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佳肴色香味俱全,安安静静摆在圆桌上,熙蓝咽下口水,悄悄抬眸看元荆。直到元荆动了筷,她才怯怯夹了块糖醋排骨。
照丞的饭菜是单独放在一个大碗里的,不需要旁人帮他夹菜,捧着碗便可吃了。
元荆见岳珈迟迟没起筷,问她:“不合胃口?”
岳珈连忙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两叶青菜,之后便没再夹菜,扒了两大口米饭嚼着。不是这菜不好吃,是与他一起吃饭,总觉得别扭。若是再传了出去,又不知该如何猜测她和元荆的关系。
正埋头吃饭时,一块色艳味香的排骨徒然出现在她的碗里。岳珈微怔,连忙道了声“多谢王爷”。
见她吃了排骨,元荆又给她夹了块羊肉。岳珈又道了句多谢,因怕他继续给自己夹菜,自动起筷来。
一碗饭吃完,岳珈暗暗舒气,仿佛完成了什么极艰难的事情。元荆问她要不要添饭,岳珈慌忙摇头:“奴婢饱了。”
元荆嗯了一声,也放下了碗筷:“陪本王出去走走。”
岳珈倒吸一口凉气,后悔没多吃一碗。元荆已站起了身,她不敢要他久等,立刻跟了出去。
夜凉如水,风里夹着细刀子般的冰凉。岳珈穿得单薄,瑟瑟微缩肩膀。
“你下次来王府不用带着熙蓝。”元荆的声音顺着风传进岳珈耳中,“拿着我给你的玉玦,颂王府你可随意进出,府里的下人也会听你差遣。”
岳珈听得恍惚,不敢置信。他的王府、他的下人任她使用?只因她告诉了照丞蓝天的颜色?
“等你哥回来,本王会给他安排一个位高禄厚的闲职,你们兄妹便可在长安扎根。”
“闲职?”岳珈定住脚,元荆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淡薄月影下,她面容的轮廓也变得朦胧,如梦如幻,如痴如醉,连怒意都变得可爱。
“我哥哥为了驱逐突厥不惜背负骂名抛却安危,在王爷眼中只是贪图高官厚禄?”岳珈眼眶通红,她不能忍受哥哥的一腔热血被这般轻视,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颂王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岳氏自曾祖父一辈从军,世世代代守卫疆土,捐躯沙场从无怨言,这在王爷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想起马革裹尸的父亲,想起生死未卜的哥哥,她如何能不恼怒。
元荆没想到岳珈会如此激愤,心底又对她多了几分喜爱:“本王并此意,只是以为你会希望如此。”男儿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自是应当,但他们的妻女难免担忧亲人安危,他本以为岳珈亦是如此。
“冷眼看旁人战死疆场,安然享受自己的锦衣玉食?”岳珈忿忿,“王爷怕是看错人了。”她解下腰上白玉玦丢还给他,扬起下巴:“我宁可死得磊落。”言罢转身离去。
元荆看着她的笔直的背脊,摸索掌中玉玦,唇角笑意升起。
回肃王府的路上,岳珈闷闷不乐,熙蓝偏着头看她,她的怒气大得快冲破车顶,熙蓝往边上缩了缩,忍着好奇不敢问她。
她们进王府的时候,元照韫正要出去,见她们回来了又将缰绳给了小厮,朝熙蓝说:“正要去接你呢。”
熙蓝暗叫不好,早知道就让车夫多绕几圈再回来。她撒着娇朝元照韫说:“我今天累了,不上课了好不好?”
“不好。”元照韫刮了刮她的鼻夹,“不许偷懒。”
熙蓝撅起嘴,不情不愿跟元照韫走。照韫回过头问岳珈:“你要不要一起上课。”
岳珈心中一喜,怒气消了大半:“世子爷肯教我?”
“你肯学,我为何不肯教?”元照韫淡笑说话,目光在她空荡的腰际停留片刻。
岳珈笑容明媚,跟上前往千竹苑去。
翌日清晨,岳珈硬是从玉露手上抢得了抹布,欢欢喜喜擦着窗户。
“你这什么毛病,不让你干活还不乐意了。”玉露拍拍双手,要是王妃下令让她闲着,她必定要高兴得背过气去。
“干多少活,领多少月钱,心里踏实。”岳珈仔细擦着窗框边角,将尘埃抹去,心里舒畅得很。
玉露摇着头,无法理解她这劳碌命,正打算出去偷会儿懒,明霜便进来了。一见岳珈在抹窗子,立时急了:“你怎么擦起窗户来了。”说话又要去抢她的抹布。
岳珈赶紧将抹布掖到身后:“好姐姐,你就别拦我了。天天傻坐着没事干,我都快成木桩了。”
“你成不成木桩我不知道,反正你再不出去见颂王爷,我可得成木灰了。”明霜说道。
“颂王爷?”岳珈微讶,她昨日刚顶过他几句,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明霜点点头,趁机将抹布拿了过来丢给玉露,朝岳珈道:“在致远堂呢,脸色比井里的水还冷,说要见你。”
岳珈只得把袖子放下来,去致远堂见他。
元荆端坐在致远堂内,一动不动望着门口,似尊神像。岳珈入内欠身行礼,忽有一物朝她飞来,她秀眉微动,迅速伸手接住,正是她昨夜还给他的玉玦。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元荆边说话边朝她走过来,“昨夜是本王言辞不当,多有冒犯,今日特地登门致歉。”
岳珈愕然,堂堂颂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她劈头盖脸骂了那么些话,竟还来致歉?他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喜好?
“昨夜是奴婢过激了,岂敢让王爷致歉。”岳珈双手捧着玉玦,“此物过于贵重,恕我不能收下。”
元荆看着她的手,手指修长,纹理清晰。
他取下了玉玦,岳珈掌上一空,心里轻松不少。然而却发觉腰际衣裳微动,元荆竟直接把玉玦系上她的腰带。
岳珈忙要躲开,元荆轻拉着她的腰带,说了句“别动”。她若硬要挣开,衣裳便该松了。
“本王说了,我送出的东西不会收回。”他将玉玦系好,抬眸凝视岳珈双瞳,“你依然可以拿着它进颂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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