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元荆送岳珈回了肃王府。他的面色并不大好,昨夜泡了温泉后又湿着身子吹了风,饶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这般折腾,眼下头疼得厉害,一路撑着头闭眼休息,半句话也不曾说过。
岳珈满心愧疚,然而除了愧疚她也做不了别的,道了声谢,便进肃王府了。
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见屋内堆着各色锦盒。难为玉露记得清楚,那正红色的盒子里装的是皇后赏下的东阿阿胶,粉色的是侯贵妃赐的岫岩玉珍珠簪子,绿色的是怡国公夫人赏的金铤。
昨日的斗诗会是由皇后主持的,她救了人皇后理当有赏,又因她救了宋漪,怡国公府的赏赐也说得通。可是侯贵妃,她昨日并没去离宫,为何要赏她?
“侯贵妃不正是颂王爷的生母么,连她都认下你了呢。”玉露一面说话,一面拿起那簪子别到岳珈发髻上,叹了句“真好看”。
她和元荆的事情都传进侯贵妃耳里了,岳珈伸手拔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戴。”又将簪子收回锦盒里,心里烦极了,她与元荆的关系越来越摘不清了。
“怎么戴不得了。”玉露道,“你是不知道,昨天那斗诗会没选成长安第一才女,可你已经是长安第一婢女了。”这名号是玉露杜撰的,不过岳珈的确是大出风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颂王爷亲自跳进池子里把人捞上来,宝贝似的抱着喊太医,谁还能猜不着他的心思呢。
“快别胡说了。”想起昨夜跌进星辰汤的事情,岳珈满面涨红。她正寻地方安置这几个锦盒时,明霜又抱了几批绸缎进来。
“工部李尚书家送来的。”明霜累得气喘吁吁,捶着胳膊说话。
岳珈纳闷,那位工部尚书与她应当没有半分瓜葛才是。她问明霜道:“是不是送错了?”
“嘉荣郡主身边的婢子,昨个在绣岭宫救人的那位,哪里错得了。”明霜在肃王府的时日长,对这些事情看得比玉露通透,“陛下命颂王彻查绣岭宫水榭的事情,那位李尚书现在怕正头疼呢。”不论事情是哪一环出了纰漏,工部修的水榭,那李尚书总归是脱不开关系的,想必是希望岳珈能帮着在颂王面前美言几句。
“这东西我不能收。”岳珈抱起那三匹绸缎,“人走了吗?”
“直接让绸缎庄送来的。”明霜说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李家自然不敢张扬。
“李尚书家在何处?我给送回去。”
明霜淡笑着把那几匹布拿下,放在桌上,道:“人家偷偷摸摸送礼,你这么大张旗鼓给送回去,生怕谁不知道李尚书有意贿赂么。”
岳珈恍然大悟,好在明霜提醒,否则不仅让人家李尚书难堪,还给自己添了一桩供人议论消遣的事情。可这东西她也不好平白收下,总不能真去找元荆给人说情。
岳珈思忖了许久,忽地豁然开朗,朝明霜、玉露说:“这些布料你们拿去裁衣裳吧。”言罢取了绿盒里的金铤出门往绸缎庄去。
她在绸缎庄内挑了三匹一模一样的布料,让掌柜送李尚书府去,手上还剩下银两,便又挑了一匹新上的方棋绫,送佳音楼给公孙屏去。
处置了事情后,岳珈顿觉神清气爽,自去找公孙屏讨教吹笛。
元荆却没她这般潇洒,强撑着病体处理公务,还被康家找上门了。
安玉公主元彤与驸马康睦作客颂王府,元荆疲累不已,但毕竟是自己的皇姐,不得不出来应酬。
元彤与元荆虽是姐弟,但因不是一母所出,年纪相差又大,并谈不上多少交情,来颂王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听说七弟受了风寒,特地过来探望。”元彤这话连她自己也不信。
“有劳皇姐挂心,并无大碍。”元荆低头咳嗽,已猜出了元彤与康睦的来意。
红曲领元照丞过来见皇姑姑,元彤笑得虚假,问了他的身体和学业,有意无意提起他亡故的母亲康绣。
前颂王妃康绣是康睦的胞妹,康绣去后康家一直有意将康织嫁进颂王府,待将来元荆御极后,才好保全康家继续握紧兵权。元彤既嫁入了敬国公府,自然要与康家荣辱与共。她抚着照丞的脑袋,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没了娘亲,也不知将来的继母会否好好照拂你。”
元照丞素不喜欢陌生的人碰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恭敬道:“皇姑姑有心,照丞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不需旁人照拂。”
元彤的手顿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康睦看得着急,直截了当朝元荆说:“颂王爷,我便不与你绕圈子了,其实此番前来是为舍妹康织的事情。昨日在绣岭宫,您救了舍妹康织,敬国公府上下感激不尽。不过终究是有了肌肤之亲,若不尽快将婚事定下,恐怕有损舍妹闺誉。”他刻意略过了那个婢女的存在,仿佛元荆只救了康织一个。
康睦开门见山,倒省了元荆不少功夫。他道:“康姑娘待字闺中,本王岂会做出损她闺誉之事。昨日我并不曾对她有分毫不敬之处,若是真定下亲事反而招人话柄。”
“王爷坦荡我自然知道,可是混乱之中只怕大家看得不仔细,以讹传讹了,如今有不少人都在议论呢。”昨日他们敬国公府已派人四处散播消息,但是颂王救婢女的事情却更轰动,康织的事情没激起半点水花。
“既是如此,本王会派人去彻查谣言源头,决不让流言中伤令妹。”
康睦哑然,与元彤相视一眼,皆无话可说。
元荆抖了抖袍子,道:“本王还有公务处理,就不与皇姐多谈了。”
逐客令已下,元彤也不好再厚颜多说,只寻思着改日入宫探探父皇的口风,若是父皇能答应赐婚,哪怕元荆不肯也得把康织娶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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