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子衿思及小姐遭遇,心中难过,见了无雪一时激动跪倒。无雪忙上前将她扶住,“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可子衿却哪里肯?眼泪只如断线珍珠般一滴一滴落下,她抽泣着用力摇头,一句一哽咽:“小姐一直在找的人,是姑爷,她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姑爷,你一定,一定要救她啊……”
“你先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雪见她这样,心道莫非是惜儿出了什么事?
正要再问,谁知这厢子衿未肯起身,那厢大贵也挣扎着受伤的身体下了马车,和音儿一并跪在后面,“大少爷,小人该死,没能保护好夫人,求大少爷处罚。”
“这都怎么了?”无雪反有些急了,转而去拉大贵,不想刚握住他的手腕,立即探出端倪,不由惊道:“大贵,你受伤了?”
大贵自觉心中愧疚,垂首摇头道,“大贵无能,害夫人落入他人之手,我……我死不足惜!”
无雪心下顿惊,大贵虽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但也不是什么九流之辈,凭他的身形和本事,什么人能将他伤成这样?换句话说,连他都被打伤,那么惜儿的处境岂非……
不觉皱眉向三人道:“你们先起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子衿一旦想起凤惜华便是哽咽难言,大贵亦自责愧疚不敢抬头,幸得还有一个音儿,总算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当听得莫闲要他前往观月楼,无雪心中几乎已如明镜。莫闲其人背师灭性,又同南平王一丘之貉,为了麒麟符,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可叹惜儿女流,落入他手,竟都是自己连累了她!
思绪即此,忽觉心中隐隐作痛,悸乱而不能自控。但观眼前三人,伤的伤、悲的悲,皆因自己归来太迟,心中未免自疚。故面上反作平静之态,道:“眼下局势不稳,你等不幸,与我楚家共陷漩涡中心,是我连累了你们。”
说罢,便好生查看了一番大贵的伤势,抬封穴替他暂缓经脉之痛。接着,又走至轿前查看车内凤青怜的情况,诊脉过后,方向大贵道:“她是惊吓过度,回去好好休息,自然会醒。至于你的伤势,要比我想像中严重得多,我医术浅薄只能暂时替你缓些疼痛,却不敢轻易帮你接骨,你速速回去找府内接骨的郎中,迟恐难治,最好现在就走。”
“可……”
大贵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无雪抬手止住。接着,无雪转身看向一旁的白石群。这位冷面将军虽然看似凶狠,但行事倒还明朗,不曾在他替凤青怜诊脉时手出暗算,也算得光明磊落了。
“白将军,您要找的人是在下,这些无辜之人,让他们走不为过吧。”
白石群的眼睛,一直落在无雪面上,见他转身说了这话,似乎有些呆愣,冷着脸干咳了一声,不拒绝,也没说话。
无雪冲他抱了抱拳,当他默认,忙让三人速上马车,带着凤青怜赶紧回去。
大贵急道:“大少爷,您不回去吗,老太爷可是一直在担心您?”
无雪道:“我暂时还不能回去。大贵,你虽少言,却看事明确,望回去之后切不要过于思虑,安心养伤,事已至此,一切皆随天意,我不希望再有人为楚家而死。还有,替我转告祖父,白儿一切都好,让他老人家放心,若是他问起惜儿来,且瞒一瞒,就说夫人和我在一起,事后,我再去向他解释。”
说罢,又向子衿道,“你放心,刚才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我不会让惜儿有半点损伤。春祭过后,我定会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小姐。”
子衿含泪欣喜,用力点了点头,有了主心骨,他们心中的焦虑顿时缓解了很多。子衿更在心中暗暗祈愿,希望小姐能平安无事,也暗叹余庆,幸亏小姐当时嫁给了楚白,若仍留在凤府,如今更不知流落何方。
夜风又起,子夜寒寂。
告别之后,大贵拿起鞭子,“驾”一声,马车徐徐驶动,朝齐国公府的方向而去。当马车渐渐驶出街道,失神的子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抬手掀开帘子,作势就要往外扑。
音儿连忙一把将她拉回来,“子衿姐姐,你做什么?”
子衿急道:“我想回去问问楚少爷,他真是无雪吗,他真的是无雪吗!”
音儿诧异地看着她,“你……你怎么能直呼大少爷的法名,这也太……”
“什么,法名?”子衿不觉整个人,呆呆愣住了。
……
狂风冽苍昊,乱世转乾坤。
社稷决飘渺,匡时将门臣!
冬风,呼啸如鸣,苍凉地掠过洛京城的上空。北城钟楼塔顶,两个人影朔风临月,居高而对峙。
无雪站在屋檐上,特地挑了一处可以看得见齐国公府的地方,遥观府院灯火如星,负手而立,也不知祖父身体如何,独自面对洛京之变,他还能否支撑得住?
