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国庆节快乐。月余杂事繁身,复诊养心,久不得码字,国庆方始怀疚归来,感谢不离。逢今日生辰,一谢父母赐与生命,二谢恩兄救我性命,三谢亲友包容关爱,四谢疾患磨我志性,五谢文字还我生机,六谢看客不离不弃。《惜花记》此番若无意外,应将更至大结局,我命由我不由天,以谢众友!

    天过四更,夜色深沉,大殿下府仍旧白绫素灯,冷风摇摇。

    守门的两个护卫一身孝服,正奋力举着竹竿将被风吹下的一截绫布往门梁上挂,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吁马,转头看去,只见李猛带着一队官兵下马而来,慌忙放下手中竹竿,迎上前作礼。

    “李大将军!”

    李猛铠甲厚重,脸色冷暗,一张黝黑面容犹比夜色,开口便是虎豹之声,“五殿下可在,本将军奉令传旨,快开门。”

    守卫听见“传旨”二字,便知大事,况且还在夜半传旨,时非正常,只怕外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玄虚。李猛这里话音刚落,一人便赶忙拱手道:“将军稍待,五殿下正在侧殿歇息,容小人先行通报……”

    “不必!”李猛厉声打断,“本将军乃传圣上口喻,事关重大,岂容耽搁?”

    说着,不顾护卫惊讶惶恐,挥手点了四个亲兵,“你们四个,跟本将军进去,其余人全都在这儿守着,不许任何人擅闯!”

    “是!”

    官兵得令,各自照做。李猛自拿鼻子哼了一声,带着四人抬脚大步进门,其余官兵上前,跨靴而立,把个大门守得死紧。

    两个守卫不得进去通报,又怕管家责怪,又恐主母责骂,惶惶然不知所已。

    一时又忍不住咬牙握拳,往日大殿下还活着,谁人见了他们不得恭敬奉承?既便他们只是看门的下人,外头一二品的大员来了,少不得也客气地说上一声“烦请通报”,莫说口喻,便是圣旨亲自下来,那传令的安太监也不敢如此说话。如今,大殿下折辱离世,不过数日之间便看尽了人情冷暖,祭拜者门庭寥寥不说,素日司奉者也拜高踩低转投了二殿下,连李猛这种四五品的守城官都敢在这里耀武扬威、随意进出,丝毫未把堂堂一个王府放在眼里,这可是什么世道?他们可怜的大殿下呀!

    一想到这儿,不觉都暗暗抹泪。

    几人进去不一会儿,过了约莫一二柱香的工夫,又听大门“吱呀”被人打开,李猛率先大踏步走出来。

    “五殿下,请!”话音刚落,便见四个官兵抬着一承煖轿从门中出来。

    一侧官兵护卫心下皆不觉暗暗诧异:只凭李猛这莽人,虽说传的圣上口喻,这样风风火火的闯进去,一无身二无份竟真将堂堂一个五殿下自半夜请出?看样子李猛自投了二殿下,连五殿下也不得不给他两分面子。

    再观小轿,锦帘半掩,清香阵阵,自缝隙间窥看,可见轿中坐着一人,此人身穿天紫色祥云长袍,披垂玄青色麟纹大氅,雕蟒玉带,麒麟金靴,端端稳稳,俨然尊贵。小轿旁边,是一身黑色披风的苏全,苏全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显然五殿下给了李猛面子,使得他心中颇有几分不悦。

    “将军还真是劳师动众,大半夜的,弄这么大排场。”苏全冷言冷语。

    李猛道:“千岁安危大比天,本将军传陛下口喻,可不敢轻易怠慢了五殿下。对了,苏大人,我劝您还是别去了,去了您也进不得宫门。”

    “你说什么!”

