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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走出人群,来到谢清舒的面前:“谢清舒,你可还认得我?”
谢清舒直视眼前之人,这少年的面容因为极度的恨意而变得有些扭曲,两双眼睛就像刀子,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谢清舒估计自己早就死透了……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在尽力克制怒火。
——他,在等一个答案。
谢清舒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面对过其他人类的怨恨,她仔细端详着少年的面相和轮廓,确实很是眼熟,自己好像在什么事件里见过他,那时候好像还是和柳清歌一起行动的。
……纵厉鬼害人?厉鬼兰儿?!刘家庄?!
谢清舒脱口而出:“你是刘家的小儿子!”
刘家小儿子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没有忘记我。”
刘家的小儿子现在是杂门小派的什么什么堂主,他一甩手,身后的小弟们纷纷应和他,而他也开始讲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三年前,我们家被女婢化成的厉鬼所扰,于是上苍穹山请了仙人过来,来的便是这近尘峰峰主谢清舒和百战峰峰主柳仙师,他们二人一番探查之后找到了厉鬼的本体,照理说找到本体后就应该立刻销毁,而谢清舒却没有这么做!”
“谢清舒竟然直接解开了女鬼的封印,柳仙师很是明事理,当时就想阻止她,可惜没有拦住,那女鬼直冲我而来想要取我性命,还是我爹娘救了我!”
少年的说辞虽然省略了兰儿成为厉鬼的前因后果,但是主要事件是没错的,所以谢清舒没有反驳他。毕竟如果整个事件都没有人伤亡,又如何叫“纵厉鬼害人”呢?
“后来谢清舒说是要将那厉鬼本体送回原籍,以后厉鬼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刘家,没想到还不到一年,我们全家老小都惨遭厉鬼毒手,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谢清舒瞪大了双眼,反驳道:“这不可能!”
她可是亲眼所见兰儿在见到自己父母后就放下执念踏入轮回,她怎么可能再去现世杀人?
刘家小儿子怒极反笑:“呵,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我爹娘脖子上的齿印!那齿印上还有两个大洞!只有厉鬼才有獠牙!”
——齿印?两个大洞?
谢清舒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刘家小儿子见谢清舒不再反驳,觉得自己终于大仇得报,激动得脸色泛出潮红,挺起胸膛,大声道: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仇!害死我全家的女鬼固然可恨,可是那纵容厉鬼害人的谢清舒我也无法放过!就这样的人怎配皈依仙班、做一峰之主?苍穹山必须给我个交代!”
谢清舒低下头一声不吭,之前还在帮谢清舒说话的众人见她如此,也开始在一旁窃窃私语。
幻花宫老宫主道:“岳掌门,处理这种事,徇私可要不得。否则传出去苍穹山派泱泱大派竟包庇一个草芥人命之人,怎能服众?”
岳清源没说话,柳清歌抢先一步将谢清舒护到身后:“是我没有管束好师妹,各位要罚就罚我!”
刘家小儿子高声道:“柳仙师请让开,谢清舒必须受到惩罚!”
“柳师兄,你不必替我揽过。冤有头债有主,这罪我认了。”
谢清舒叹了口气,脱离了柳清歌的庇护,同时按住了想要去说理的沈清秋。
叶蓁蓁可怜巴巴地拉着谢清舒的衣角,企图挽留她:“师尊……”
谢清舒没有回应,叶蓁蓁跪下求她回头,兜帽在不经意间滑落也毫不在意。她知道自己的师尊不是故意要害人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师尊不要认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金兰城的百姓沸腾了。
“谢仙师后面的那不是叶蓁蓁吗!”
“哎呀,原来是这扫把星!一生下来就害死了亲娘,没多久又克死了爹,后来收养她的亲戚没一个好下场,如今又来克自己的师傅了!”
“谢仙师的好名声我们是知道的,摊上这么个天煞孤星的徒弟,如今落入此等境地也是可怜啊。”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从小被金兰城排斥,叶蓁蓁才想要抛却凡尘去修仙,又因为实在割舍不下曾经的故乡之情才会想要回到家乡帮助曾经的父老乡亲们,哪怕自己掩盖真容也无所谓。
——傻姑娘。
谢清舒猛的回头,用力抱住叶蓁蓁,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你才不是扫把星,你是叶蓁蓁,是我的爱徒。”
叶蓁蓁:“师尊……”
“蓁蓁,永远都不要怀疑自己,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
谢清舒怜爱地抚摸着叶蓁蓁的头,叶蓁蓁泪如雨下。
谢清舒没有再接受叶蓁蓁的挽留,她径直走到岳清源的前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抢地:“掌门师兄,清舒认罪,自请一百神鞭。”
一百神鞭?!
在场的修仙之人都惊呆了,神鞭本是用来惩罚犯了大戒的修仙之人的手段。十鞭下去就能让一个元婴期修士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五十神鞭则用来惩罚那些屡犯杀孽的修士,神鞭入骨,损及灵力;这一百神鞭下去,哪怕修士修为再高,也必会灵脉尽毁,常年缠绵病榻,与废人无异。
“月儿,万万不可!”
沈清秋着急地直接伸手去拉跪倒在地的谢清舒,连常年不离手的扇子都扔到了一边。
岳清源就像是整个苍穹山派的大哥,向来宽厚仁慈:“师妹,这个惩罚是否有些过重了?”
谢清舒不愿起身:“师兄们不必再劝,清舒心意已决。”
岳清源叹息:“好……那十日后由我亲自执鞭,各大门派在旁监督。诸位可还有异议?”
苍穹十二峰是出了名的同气连枝、情同手足,他岳清源执鞭免不了要放水,但是哪怕放水,这一百神鞭也够谢清舒受的,众人也不敢提出异议。
只有老宫主开口:“金兰城离幻花宫最近,不如把谢仙师先安置在幻花宫如何?”
在幻花宫行宫坐落之处的地底,有一座水牢。地形复杂,辅以幻花宫迷阵,这个压箱底的阵法可跟那种只用来挡挡非修真人士的护宫阵法不是一个等级的。水牢内部更是戒备森严,刑堂设备齐全,专业无比。关押其中的,无一不是修真界罪大恶极、双手染血、或者触犯禁例的修士。
简而言之,幻花宫水牢,就是修真界的公共监狱。
柳清歌心里早就窝火地不行,直接反手握住背后的乘鸾剑,一副开打的架势:“欺人太甚!”
谢清舒抬起头看着柳清歌,平静道:“柳师兄,我没关系的。”
柳清歌很想反问一句:没关系?没关系?!什么没关系?哪里没关系?!
最后还是岳清源按住了柳清歌的肩膀。整个修仙界,他只服气岳清源,勉强把手从剑柄上撤开,但是目光仍死死地盯着谢清舒。
以公仪萧为首的几名幻花宫弟子走上前来,手里拿的东西正是捆仙索,公仪萧语带歉意道:“谢前辈,得罪了。”
谢清舒没有任何迁怒,只是点头:“有劳。”
捆仙索在谢清舒的身上缠了数圈,在被公仪萧带走之前,谢清舒经过刘家小儿子的身侧,低声道:“对不住。”
刘家小儿子的脸上是大仇得报后的狂喜和空虚,金兰城的百姓们嗟叹不已,幻花宫一片幸灾乐祸,苍穹山的众人则个个皱紧了眉头,无助的叶蓁蓁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人群中,一个陌生男人望着谢清舒被压走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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