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道,萧恕当面承认了他在长陵道陷害楚家军一事,尽管如此,这仪仗之内全都是他的人,皇帝此时又五官闭塞,既使这几人听见,又有什么意义?加之隔着屏风,台下百官根本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坐在凤榻上的徐贵妃,脸色微微发白,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如意,想以此来保持表面的平静。可是,她分明已经无法平静,当年她为了赶走萧恕,也曾向皇帝进言封他为南平王,让他去镇守南陵关!

    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善念,竟将一只野猫变成了老虎。

    萧恕见此,脸上笑容更是欢愉,“母妃如此表情,让本王突然想到五弟小时候犯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哦,对了,五弟今日也到了,就在殿外候着。”

    “你……”

    一提起萧决,徐贵妃好不容易保持的平静,刹时变得焦躁不安、手足无措。她努力笑着,却笑得十分难看,“你,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五弟的,你不能……”

    “母妃可是糊涂了,既然是春祭大典,天选之时自然要五弟在场,否则,本王何必还将你等性命留下?”萧恕云淡风清的一语,却叫人禁不住脊背发凉。

    “母妃不知道吧,五弟为了大哥和七妹之事,日夜劳心、操持过度,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本王爱护兄弟,令亲近太医前去探望,好像说他是……寒病入体,面上也长了疮点,这日后就算病好了,很可能也会变成一个丑陋之人。”

    什么?徐贵妃脑中“嗡”地一下,手上的玉如意不知何时滑落到榻上。

    怎么会这样,她的儿子——她英俊的儿子,怎么会被人害成这样?这些日子,她的贴身宫侍全部被人带走,换来之人全都效忠于萧恕,连她一言一行都被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半分自由,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此时听见萧决染上风寒疮点,竟不觉又悲又怒,又恨又怕。颤抖着咬牙道,“是,是你,对不对,是你……”

    “母妃不用这么激动,他好歹还活着,本王也只想让他长个教训。所以,让人在他喝下的茶水中,加了一些东西,也叫他日后不要整日吹嘘自己如何风流潇洒。”

    “你……你好狠的心!”徐贵妃忍不住眼泪滚落。此时的她恨不能和皇帝一样,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该多好。

    而无雪听到这里,心中亦不觉骤然一悸,身子晃了一晃,差点失了礼器。

    “楚公子可要拿稳些,便是再与五弟朋友情深,摔了礼器也是要被杀头的。”萧恕冷笑一声,突然举起二指抵住无雪肩膀伤处。

    无雪不防猛地吃痛,身体刹时一阵颤抖,不由紧紧蹙起眉头,不至片刻,汗水已下来了。

    萧恕见此,心满意足,半晌方才松开手指,悠然道:“该说的本王可说了,你不会食言吧?”

    “咳……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

    无雪自知再也隐瞒不住,喘息着咬了咬牙,强忍着痛楚缓缓开口道,“麒麟符双符合一时,符中会有轻微异动,同时双符之间会形成一个狭口,当玉符嵌入龙背之际,狭口中的机关会被打开,出现不停运转之态,而,而当血滴渗入麒麟符内,运转之衡便被打破,使不停运转的机关出现微小偏离,从而显献血滴从‘龙头’或‘龙尾’滴出的景象。也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兆’。咳……咳咳,天选帝储,也无非就是头尾之别,若想要血液从龙口滴出,只需改变其中运作方法,只要掌控其法,那么,不管机关如何运转,一切都将变得虚无飘渺。”

    听到这儿,萧恕已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一双眼死死盯着无雪,那种迫不及待的神情感觉就要溢出眼球。连同声音也颤抖了,“之后呢,又如何改变方法流向?”

    无雪面色苍白,皱眉抬起头来,语中闪过一丝嘲讽:“怎么,王爷饮处子之血,修无形之力,会不知如何改变血液流向?”

    萧恕顿时恍然大悟,几乎已是喜形于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真是天助我也。楚白的话,换了旁人大概一个字也听不懂,可他修习《六道》,操控万物,要改变一滴血的走向简直易如反掌!

