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婕的第二个生日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苏静已经有五天没有去上班了,想到五天前季婕的那个样子,她还有些后怕。
就在警察把人带走又询问一番之后,她也找了个借口让路息回自己家了,客厅只剩母女两人。
她走过去轻轻触碰了季婕的手臂,没想到季婕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颤抖得更加厉害,她静静看着季婕迷茫又无助的眼神,低声细语地说:“小婕,坏人走了,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季婕突然抬起头,双眼朦胧地看着苏静大声哭喊道:“我没有我没有!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她哭得快断了气。
苏静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连忙解释到:“没有没有,妈妈只是想带你去医院看看手腕脚腕还有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不想去,不想。”季婕拼命地摇头。
一阵静默。
“妈妈去给你拿衣服,洗个热水澡好不好?”苏静尝试着说。
季婕抬手擦了擦眼泪,感觉全身发麻,硬生生地点了点头。
雾气慢慢升腾,缭绕在季婕身旁,花洒里喷出的水分明是热的,她却感觉冰冷刺骨。
手臂上、小腿上有抓伤和擦伤,泡过水后伤口周围微微发红,季婕没感觉到疼,看着鲜血从伤口里流出,她甚至想就这样把血流干,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砰砰砰……”,门被敲响,季婕等了好一会才小声问:“妈,是你?”
她在想,想了好一会儿,门外到底是谁。
苏静听到后心口一疼,闭了闭眼小声说:“是妈妈,毛巾没拿,我给你送进来好不好?”
季婕没回答。
她不想打开那扇门。
或者说,她不敢打开。
苏静等了很久没收到季婕回复,想了想还是耐心说:“妈妈给你挂门口,等会儿你开个门缝就能拿。”
季婕突然激动地大声喊到:“不,不要,他就是这样进来的,我……想关门,但我,我……力气没他大,我好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季婕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边哽咽边大声哭喊着。
如果当时路息没赶到,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她不敢想。
苏静被季婕的反应吓得不轻,连忙到:“好好好,不开门,不开门,妈妈也不进来,你自己慢慢洗。”
浴室里季婕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她没有擦干身上的水,直接套上睡衣,喘着气走到洗手台那里支撑着。
镜子上朦胧一片,季婕隐隐约约能看到自己的轮廓。
她不敢擦掉镜子上的雾气,不敢看到这样一个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童夏知道季婕出事的时候高考已经结束了,她连散伙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季婕家。
苏静开了门,她的状态也不好,一脸憔悴。
童夏火急火燎冲进门,环视一周没发现季婕才道:“阿姨,季婕呢?”
苏静叹了口气:“在她自己的房间,这几天一直在里面待着,除了吃饭上厕所,都没出去过,话也没说过几句,小夏,阿姨也没办法了,平时她就喜欢和你待一起,好好开导她一下,帮帮阿姨吧。”
童夏满脸沉重地点点头。
季婕双手抱胸,膝盖顶着下巴靠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看着那扇小小的窗,走近一看,她的目光似乎又不在窗上,像是透过窗户看向更远的什么东西。
童夏轻轻打开门,又轻声走到季婕身边小声喊了句:“季婕大宝贝。”
季婕没答应。
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样子。
季婕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一片黑暗,一点光都没有。
童夏爬上床,抱了抱季婕:“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在呢。”
季婕回头看向童夏,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明明说好不哭的,真是不争气。
可是一看到童夏,她就好委屈啊,真的好委屈啊。
“夏夏,我好害怕。”季婕抱着童夏抽噎着。
童夏轻轻拍着她的背:“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童夏陪季婕睡了一晚,她们没有关灯,一直说着小学初中自己做的傻事,说了很久,直到很晚困得不行才睡觉。
清晨,阳光响一把利刃,劈开了夜的黑,迎来了曙光。
季婕在童夏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决定出门散散心。
看着小区楼下孩子们在打闹,季婕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难过。
高考啊,人生最重要的日子,自己却错过了。
童夏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季婕大宝贝,要不我们去超市吧,走着去,正好可以减减肥,最近我都被我妈喂胖了。”
季婕终于浅浅笑了笑:“好。”
逛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季婕童夏两人终于拎着两大包零食又回到了走时的地方。
童夏把两大袋东西放地上,拉着季婕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边用手扇着风边气喘吁吁地说:“这回真走不动了,歇一歇吧季婕大宝贝。”
季婕跟着童夏坐在她旁边,拿出手机给苏静发了个消息。
放下手机后,季婕继续听着童夏碎碎念。
突然,她好像听到旁边的两位大婶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只见一位大婶朝她这边指了指:“就是她,我也听人说了,那男的三十多岁吧,能当她爹了,她就被……唉,要我说啊,小姑娘运气不好。”
另一个声音刻薄道:“怪什么运气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啊就她自己不检点。”
“快别说了,人往我们这边看呢。”
“说就说,怕她不成,小区里都传遍了,我看啊,她就是个小狐狸精,你看吧,人家现在还有闲心穿着裙子去买东西呢。”
季婕看了看自己穿的裙子,拳头默默攥紧,指甲都快嵌入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
明明,明明遇到坏人那天,她没有穿裙子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童夏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气冲冲地朝那两人走去,季婕连忙拉住了她。
童夏还想说句什么,看到季婕惨白的脸色,连忙拿好东西,拉着季婕就回家。
童夏离开时,季婕是笑着的。
童夏才高考完,应该好好放松的,不该受自己的情绪影响。
她向童夏保证自己会开心的。
可是一个人回到房间后,她突然发现她做不到。
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呢?
她明明是受害者啊。
苏静呢,会不会也听到那些话了,所以这几天任由自己待在房间?
他们好坏啊。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季婕抬眼看着窗,她想,是不是自己跳出去,他们就不会这样说自己了。
季婕靠在床头,全身颤抖着,好累啊,真的好累。
死了就可以解脱了,脑海里一个声音叫嚣着。
可是……
还有妈妈,童夏……
不能的。
不能死,理智反抗着。
季婕出了一身冷汗,太难熬了,这样的黑夜里,没有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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