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自那次灵犀洞会面后,谢清舒回去直接昏睡了过去。这可把叶蓁蓁吓了一跳,连忙请了木清芳过来,对方也只说是重伤未愈又强行催动灵力导致的过度虚弱,叶蓁蓁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师尊说什么都要把她按在床上静养段时日才行。
木清芳虽然不知道谢清舒到底强行运功去干了什么,但是她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叶蓁蓁这个“帮凶”,毕竟自己的小师妹可不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叶蓁蓁想必也尽力了。
谢清舒这一昏睡就是半个月,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叶蓁蓁,而对方在看到自己醒来的一瞬间喜极而泣。
看到如此为自己担忧的叶蓁蓁,谢清舒不免愧疚。
自己早些年过于贪玩,只顾着拉着叶蓁蓁四处游历玩闹,并没有真的教会她什么,倒是叶蓁蓁自己很会自学,如今也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了。
——自己真的亏欠蓁蓁许多……
也就是这份内疚,让谢清舒真的安安分分地在床上“趴”了大半年。这半年里,叶蓁蓁天天守在她的身边,总是来带人间最流行的话本、最新鲜的吃食,还会时不时地讲一些从师弟师妹哪里打听来的奇闻异事。
尽管叶蓁蓁如此努力,但谢清舒的精神还是随着身体状况一天天衰败下去。
那六十神鞭只能给她的身体带来疼痛,但是曾经放过了一个魔头,导致了刘家以及金兰城瘟疫的事实还是对她精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也就只有柳清歌拜访时,谢清舒才有些精神。
柳清歌本身勤于修炼、天姿也高,再加上受的神鞭比谢清舒少,自然好的也比谢清舒快一些。众人都道柳清歌是出了名的难亲近,主动拜访别人更是想都不敢想。
如今柳清歌频繁上近尘峰,真是吓呆了一众人,谢清舒养伤久避不出,大家无处问询,于是纷纷猜测二人的关系,也就只有那两个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
柳清歌有时候会带来讨伐洛冰河的消息,什么砍了他本人几刀,又斩了他手下为非作歹的妖物之类的,谢清舒听到这还是很赞同很敢兴趣的。
但是当柳清歌小心地说他还是没有夺回沈清秋的尸首,下次会努力修炼再去抢,谢清舒反而没那么在意,她只是神色淡淡地说:“柳师兄,你能夺回…兄长的尸首最好,夺不回也不要太拼命。”
柳清歌低头饮茶。
——谢师妹的反应……有点过于冷静了。
谢清舒不知道柳清歌所想,她偶然瞥向窗外,外面天气正好,绿荫葱葱,鸟语花香,阳光下的叶蓁蓁正与柳清歌带来的杨一玄闲聊,两个人看起来真是十分登对。
谢清舒终于想起来询问自己的这个最讨厌「麻烦」的师兄:“柳师兄,你终于想开了知道收徒了?”
“杨一玄那孩子能在我手下过几招,天资不俗,又替你说话,可见人品端庄,是个可塑之才。”
柳清歌放下茶杯,也顺着谢清舒的目光看去。
“那他岂不是沾了我的光,哈哈哈哈、咳咳咳…”
谢清舒得意的笑,还没笑几声那声音便从胸腔化成了咳嗽声。
柳清歌连忙上前替她顺气,同时小心翼翼地控制力度防止再次伤到她。
见谢清舒呼吸平稳,柳清歌这才松了口气,顺势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你该按时吃药。我见你桌上那瓶药是难得的绝世珍品,应该能助你早日康复才是。”
谢清舒垂眸:“木师兄的药我有好好吃,但是那瓶药……就不必了。”
柳清歌没有忽略谢清舒在说到“不必了”这三字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霾……也许这是属于师妹一个人的秘密,他并不打算过问。
谢清舒很快回过神,继续与柳清歌闲聊。
今后的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平静得就像是近尘峰上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谢清舒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能下床走路,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慢慢调养渐渐恢复成正常凡人的体格,但是要想恢复到以前修仙全盛时期的状态,似乎是不可能了……
这六十神鞭,到底还是损伤了她的灵脉。
不过谢清舒却好似毫不在意,从她能下床的那一天起,她又开始忙碌,她让叶蓁蓁去寻一些种子,开始在近尘峰山种花。
她种花可不是单单种在花盆里,她几乎把整个近尘峰的山头都种满了花,远远望过去,整个山都是粉粉白白黄黄的,也许近尘峰该改叫“百花峰”了。
等到近尘峰几乎无处可再种花了,她又把清静峰的短毛怪接了过来。
这短毛怪还是当初沈清秋没身死时,柳清歌送给沈清秋的。因为短毛怪吃起来味道很好,原本柳清歌是打算让沈清秋自行烹饪吃了的,没想到沈清秋反而养了起来。
如今沈清秋不在了,谢清舒就拍拍胸脯,自顾自地担起了帮兄长照顾“宠物”的责任!