“人我已经放走了,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盗取大理寺公文?又究竟使了什么妖法,如何叫离弦之箭去而复返!”白石群铠甲于身,□□于手,厉声质问。
无雪抬眸看向白石群:此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剑眉如锋,锐目如凤,英俊中带着几分气守自沉的威猛,身形容貌都与白霁岭近有几分相似。看来,他就是自己的四舅舅无疑。
白石群见无雪只顾看着自己,竟不说话,心中愤怒顿生,“嗖”地举枪而起,逼向无雪喉间,“你为何不吭声,你之前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怕告诉你,在我这支梅雪枪下,还没有能全须全尾离开的人,你最好如实招来!”
对于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他早就疑问重重,也即将要失去耐心。
无雪仰头而立,梅雪枪就在颈前,月光之下锋利无间,相信只消动一动手指,他的喉咙即会被割出一条口子。
无雪扬起二指,一面小心拨开□□,一面半开玩笑似的道:“刀枪于颈,再是胆大之人只怕也要说谎了,将军不希望我语言欺骗吧。且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究竟该回答哪一个?”
“少费话,全部都得回答,你要是敢说谎,本将军就割断你的脖子。快说!”
“呵。”
无雪突然失声笑了一笑,眼中掠过一抹怀念,“白将军这急性,倒与家母当年颇有几分相似。”
“你说什么?”白石群眉头一皱,根本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将军若想知道我为何盗取公文,何不回去问一问南平王,问问他是如何毒死自己的亲哥哥,还下令勒死仵作。而你所说的‘妖法’,其实名为《六道》,乃佛门功法,只不过少有人知罢了。至于我之所以会说那几句话,自然是因为——我知道将军您的身世。”
白石群半信半疑,“当真?”
“千真万确。非但如此,我与将军还是亲人。”
“哼。”白石群突然冷笑了一声。他自来寻找身世多年,遇到过假话连篇诓骗钱财的,也有攀高作假、欲图势利的,无不张嘴就说是他的至亲。这些年他什么人没见过,如无雪这等话语,一开口就是作假之人的惯用之词。
“黄口小儿,谎言无术,本将军岂会信你?”
无雪道,“将军莫急,且听我一言。我遇到过一人,他曾是楚家军的大将,也曾是白门之后,据他说,数十年前他走失过一个弟弟,小名唤作‘石头’,这么多年了一直音讯全无。今观白将军十分面善,又孤身一人,年岁犹与‘小石头’相当,特想引见引见,或你二人乃为旧识亦未可知。”
“简直胡说八道!”
白石群先入为主,已满脑子愤怒,“你楚家军向来居南,本将军却自小居北,两地相隔何止千里,又岂会是他什么旧识?你这小子,不知从何听来本将军欲寻亲故,竟想以此欺罔拉拢,是当我白石群好骗吗!你这信口之徒,擅使妖法,歪门邪道,瞧我将你拿下再问!”
话音未落,枪头刃起,直逼无雪喉间,欲斩首级!
无雪不料他反应如此激烈,连忙侧身闪避。
岂料刚躲过去,白石群□□已横击而来,毫不放松。无雪只得伸手一把握住枪棍,“白氏长女白海棠。”
“休得胡言乱语,老子不听你言!”
说话间抖动枪棍,力度之大,震得无雪瞬间脱手。接着,他又转而朝无雪脑袋出枪猛刺,势要将无雪的脖子穿个透。
无雪大惊后退,再不敢轻敌,忙双掌合十,以六道之力止住枪刃。只不过,他只用了两分内力,尤恐伤及白石群,同时,口里又道:“白门长男白霁岭。”
“混账,”白石群忽觉□□被制,不由更恼,怒喝一声,“又使妖法。”言罢,欲用蛮力破除六道禁锢。
三番使力,发觉无法成功后,白石群果断弃枪,改近身攻击,果不愧为将门之后,骨子里根本没有“认输”二字。
无雪见他挥拳攻进,无奈只得松手,退而接招。尽管他手臂受了伤,倒还勉强挡住,忙又道:“白门三女白云歌,白门四子——白石群!”
一句话如惊天之雷,直击白石群颅顶。可是,他刚自愣了一愣,转而又想,这定是对方的计谋,于是又举肘连击。
尽管他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带兵多年,精于实战,对手五个回合时,便发现无雪出招漏洞,便连着“啪啪”几下拳肘相交,迅猛无极朝无雪心口攻去。
无雪本就有伤,一时不妨,被一拳击中心口伤处,霎时吃痛,连连后退。
踉跄间,竟几乎退到了屋檐边缘!
就在他摇摇欲坠之际,白石群趁机抓起梅雪枪,如风破竹一般朝他飞刺而去。
“舅舅!”
无雪慌忙大喊了一声,“您真的不记得当年白门一族的兄妹四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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