    “咳。”轿内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接着,小轿锦帘被一只戴着翠玉的手掀起一角,手指晃了晃,示意立即启程。

    李猛忙让众官兵前面护送开道,朝煖轿恭恭敬敬说了一声“王爷请”,随即上马挥鞭,护着萧决的锦轿浩浩而去。苏全自要保护自家殿下周全,立时跨上烈马腾云,“驾”一声,紧跟而行。

    一队人就这样点灯扬火,渐行渐远,驶出洛阳街。

    那厢李猛护萧决锦轿刚刚离去,这里两个守卫唉叹一声正欲关门。谁知这时,忽见王妃的两个丫环点着灯笼走出来,向二人道:“去备车,王妃受了叨扰又做了恶梦,要去崇安寺请高僧来度法。”

    “现……现在?”两人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丫环道:“自然是现在,夫人就快出来了,速速去备。”

    “这夜深风冷的,夫人何苦亲自过去,派小人过去便是了。”

    “什么话,夫人的脾气你们莫非不知?旁人去请,如何能解她愿,况且旁人过去也未必请得来,便是天冷,夫人都不怕,你倒嫌麻烦嫌累。”

    “姑娘言重了,小人何曾嫌麻烦嫌累,只是担心如今外头城门都关着,二殿下又下了禁令说不让出城,夫人现在去,怕是……”

    丫环啐道:“呸,什么二殿下的禁令,我们夫人可是大殿下的正王妃,便是他亲自来了也得尊称一声‘皇嫂’,岂能管得我们!你快去就是。”说着,打眼看了一圈,又皱眉道:“怎么不见潘总管,只你两个守着,成什么气候?平白的关着门还叫人闯进去,若是夫人再离了,岂非叫贼拿着袋子进来搬家?快叫他来,主人都醒着,他倒睡得死沉!”

    “是,是。”两人听见连潘总管都被数落,哪敢耽搁。一人忙不迭跑去叫潘总管,一人赶紧让人备马备车。

    不多时,只见两个婆子打着灯笼,搀着一个身形丰腴的妇人走了出来。妇人穿着一身白黛长袍,发髻高挽,髻上簪着白花;细眉修长,杏眼微丰,在面上蒙了一张白纱。虽看着腰圆背阔,行走起来步伐却有些虚飘浮,看样子近日以来是累消憔了。

    才系好衣衫跑出来的管事老潘,看上去一脸惶然,像是才睡醒的模样。近来他盯着打理大殿下的后事,除了些灵堂香烛,也都闲得没什么事,这会儿见夫人要出门,急急唤了六个护卫出来,自己牵了马来,预备一路保护夫人的周全。日常里,他们王妃是不大出门的,除了时节回母家,平日里自觉相貌平庸向来也不去什么官门府宴,倒是一年里往崇安寺去几回,只是从未像今日这样的时辰出过门。

    另一边,车夫已驾好了车过来,停在门外。

    朱夫人轻轻咳嗽了几声,声气儿弱弱地道:“老潘,你便不必去了,好歹留守家中,以防万一。”

    潘管家早嫌天冷,这话正和他意,也好回被窝里抱着媳妇再睡一觉,便诚惶诚恐应了一声“是”。

    朱夫人方慢步走到阶前,抬头见外面天很黑,风很大,冬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真真是要换天的征兆。不觉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一声“佛”,祈愿这样大的狂风能将乌云吹散才好,莫把风雪吹过来,她可再经不起一场大雪了。

    见冷风越发大起来,贴身的丫环忙上前小心翼翼搀扶朱夫人上车,在风吹白绫飞簌簌的夜里,与才刚的队伍走了相反的方向。

    ……

    皇城夜下,尽数灯火通明;高墙内外,巡逻森严戒备。

    车马陆陆,三两被服齐当;人心惶惶,疲命各色不一。

    “传皇帝口谕,在京品官卯时前往天辅殿候旨,正刻入朝,共议春祭大典,不无复事!”突如其来的“口谕”,才不过短短几字,却随禁军言行传遍了洛京百官之门,不免引万家之惶,动一城之坊。

    太垣门外,官员们三三两两,陆续从马车上下来,众官数日不得上朝,却在此深夜获旨入宫,无不心怀诧异,尤其近日事因多发,多族遭难,无论心怀不愤或是忧虑急忡,皆得面见天圣后方才可解。故一一止从,无疑随禁军入宫,由内中掌事太监领入北阙。

