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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这灯面可以让我自己画吗?”
卖花灯的小伙子笑得一脸憨厚,忙把花灯递给对面的女人,还把颜料朝她的方向推了推:“当然可以,我家可是定制花灯啊。”
说是定制,其实也就是在灯的纸面上画些特殊的图样,同时那近乎无色的颜料还很神奇,只要涂上去,纸面便会变得透明,里面蜡烛燃烧出的暖光就会从透明的部分露出来,映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女人低下头,自信又从容地下笔,半晌,她抱起花灯,向身旁的白衣男人炫耀:“怎么样,柳师兄,好看吗?”
柳清歌望去,那花灯上画的正是一轮明月和一棵柳树,虽是简单几笔,却意境无穷。
花灯旁边,是谢清舒明媚的笑颜。
她今天身着玫红交领襦衣和鹅黄罩素纱间色绫裙,如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出门前又觉得过于单调,便折了一只迎春别在鬓边。
今天是元宵节,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已婚妇人,都可以手持花灯,夜游十里长街。人人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欣赏各式各样的漂亮花灯。
除了看花灯,还能猜灯谜、吃元宵,也有数不清的杂耍可看。舞龙、舞狮、踩高跷、杂剧、戏百虫、耍刀剑,各路艺人都纷纷拿出看家本事来,只为了博得众人的叫好。
放眼望去,满目风光,亮如白昼。
这一切是如此美好,但柳清歌只觉得她的双眸最好看,一闪一闪的,日月星光都好像在她眼中。
柳清歌薄唇轻启:“好看。”
不知说的是灯,还是人。
谢清舒喜不自胜,她把花灯递给柳清歌,立马又要了一个新的,挽起袖子,干劲十足:“我再画一个送给兄长。”
柳清歌挑了挑眉。
没错,自埋骨岭一战后,沈垣与洛冰河并没有死。沈垣靠着系统最后的外挂,成功救了自己和洛冰河的性命,埋骨岭在他们二人相互搀扶逃出后彻底倒塌,系统也在此刻完成了所有任务,自行消散。
沈垣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里是有洛冰河的;洛冰河也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是成全、是保护、是希望对方幸福。
总之,他们历经千帆万苦,终于过上了没羞没臊的二人生活。
在埋骨岭决战后,叶蓁蓁与杨一玄的感情迅速升温,即将修成正果;沈清秋也不再排斥岳清源的刻意讨好,逐渐习惯了他的靠近;尚清华也决定退出苍穹山,与漠北君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连竹枝郎都与天琅君一起隐退,再不管人魔两界的纷纷扰扰……所有人都迎来了幸福的结局,除了谢清舒。
她的愿望自始至终都没有实现。
她仍然没有回家。
她已经在这个异世待了整整15年,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故乡是什么样的……照理说,她的愿望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她该抓狂、该绝望,但是实际上,她却很是平静。
毕竟谢清舒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哪怕刚来到这里是多么排斥、多么不习惯,但这一待也待了这么多年,再硬的心,也不会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无动于衷。
她有了亲如家人的师兄师姐,有了爱护自己的兄长,有了贴心的徒弟……也有了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
她不该不知足。
她已经开始渐渐学会放下。
于是,在元宵节这一天,她拉着柳清歌下山了。元宵节象征着家人团聚、幸福美满、团团圆圆。同时,还有祈求新年顺顺利利的意义。
——希望以后可以一切顺利。
谢清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勾起嘴角,思索片刻,终于开始一笔一划地描绘灯面。
柳清歌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与谢清舒相处这么多年,老早便知道谢清舒擅长丹青,水墨彩绘无一不通,如今这种圆润、小巧、大眼睛的人物形象,按她的说法,好像叫……
“丘版?”
柳清歌不由地询问出声。
谢清舒噗嗤一声笑了:“是q版啦!”
柳清歌歪头,蹙起眉头又重复了一遍:“扣版?”
谢清舒更开心了,直接笑弯了腰。
——救命啊柳师兄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不懂的事情,你以后慢慢教我吧。”
谢清舒猛地抬头,柳清歌就这样抱着花灯,静静地站在那里,平日里精致深邃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不少,不再带着仙人的冷清与距离感,深色的眸子也被烛光照的暖融融的,俗话说的好: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这样有烟火气的柳清歌,感觉离自己真的好近好近,谢清舒真的好喜欢,很喜欢,超喜欢!
