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威表白成功了。当天放学就颠颠地跟云莉跑了,讹他一顿的想法只得推到第二天。第二天也没有懒觉,因为答应了韩老板去补课。补课要交200块,成材刚还我的钱就要转手出去。
补课是怎么回事,浸淫其中几年的我是门儿清。从承办老师的角度说,首要的肯定是收入。而首要的到位了,剩下的都是次要的。所以在纪律、作业等方面的管控就随随便便。
从大多数学生的角度说,前五天受够了“三不准”、“五禁止”;现在你放任自流,全凭他们自觉。好!那他们就让能你见识一番,没有权威镇压下的自觉是个什么样子。
相同的一位老师,校外补课的讲堂上可以一时出现学习、睡觉、聊天、开小差、玩手机、听音乐等多重场面;师声引领,低下一阵阵嘤嗡之声。
难能可贵的是,如斯混乱的讲堂,校外补课的老师竟然可以悠然观之,泰然处之,淡然教之,笑然对之。这份校外的内涵心胸,不仅教人刮目相看也显得异常奇怪。
我之所以反对补课,缘由上述。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既补之,则玩之,方能不负此行。
虽然是八点半钟上课,但我六点四十多就出发了。前文中提过,本书周末经常住在他小姨家。昨天与之约好,早上先去找他,俩人一块去找补课的地方。所以今天早上,我要找两个不知向径的地点。
新街向南是常庄。我停在了一个米余宽两墙相对的土胡同口,觉得这里很像本书口中描述的那个要转弯的路口。斜侧千里马,左脚着地,摘下手套、耳罩、耳机,掏出冰凉如铁的手机,拨通了本书的电话。
电话打到第四个才接通,传来对面迷糊未醒的“嗯啊”声。在他的指挥下,我成功跑得不知所踪。他清醒一点后,起床寻人。十几分钟过去,浑身津热的我跟他终于汇合了。接着去吃包子、喝辣汤。
包子、辣汤,这是欢口街上最常见的早餐组合。包子铺大都每天四点掌灯、揉面、包馅,五点下第一锅。六七点赶差的、出工的、坐车的就都涌聚过来。包子未出锅便被售空是常事,时有等到“下一锅”,“下下锅”的人。过了九点便松闲下来;逾了晌午,算结束了一天的经营。到了晚间,再发面、剁馅,迎备第二天。
小时候,煎包于我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因为家里自给能吃饱的,就不必要再花钱到外边吃,何况还要赶集去吃。到了初中,又不大有机缘能吃到包子了。偶尔一次,就像现在。对于味道的享受也在其次了,主要满足的还是儿时未丢净的期待。
补课的地方在新街通往老街的第二个拐口里百多米(从西向东)。我俩到的时候刚过八点,来者还不多,但男女主角已至了。太阳褪去红色的稚气,继续向西拉升,一束先行光照在了高高的马头墙上,他俩正站在那一束光里面。阳光、语言、笑容、温暖的交融令我大感羡慕。
我想走过去,本书拦住了。也对,已经有了阳光,没必要再添电灯泡了。
不多时他俩走了过来,并没有挨得太近。我忙起一脸坏笑迎上去,
“嫂子好。”
云莉低头挂笑含羞,没有一句话出口。
目光投向威威,“今天这顿饭你还能跑吗?中午带着俺嫂一起吃饭吧!”
威威了然一笑:“就知道你个猪满脑子都是吃吃吃!你看我带了多少钱,都拿去吧!”
“有多少钱,吃多少钱的!”我说着就去翻他的口袋,掏出了七十多块钱。
云莉一看自己的同桌张天航来了,就跟威威说了一声跑走了。
“这些钱不能都花完,下周发糖还得靠这些钱呢。”
“知道啦!”
