是先安抚安抚你的小妹妹吧。你也是胆子大,南城最近失踪了好些清白的少女,前儿刑部的人也带兵过来查,你还敢把姑娘往这儿带。”
楚渔儿前些日子一直被关在昭玉楼养伤,根本不知道少女失踪之案。
梦秀又将茶壶放到桌上,取了杯子斟了半盏,走到凤青怜旁边,瞪了楚渔儿一眼,“还不给人家解穴,她本就有咳喘之疾,你想害死她不成。”
“啊,是吗?”楚渔儿连忙上前,匆匆忙忙解了凤青怜的穴道。
梦秀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笑,将杯子放入凤青怜手中,“这位妹妹,喝点水吧,快别哭了,有我在呢,他定不敢欺负你。这渔少爷啊,别看他在外头胡作非为,但其实心肠并不算坏,不过是在家里得不到重视,所以在外头胡来呢。你别怕,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凤青怜勉强喝了几口水,咬牙落泪道,“这话,何不等我死了再说。”
“我并不想欺负你!我要是想,你早就不是这个样子啦!”楚渔儿急急分辨。
“你做的那些事,伤害了多少人,洛京都传遍了,你……你趁早把我送回去,否则,我宁一死,咳咳……咳咳!”凤青怜说着,又咳嗽起来,小脸也咳红了,一时竟是停也停不住。
楚渔儿叹了一口气,左右踱了两步,“你,你怎么这样弱不禁风,弄得好像小爷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梦秀道:“渔少爷,我看,你还是带她出去看大夫吧,我们这院虽也有郎中,但日常没有治咳嗽的。”
……
闻香楼里,人来人往。
楚渔儿背着蒙了面纱的凤青怜,一步一步穿过人群。
“谁不知道小爷是齐国公府的世孙,小爷背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当小爷是坏人,只会欺负良家妇女,可小爷除了调戏,也没有真对她们做过什么,是她们自己想不通要去死,跟我可没关系。”
“咳咳,咳咳。”凤青怜似乎病得有些严重了,原本每日午后她都要吃药,今日因为事情多,从早起就没好好喝过药。如今一直咳嗽,头脑昏沉,想要挣扎也挣扎不得,只能有气无力道:“你,你放我下来,我要……我要自己走。”
楚渔儿嘲讽着笑道:“病成这样,下来可是要让人看笑话的,难道你想让人知道,你凤家四小姐和小爷在一块儿?”
“你……你是个坏人……”
“对,小爷就是坏人。小妹妹,可别怪小爷没有提醒你,你要是在这儿胡喊乱叫,对你可没有半点好处。”
凤青怜闻言不觉秀眉紧蹙,心中委屈层层,眼泪不知不觉再次落下。
听见背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楚渔儿忙又道:“放心,小爷既然答应了梦秀姑娘不欺负你,就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喂,我告诉你啊,别看小爷有钱有势,小爷的爹娘却从来不管小爷,祖父也不管我,他的心里一天天只有那个什么楚白,所以啊,小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算孤身一人也要做尽坏事,也要在这天下间留个名。”
他说着,把凤青怜往肩上提了提。
“是,小爷是生得丑,听说小爷刚出生的时候,把家里的猫都吓死了,大家都把小爷当怪物看,说小爷一点没有得到楚家先人的容貌,将来死了,带着这副嘴脸进墓园,都得吓坏老祖宗。哼,也只有董妈妈不嫌弃小爷罢了。”
凤青怜听了这话,咬牙道:“所以……你就要做个坏人,是吗?”
轻轻的一句话,让楚渔儿瞬间停住了脚步。半晌,才邪邪笑道,“废话,小爷本来就是坏人!在戏文里,生得丑的都是坏人,你不也这么想吗?哎,这些话小爷可从未对旁人说过,你走运,算是头一个。”
刚说到这里,前方忽然晃过几个人影,当即大怒:“谁啊,好狗不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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