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最后一天的中午,成材来找本书说今天下午有点事情,一起回家,边走边谈。当时我就在本书旁边,跟他又是旧时同桌加老乡,没几句话关系就升温了。于是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缘分往往跟相遇有一段时差。我与成材的朋友缘分,隔了两年,直到初三才步入正轨。我在最疯的年级结识了他。因为他,我反抗学校制度压迫的意识从雏形大踏步走向实行阶段。
我俩来自一个村的河南与河北。河叫营子河,河南叫前大营,河北叫后大营。后大营腹地有一所远近来之的小学,名叫后大营小学。我们都来自那里,但他比我高一届,但后来由于身体突发原因留了一级。于是,我俩就这样在育英的初一(三)班相见了。
一次排座中,我俩坐到了一起。他成了我的同桌。那时的我是成绩好、长得好、脾气好的三好学生,是班主任的掌上明珠,是三班成绩册里铁打的第一。而他,仅仅是个吊儿郎当,不守规矩,不爱学习的流水的第二。
虽然论成绩他差我一点,但论起别的,我就差太远了。他的脸像一张烙好的白面炊饼,圆且粗糙,大脑门,小眼睛,卷头发,面相年龄看上去要大我三四岁。大我三四岁的感觉就是,他什么都会。不过好在那个时候,从家长到老师,只论成绩。但他却不管成绩,第二或是倒第二,他都不在意。
一次期中考试初核成绩单刚贴在黑板上,同学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往讲台上挤着看成绩。他不动如山,继续拆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计算器。我知道那不是故作镇定。我才是故作镇定,当时见他不去看,自己也不去。但成绩单贴上之前,我早已心跳加速、喉咙发干、尿意陡增了。成绩贴在那却不能去看的滋味,就像渴急的人看见水却不能喝一样。直到有人报出第一还是我的时候,心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转头看,他已经忙着将完全分解开的计算器重新装回去了。
我学习不了他的洒脱与不羁,这点我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算学会了坦率。
当时我坐在中间第四排靠外的位置上,成材坐在我里面,有两个同桌。另一个是英语课代表,也是班里流水的第二——程程。不管别人看她行事怎么剽悍,骂人如何成章。反正当时我就觉得她是三班最漂亮的女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是可爱。
我跟英语课代表坐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个成材。可就是因为这个人,两个月的时间,我基本没怎么跟这个漂亮的女孩说话。原因就是,成材太能说也太会说了。由于他俩说得太多,聊完之后,要么该上课了,要么该写作业了,要么该放学了。我,无话可说。虽然我很难有发言的机会,但发笑的机会很多,因为成材真的挺搞笑。
有一次自习课上,英语课代表正在埋头学习,成材突然侧脸贴在桌面上,满眼堆笑觑着程程问,“哎,你说我是不是个王八?”
后者闻言霍然抬起头,惊讶但不失微笑地说,“是!”
成材也霍地挺直身子,坏笑道,“那你就是王八蛋。”
闻言,我一下就笑喷了出来,伴随笑声的是程程用书砸他背的动作。
还有一次,他突然对程程说:“哎,媳妇儿,你说以后咱俩生的小孩叫啥名合适?我觉得叫‘成成成’不错,你说呢?”
“成你妹啊!”程程的书本又跟成材的身体亲密接触起来。
这样类似的故事不胜枚举,而且总是有着千变万化的故事情节和千篇一律的故事结尾。
我觉得成材什么都能聊,什么都会聊,说得挺好而且还不怎么讲脏话。那时候,词汇匮乏、语言组织能力低下的我们,在日常同学交流上,脏话那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句主谓宾逻辑通顺的话说下来,怎么也要有三两个口头语衔接。他不带脏字的幽默的说话方式,使我的内心感到了一丝自惭,也第一次生出对汉语言文字文明应用的渴望。
虽然同桌两个月,但我跟成材的关系还是泾渭分明的,不像他跟英语课代表那样,每天践行着打是亲、骂是爱的真理。尽管我俩在距离五十公分以内相处了两个月,但灵魂的距离还是那么远,隔着两年。
我后来分析了其中原因。其实不复杂,成材成熟的太早,那时的他就相当了解网络,业已开始玩手机,接触起了网络社交功能···
而我,还是一个盼着周末回家看《迪迦奥特曼》的小孩,还是一个所有成就与褒奖都跟考试成绩挂钩的好学生。彼时,成材的世界远比我的丰富多彩,广阔壮丽。
成材在外面租房子住,他受不惯学校宿舍军事化的管理制度。我也受不惯,但还能忍得下去。他也忍得下去,但不愿意忍;他总有办法解决问题,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国庆假前最后一场考试还是韩老板的政治。很快我就答完了试卷,搁那无聊地感受着时间流动的漫长,期待着交卷放假,期待着跟成材、本书一块回家、期待着早点玩到手机。
据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候,考场内的嘈杂接耳声眼看就压不住了。监考老师稳坐讲台,锐利的目光所到之处,无不披靡,骤然安静。只是考场过大,一双神目难顾周全,所以此起彼伏;老师左右开弓,力竭之后,望钟兴叹。等到铃声响,老师一拍大腿起身,“交卷”!
孙瑶走得很快。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就没影了。我有意话个别,使十块钱的出账有个完整的结尾。失算后,我转身向宿舍走去。
本书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脏衣服,我倚在门旁候着,不时发出催促声。
“走!走!走!”本书背上书包:“你说你急个啥?让他等一会呗!”
我拎起包,大步迈出宿舍,“主要是看你太慢了!磨蹭地跟个娘儿们似的。”
他嘿嘿一笑,“你个狗,头发再长长,才像女的来!还不剪剪!”
“不剪!”我加快步伐,“要剪也得年级主任(年级主任)过来给我剪。”
“哈哈,能死你!就算等到,他也不会给你剪,到时候一把给你薅下来,哈哈哈···”
我大笑起来,“欸!你还别说,有这个可能!年级主任就爱拽人头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他薅过?”
“那还用问······”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