谢清舒原以为这短毛怪顶多长成一只大型犬那么大,没想到却越养越大,近乎能占领半个屋子,而且食量也大得惊人,谢清舒一个看管不住,这短毛怪就把她精心培育的迎春给啃了个精光。
看着瑟瑟发抖的短毛怪,谢清舒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气得直跺脚又把短毛怪送回清静峰了,那里竹子多,够它啃的。
柳清歌忍不住失笑。
后来谢清舒补种好了迎春,便又觉得无事可做,就托叶蓁蓁从凡间带些书回来。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谢清舒时常带着厚厚的书上百战峰找柳清歌一起读。
柳清歌到底出身名门,武艺高强不说,亦通文墨,谢清舒常常与柳清歌一同坐在廊下看书,偶尔交流交流这书上的趣事。
也只有在看书时,谢清舒才难得安静了下来。
她看得极认真,也许是书中的内容太严肃,她本该如花灿然的眉眼,偏染上了一丝郁色。不知为何,柳清歌感觉……也许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日暮西斜,谢清舒将书撂在书桌上伸了个懒腰,柳清歌见她略有困意,便吩咐杨一玄去煮些茶端上来,一转眼便发现谢清舒此时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柳清歌轻叹,也不好叫醒她。
他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她的睡颜,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谢清舒确实梦到了一些东西,也许是刚刚看的书的影响,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妈妈回头:“月儿,怎么不过来呀?”
谢清舒迫不及待地去拉父母的手,她自从上了大学就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了,但是如今在梦中,在遥远的异界,稍微幼稚些也无妨。
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区的迎春和丁香都开了,很香。
谢清舒隐隐约约知道这是梦。
——人能做梦也是极好的……
她絮絮叨叨地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父母:自己修仙了,结识了一群像家人一样的伙伴,认了一个兄长……同时自己也闯祸了,自己也许害得很多人死去,自己很害怕……
不管自己说什么,父母始终都是微笑着,也不回答。欣喜、安慰、责备……这些全都没有。
——是了……这只是梦罢了。
谢清舒向前看,远处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楚面容。
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慢慢从自己的梦中抽离。
谢清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是柳清歌的百战峰,她感受到了背上徒增的重量,她向上看去,正是柳清歌拿着披肩悄悄放在她的肩上。
不知道是自己刚醒来脑子不清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谢清舒好像在柳清歌的眼中看到了脉脉深情。
那是一种多么隐匿又深沉的感情……
谢清舒的心不由得悸动。
被迫穿越异界,同样来自现代的兄长也不知何时能醒过来,她原以为她已经是一只孤零零的浮萍,漂泊无依……
而柳清歌与自己相识多年,他对自己的情意、对自己的心意,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无视了。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也不是无所归处了。
——有一个等待自己的人,有他在,她的心灵就有归处。
披风很厚实、很暖和,她抓住披风的一角,红了眼眶。
柳师兄,柳清歌,只要你开口,我愿意留下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但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师尊,茶来了。”
谢清舒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被此时恰好来送茶的杨一玄打断。
有外人在,谢清舒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柳清歌揉了揉谢清舒的头发。
柳清歌何尝不知谢清舒的想法,但是……
他想要拉住摇摇欲坠的她,他希望她能自己找到活下去的动力,而不是溺水者攀草求生,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她该是她自己。
……
春风拂过,迎春那早已光秃的枯条,仿佛又鲜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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