    上天呀上天,什么叫天选,这他奶奶的才叫天选!当年他救莫闲一命,以此换得失传多年的《六道》心法,现在看来,一切的一切,竟都是上天注定。什么春祭,什么大典,什么迎神,迎的,都他奶奶是一个绝世高人!可笑他那个大哥,还天真的去拉拢朝官,简直是死有余辜。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现在,洛朝每一次的天选可能都不是“天选”,而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血脉流向、左右大洛王朝的未来!萧恕一旦想到这里,内中欢喜便难以抑制,面上神情更是激动到扭曲。

    他太兴奋、太意外、太惊喜了,想不到,自己竟然得到了一个可以永远操控大洛王朝的方法和秘密。那么,只要无雪一死,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而他的儿子,孙子,甚至他所有的后人都可以用这个方法稳坐皇帝宝座!

    看着手中被自己合二为一的麒麟符,萧恕笑了,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笑得像一个找到了珍宝的孩子。母妃,铃儿,我就要成功了,我很快就能当上皇帝了!

    “殿下已经知晓其中秘密,大概也就该到楚白的死期了。”无雪面无表情,冷声说着。

    “不不不,你现在还不能死。”萧恕连连摆手,笑得胡子都要裂开了,“本王还要验证这个秘密的真假,本王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欺骗本王。”

    说着,他突然像个木偶一般转过头,笑着瞪向刘启,“刘公公,还不宣礼?”

    刘启被他满脸的笑意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慌忙走出屏风,匆匆向外头的仪官扬了扬拂尘。仪官得令,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合符已毕,行天选之仪,皇子就位,百官顿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垣殿上,百官高呼万岁,行下三拜大仪。

    在百官的呼拜声中,一个人影从殿外走进。他穿着一身天紫色祥云长袍,外头披着玄青色麟纹大氅,头顶玉冠,冠戴帷帽,帽长遮眼,黑纱蒙面,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隐隐可见一双眼。

    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萧玉南。

    萧决迈着大步,丝毫没有犹豫之态。他知道,太垣宫早已成了二哥的天下,禁军统领白石群已经叛变,洛京王城也都被禁军封锁,唯有他身侧的部分官员还被蒙在鼓里。

    放眼望去,春祭之台就在前方,那的确是一个祭场,除了那里,这太垣殿中的禁军重重、龙腾虎跃,甚至歌赞太平、祭曲繁华……所有一切的安宁与盛景都是假象,等萧天恕完成天选,他很可能会杀掉台上的所有人,以及不服于他的朝臣官员,甚至是……父皇和母妃。

    “萧决”目不斜视,挺直身体一步一步走上祭台。他是来天选的,同时,也是准备赴死的!

    “五殿下到!”

    随着刘启一声高喊,萧决走到了祭台之上。只是,他没有随仪官指引立即前往祭台,而是径自走到仪仗之前,隔着屏风朝皇帝和徐贵妃恭恭敬敬行下大礼。

    徐贵妃多日不见儿子,见屏风外面熟悉的衣衫身影徐徐拜下,头上还戴着帷帽,不觉眼中顿时浸满泪水,哽咽道:“玉南,是你吗?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萧决却是伏地不起,黑色面纱隐有泪痕。刘启不忍,上前将他搀起。

    徐贵妃又道:“母妃无用,叫我儿受苦,你快快进来,叫母亲看你一眼。”

    帷帽遮掩下的人,用力摇了摇头。他多想进去看看自己的亲人,多想开口叫一声“父皇”“母妃”。可是,他不能!

    徐贵妃见他不肯进来,心中更加难受,知晓他生性潇洒,自尊心重,如今落得如此情形,心中定是悲苦非常。于是,也不勉强他,只强忍了眼泪道:“听闻你日渐操劳,为了你大哥和小七之事染了风寒,母妃很是挂念。你千万保重,切莫忧心,等小七回来,我们一家团聚,那时再见……也不迟。”

    萧决用力点了点头,又后退一步,深深地向父皇母妃作了一揖。随后,转身走向祭天案台。

    “殿下!”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刘启忽然喊了一声。

    萧决脚步顿了顿,他想回头,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刘启眼中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异样,看着萧决直直的背影,最终,只轻轻说了一声,“殿下保重。”

    萧决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大步朝前方走去。

    刘启再也忍不住咬紧牙关,一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身体也在瑟瑟打着颤。刚才,就在他搀扶萧决之时,他触碰到了他的手臂,也看到了他耳侧生起的疮点。他吓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下,殿下,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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