谢清舒笑道:“好。”
她勾勒最后一笔,静待颜料微干,随后将灯面献宝似的送到柳清歌的眼前,柳清歌敛眸细看。
沈垣和洛冰河居画面中心,洛冰河几乎要挂在沈垣的身上,沈垣旁边是谢清舒和柳清歌,两人倚靠在一起,洛冰河的旁边是窃窃私语的叶蓁蓁和杨一玄,再后面是赏月的沈清秋岳清源、赏灯的尚清华漠北君。
一幅大团圆的画面。
“也不知道兄长会不会喜欢……”
谢清舒眨了眨眼睛。
柳清歌:“他会的。”
谢清舒点头:“嗯,我也觉得!”
见谢清舒如此自信,柳清歌忍不住失笑。
谢清舒将钱交给店家,却因手中的两个花灯为了难,毕竟没有人会提两个花灯吧,一手提一个花灯也太奇怪了!谢清舒默默看向柳清歌。
柳清歌叹气,认命地接过花灯的提手。虽然一个大老爷们提花灯画风真的有些违和,但是谁让谢清舒是自己的师妹呢?还是自己的心悦之人……
二人就这样肩并肩走着,按照小说中的正常套路,来逛灯会的男女肯定会被人流推搡,要不然被挤到一起,要不然就会被冲散。但是谢清舒和柳清歌毕竟修炼多年,要还是被凡人撞到,岂不是白练了。
他们时不时停下去看一些杂技表演,或是因为新奇的摊位而驻足。在两侧琳琅满目的摊贩中,一面花枝招展的锦旗迎风飘摇。
旗下一张人头攒动的小桌,好像是江湖算命先生的卦摊。桌后坐着一位貌美窈窕的女郎,风情万种一甩秀发,一抬螓首,与谢清舒打了个照面。
“仙姝,好久不见。”
谢清舒拱手行礼:“许久不见夫人,夫人美貌更胜当年。”
那美貌女郎正是魅音夫人。
魅音夫人挥走了小桌旁神魂颠倒的男客们,腾出空位,笑吟吟地道:“仙姝如今春风满面,如何?现在知道那根红线是谁的了?”
谢清舒和柳清歌同时红了脸,却都别过头不敢看向对方,端的就是一个晋江版的大纯情。
看二人羞涩的模样,魅音夫人大吃一惊。
不应该啊,他们两人的红线再明显不过,也没有其他红线出现打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没有修成正果?
难不过修仙门派……都是这么含蓄内敛的吗?
魅音夫人叹了口气,既然仙姝当初愿意放过自己和其他姐妹一命,她也愿意再帮仙姝一把:“相逢即是缘,我送仙姝一卦吧。”
“请仙姝伸手。”
谢清舒听话地将手伸了出去。
魅音夫人细细端详着谢清舒的掌纹,先是震惊地睁大双眸,随后又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她抬起头,莞尔一笑——
“您会心想事成的。”
谢清舒知道魅音夫人卦绝天下,得了「心想事成」这样好的寓意,谢清舒欣喜不已:“多谢夫人吉言。”
告别魅音夫人,这花灯节也没什么可逛的了。谢清舒盘算着,这地方离兄长和洛冰河归隐的竹舍很近,干脆直接把花灯送过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和兄长一起做元宵当夜宵,岂不快哉。
对于谢清舒这种想要去拜访曾经妄图杀害自己的人家这件事,柳清歌甚至有些习惯了。
谢清舒至纯至善,哪怕洛冰河曾经要杀她,但只要对方真心悔过,谢清舒便能将之前发生的过往全部放下。
——真是傻姑娘。
——但他总会护着她的。
步行没多久,地面那数十道深坑便让二人停住了脚步。谢清舒环顾四周,竹林倾倒,落叶纷飞,栖鸟惊鸣冲天。
前方的竹舍好像被什么东西轰了,竹制的墙体倒塌不说,屋顶也没了,谢清舒直接狂奔过去,大喊道:“怎么了!兄长!出什么事了!”
沈垣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走出来,松散的衣服像是胡乱穿好的。他背后的洛冰河衣服上有不少血迹,看来受伤不轻,也不知何人能将他打成这样。
沈垣深呼吸了几下,郑重道:“月儿,你能回家了。”
——什么?
谢清舒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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