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阁老看着同时沉默下来的父子三人,心情复杂:建平帝会犹豫,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说那番话的目的就是让他犹豫,毕竟十几年如一日,他始终更像一个父亲而不是君主。当年若不是他厚道,太/祖和太/宗不一定会选资质平平的他,好在他能听话,太后娘娘又坐镇宫中,所以朝中一直风平浪静。可是不能遇事,遇事就……
大皇子一脸的算计,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西南之行能否得利,而太子呢!还不如大皇子呢,直接把退缩俩字写在了脸上,这就是宁熙朝下一个主人吗?乐阁老心里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皇子,三皇子今天似乎一直都有点不在状态,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四皇子……呃,一如既往的低着头,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色。
总不能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乐阁老给建平帝搬了一把梯子:“陛下,恕老臣多嘴,现在讨论这个还未时过早。咱们现在要紧的是让兵部介绍一下琼州府的情况,再商量商量对策。人选问题,明天再定也不迟……”建平帝一听,如释重负:乐阁老说的对,人选问题,他和乐阁老刘尚书可以私下再议议,先弄清楚状况再说吧!
“刘爱卿,把你们兵部掌握的情况说说吧!”建平帝就坡下驴,问道。刘尚书说:“西南那一块的事情郑侍郎比较清楚,请郑侍郎给陛下说说吧!”
从战报消息一传来就心急如焚的郑姑父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刚才刚进门的的时候,乐阁老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站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伺机请罪。郑姑父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谢罪:“陛下,臣替父亲谢罪!不管什么原因,臣父未能守紧国门,臣愿替父受罚。”
建平帝听郑姑父这么说,示意小太监扶起他:“郑爱卿,起来吧!郑侯爷这么多年来镇守西南,勤勤恳恳,从未出过什么岔子,朕怎么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怪罪与他呢?”
“是啊,郑侍郎,侯爷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郑侍郎无需多虑!”大皇子对笑眯眯的郑姑父一向印象很好,更何况,万一他要是出兵,还要多多仰仗郑家呢!
“是呀!郑侍郎,即便是郑侯爷真的因为不小心吃了败仗,父皇也不会处罚他的。”太子道,和大皇子别着干是太子的“基本素养”。太子一想起自己这几天,天天在太子妃面前“伏低做小”所受的“苦楚”,一想到这个郑侯爷和乐家也连着拐弯亲,语气就不那么友善了。
听了这话,郑姑父再次一磕到底,匍匐在地上说:“臣万死!”乐阁老气的只想用针把太子的嘴给缝上:蠢货,情况还不明呢,就急着给人扣帽子,你让在坐的其他武将怎么想?哦,吃了败仗就是“不小心”,谁敢保证自己百战百胜?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纠结和大皇子那点恩恩怨怨……
乐阁老懒得再让两个二货再扯皮下去,就对建平帝说:“陛下,郑侍郎对苗疆的情况比较了解,咱们听听吧!”建平帝点头称是。
郑姑父这才有空将西南情况一一说明。
西南守军主要是镇守琼州路。琼州路是宁熙朝西南国门,其境内多崇山峻岭,是各个民族杂居的地方。山多,人分散,除了几个较大的州府之外,不同民族分散到各个山寨里,管理起来很是麻烦,所以从前/朝起,琼州府就采取土人自治的策略。叛乱的苗人主要在雪斑山一带居住,按他们的分法,分为花苗,白苗,红苗,黑苗和青苗等。因花苗,白苗和红苗的人数居多,所以历届苗王都是从这三苗所出。
苗人所居住的雪斑山,山高林密,非苗人带领,外人无法穿越。而雪斑山是从拉井往外运盐的必经之路,拉井的盐是琼州路,两广路和剑南路的百姓食盐的重要来源。西南驻军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保障雪斑山的盐路的畅通。倘若盐路长期不通,不仅是这三路的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连中原路黔南路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郑侍郎介绍完,兵部吴尚书就说:“臣等打算先摸清叛军的情况,让鄂州路,两广路和剑南路三路驻军做好随时平叛的准备,同时派斥候联系西南守将李广明等,看看有没有郑侯爷的消息。”
建平帝问乐阁老:“乐爱卿以为如何?”乐阁老答到:“老臣认为吴尚书所言极是,现在户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待得人选一定,即刻出发前往琼州路。”
建平帝道:“两位爱卿所言甚是,那就这样吧。现在已经午时三刻了,大家都去吃点东西,安排好刚才商议的事情,我们戌时再议人选吧!”大家就各自散了。
大皇子顾不得吃饭就出宫了,一回到府中,他立刻吩咐幕僚们到书房议事,还特意安排人去请了赵翰林,自从和赵津辉相见恨晚之后,大皇子便时时请赵翰林来家中小坐,俩人是越谈越投机,现在赵翰林俨然已经成为大皇子的头号心腹。
幕僚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大皇子一边吃着一大碗汤面,一边解释:“大家稍等片刻,我就早朝前吃了点东西,饿到现在,等我吃完这碗面再和大家说话。”过了一会儿,大皇子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笑道:“怪道人们都说饿着的时候,饭最好吃,今儿这碗面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大家呵呵一笑,纷纷赞扬大皇子风趣。
寒暄完毕,大皇子把今天“苗疆叛乱”的事情给众人说了一遍,然后道:“我想向父皇毛遂自荐,又恐怕自己才疏学浅耽误了大事儿,更恐怕父皇爱子心切,不忍我去冒险,大家怎么看这事儿?”