    那一头众官纷纷进宫,这一头凤戢羽家事不宁,国事又起。半夜三更,才叫桂芝服侍睡下,又突然接到南平王的命令,其令让他立即领兵镇守西门外,不得擅自离开。

    显然,王爷是要欲行大事了!只是,南平王大计始行,却将他排开在外,这难免叫他惶恐非常,不觉在堂中踱步,心下惴惴不安。

    桂芝捧着一盏醒神茶进来,见凤戢羽已穿好盔甲,却迟迟没有出门,便轻轻将茶奉上,开口道:“将军辛苦,喝口茶再走。”

    凤戢羽见她面容娇好,声音温柔,叹道:“本将军总感心神不宁,茶也难解。”

    桂芝想了想,低头道:“奴婢不才,见将军心忧,奴婢也难受。故,奴婢斗胆,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凤戢羽思及她之前的伶俐聪敏,此时心乱如麻,倒也不妨一听。于是接了茶,饮了一口,道:“有何不可,你说来听听。”

    桂芝道:“奴婢无能,私心揣测上意,心想将军接令而迟迟不愿出门,无外不出‘内外’二忧。外事之忧,想来将军国事繁忙,才进家门不刻夜半又接到命令,实在不知变化定数,故而沉思顾虑,细揣其中端倪。二为内事。将军言行离家,必忧虑夫人小姐在家中无人照料,加之近日事端种种,恐万一有事不及赶回来。因此,将军才几番思虑放心不下,迟迟不肯出门。奴婢身为女流,不懂家国大事,只希望将军能平安顺心,莫受心事困扰,故斗胆胡言,还望将军恕过。”

    凤戢羽不觉睁大双眼,心道桂芝这丫头,莫非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一时又惊又喜,放下茶盏,大步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桂芝,想不到你竟能看穿本将军心事,实在是难得。”

    桂芝惊喜地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泪光,脚步却是往后退了一退,道:“奴婢愚钝,不敢承将军厚爱。将军英雄在外,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又岂是优柔寡断之人?不过是英雄情长,心念国事又牵系家中,故才进退不舍。奴婢有罪,近遇常家夫人,听闻外面发生了一些大事,方晓将军在外辛苦,于心不忍,但又一想,将军既有大事在身,自然要全力而为,旦夕风雨,尽心职守,功劳自会被上官赏识,想必夫人定会理解,也不会叫将军生出后顾之忧。”

    凤戢羽越听心中越是舒坦,将桂芝紧紧拉住,叹道:“桂芝,你真是心肠贤惠,本将军要纳你为妾,本将军要你永远留在本将军身边!”

    桂芝闻听这言,伏身跪下,声音哽咽,“大将军,奴婢无福。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名分。况夫人与将军情深,必难容奴婢在侧,奴婢只求能陪在将军身边,为将军分忧,死也无憾。”

    “莫怕!”凤戢羽忙将她扶起来,朗声道:“你莫惧夫人意愿,本将军才是当家之主,待本将军大事归来,你便是本将军的侧夫人!”

    “将军,真的吗?”桂芝一双明眸泪光点点。

    “你放心,本将军言出必行!”凤戢羽说罢,握了握她的肩膀,大步走出堂去。

    躲在门外的李灵芝,听见这话,慌忙闪到柱子后面,一双手握着心口衣襟,咬牙颤抖不止。

    她听得分明,凤戢羽是打算要将这奴婢收在身侧了吗?男人的心肠,一旦变化起来,真是可怕可恨,她十几年的等待,究竟还不如一个贱人的三言两语。可笑,什么纳妾、侧夫人……苦撑十年之心肠,短短十日就变了,究竟这些年,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凤戢羽根本连一天都没有照顾过她和容儿,还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几个外人,埋怨、责怪于她!

    李灵芝死死咬着牙,手在心口颤抖着,眼角却不知何时滑落了一滴泪。

    夜风呼呼地吹,黑夜漫长而让人心恨。一缕鬓发被风吹到额前,李灵芝倔强地将发丝挽上,然后用力扶了扶髻上珠钗,大步迈出,向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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