俩人在一起了,要全班发糖庆贺,这是一条不成文的习俗。发源沿革也不清楚,却不妨碍同学们以极高的热情践行。五六七八班都有先例,且被九班讨论了无数次。这次终于轮到了威威,他热衷于开这个先河。
上课在一栋烂尾的门面房里,一共两层,洋灰地面,钢筋混凝土裸露在外,几无装修。一层汇集着五个尖子班的学生;二楼则是普通班的同学。总空间能够容纳的同时上课的人数大概在130人左右
补课就是补课,不管初三,还是初二;不管优等生,还是差生。上课前五分钟还有些学习的气象,然后就大同小异了。
“现在谁还偷菜、停车位啊?想想以前还为这开黄钻,就亏得不行!”田威说话语速很快。
“黄钻功能这么多,空间装扮的这么拉风、炫酷,多好啊!不亏!”司浩宇玩着手机宽慰了一句。
“滚吧,我哪有你这么有钱啊!□□会员,超级□□、红钻、黄钻、蓝钻、绿钻、黑钻、紫钻全都开!光这一个月就一百多块。”田威说的司浩宇,但是在跟我细细掰扯。
“真的啊?”我不由叹了一句,想起了之前开一个月黄钻心疼得难受的经历。
“没有紫钻。其实就开了一个黑钻,他也开了。其他都是刷的,你别听他瞎胡说。”司浩同笑着跟我解释。
以我们单纯的同学关系,他们没必要向我解释;只不过都是爱聊不爱听课之人,我又坐在他俩中间,他们互相埋汰,言语自然对我出。
我霁颜回应:“都是这样,兴啥玩啥。以前□□堂、□□宠物火的时候,高相林也是一年一年地开粉钻、会员,现在□□等级都三个太阳了。”
“娃子(高相林的外号)也这么猛啊!我还以为他只喜欢看小说来。”田威笑道。
田威和司浩宇是同桌,俩人都是走读生,最喜欢玩的是cf(一款网络枪战游戏),最喜欢谈的也是cf。家在街上的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钱,第二印象是成熟、混得好,第三印象是成绩好。
偏偏这俩兄弟不属于这仨印象,他们仿佛总是一片赤子之心,全然付之游戏,别无他念。类似这般的同学有很多,心态就像清宇一样,他们没有选择;单纯善良的是,他们以为这是自己的选择。
因为接触不多,我不喜欢网络游戏。我真正想成为的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的混混,鱼与熊掌,想要兼得。
老王的数学课刚结束,这俩人就逃去上网了。下面一节化学课,大家认为可有可无。我找到本书,狠狠骂了他这种弃人不顾的行为。
本书嘿嘿一笑,“威威非要拉着我一块偎喽云莉坐,说一个人显得尴尬。”
我摆出霸道的样子,“不管,不管,坐都给你们占好啦!下节课你必须跟我坐一块。”
“行行行!欸?你旁边不坐着人了吗?”本书先应后疑。
“逃课上网去了。”我尽量使口气携着“小事一桩”的意思。
“这么厉害啊!哈哈!那还来补啥课啊?”他笑道。
我义正言辞,“你来是为了学习啊?不是没办法嘛!不来韩老板不知道怎么弄你呢!”
本书微微一笑:“不至于,萍囡不就没来吗?”
“你咋知道?”我心下一惊,方觉上课时确实没见她的身影,然后开始回忆两周来萍囡关于补课的语言表情,“欸,她没说过不来啊!”
“真的!”本书强调,“刚刚碰见叶禾了,问她干啥去,她说去萍囡家。”
“萍囡家在这边儿?”我大声地表露疑惑。
“嗯,叶禾说就在那边商店旁边。”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我拽着他就往商店的方向跑。
顺着商店的方向西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叶禾聊天的萍囡。于是步伐放慢,时南时北,时远时近地到处张望,但视线从未脱离她二人。
恍如是第一次见萍囡不穿校服的样子。她罩着短身蓝色格子袄,下身小白鞋配牛仔裤,站在阳光与屋影的划出的分界线上,说不出的清丽爽净。叶禾比她高一头,厚底板鞋不接黑色紧身休闲裤,略露出了白皙的脚踝,穿着一件淡红色外套,长发披肩,傲娇地神情外泄,说笑起来显得风生得意。
进了商店,看不见人,本书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她们了。我没说不好意思,只言说笑的,凭什么找她。那天开始我发觉,半沐日光不仅舒服,而且别具孤独的气质。出了商店,再看人已然离开了,心中失落顿起。
“哎!你俩咋跑这来了?”本书的声音响起。
依声西望,见到了她俩正在自己十几米外微笑着。惊还未落,喜至眉梢,我连忙走过去,“萍囡,你怎么没去补课啊?”
她立时板起脸,话如鞭子朝我招呼:“我去不去补课关你啥事?你管得着吗?”
“她得在家照顾他弟弟!”叶禾补充道。
我纳闷起来,说:“你弟弟还得你照顾啊?”
“不然给你照顾啊!”萍囡又白了我一眼。
“成呀,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就爱跟小孩儿玩。”我兴奋地说。
“你看他,到一点不认生。”叶禾跟本书说。
“我弟可不愿意和傻子玩。”萍囡笑出了小酒窝。
“没事儿,她都能让傻姐姐照顾,让傻哥哥陪着玩一会怎么啦。”
我的话刚完,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滚蛋吧你!我不跟你瞎叨叨了,该回去看看馍馍蒸好了没有,你们要不要过来买几块钱的?”她面带狡笑。
“哎哟,你可真会做生意,你到补课的地方再拉拉人,一上午能多卖不少呢!”叶禾开口嘲笑。
“该上课啦!还是下次再去吧。哈哈!”本书提醒我们。
化学课上,我的心态又发生了变化,竟然觉得补课也蛮有意趣,能吃包子,能玩手机,能偶遇萍囡,能跟女孩们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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