大家基本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殿下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在兵部扎下根,笼络人心……一派则认为:琼州路情况不明,贸然介入不明智,殿下千金之躯,万一有一点点的闪失,咱们承受不起啊……两派之人互相试图说服对方,整个书房刹那间乱成一锅粥。
大皇子听来听去,跟自己之前的顾虑一模一样,也没有听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失,他烦躁的要死,真是,谁能帮他做决定啊!他最讨厌做选择题了!
环顾四周,他发现赵翰林一直微笑着看众人争论,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就问道:“赵翰林,您有什么意见呢?”赵翰林打了个哈哈:“啊,大家说的都挺好!”大皇子知道赵翰林这是不愿意当众发表意见了,他暗想:孙权会入厕难道我不会吗?于是假借更衣的名头出了书房。
果然,不一会儿赵翰林也出来了,俩人站在庭院中的一个树荫下,夏日的午后,风都是热的,俩人也不在意。大皇子用手帕拭了拭额上沁出的汗珠儿,笑着对赵翰林说:“赵大人,您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翰林一笑:“今儿臣不才,就要学学鲁肃先生,直言不讳了。臣以为,现在问题的重点不在去与不去,而在于殿下明确心中的目标了吗?您是想做……”他指了指天空,“还是甘于屈居人下?”
大皇子追问一句:“做天如何?屈居人下又如何?”
“做天,那您现在该考虑的就是如何说动陛下,该带谁去,怎么样才能拼尽全力取得胜利了!这方是您万里长征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您得有足够的心里准备。”赵翰林严肃的说,然后又微微低下头,弹了弹袖子,接着道,“至于屈居人下嘛,那您从现在起,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培养卑躬屈膝吧!以您和太子目前的关系来看,倘若他日太子登基,您能做到唾面自干这个地步的话,大约保命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富贵前程啥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说完,赵翰林背手站立,静静的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的脸色上变幻莫测,母妃流泪的脸庞和一次次被嘲弄的苦楚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好一会儿,他才长揖一躬:“谢先生点醒我!咱们这就去商量怎么办去!”
太子可没有大皇子那般积极,他是好久没有这么“饿”过肚子了,他嫌弃宫里值房的饭难吃就回去了,东宫以为他在宫里已经吃过了,太子妃规矩大,过了饭点就准时撤灶。他嚷嚷着赶紧让厨房备饭,一个时辰之后,一桌美味就呈上来了,太子大快朵颐起来。
太子吃的正欢,小太监就禀报说他的幕僚团们结伴来找他了,他诧异地问:“咋了?天塌了?都来了?等着,孤还没有吃完呢!”太子刚说完,幕僚团中一向自诩为“第一心腹”的李大人就带人冲进来:“我的殿下哟,您怎么还吃的下去呀,大皇子一回来就召集幕僚了!老臣们左等右等,都不见您召见,只好过来找您了,唉!您怎么能……”
太子心想,你们就是那样,屁大点的事儿都搞得跟天要塌了似的:找几个歌女听个曲儿,你们“哎呀呀,靡靡之音呀”!上早朝晚了点,你们“不律己何以律人呀”!想把大哥儿记在太子妃名下,你们“嫡庶不分呀”!……要是都照着你们的话来,我干脆连太子也不要做了,还活个什么劲儿呀!
太子更明白,要是他真这么说了,这帮幕僚还不得立刻像被雷劈了似的炸锅儿,对付他们,他也驾轻就熟,他立刻诚恳的道歉:“诸位大人对不住了,孤实在是饿得头晕,想着与其空着肚子没法和诸位好好商议,不如吃饱了再和各位好好谋划,走走走,诸位,咱们书房说!”
见太子如此反应,大家不好说什么了,总不能让太子千金之躯饿着肚子吧!只好嘀嘀咕咕的进了书房。
一阵“紧锣密鼓”的讨论之后,幕僚们心满意足的走了,太子满面笑容的一一送走他们,扭头就“啐”一口:呸!乐家的“狗腿子”们!老子就不听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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