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杀神附体的寒芒,摄得程昱几乎拿不稳刀,只好梗着脖子道:“快放我们走,不然我砍断她的脖子。”
沈毓宁只觉颈中一痛,一丝热流沿着肌肤流下,心中骤紧。
凝着少女颈间的殷红,薛怀眉目一狭,却笑了,刀刃直指程昱:“一个女子罢了,哪有你国公府的公子重要?”
虽强装镇定,可程昱已经慌了,薛怀乘机使了个眼色,心腹立即上前偷袭。
顷刻间,沈毓宁只觉眼前一晃,就被薛怀抓住肩膀救了出来。感受着肩头陌生的温度,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想说什么,却被堵住喉咙似的开不了口。
薛怀凝了她一眼,转身割断了程昱的喉咙,殷红的血瞬间淌了满地。
“薛贼,还我儿命来!”
庆国公悲痛欲绝地攻过去,却被薛怀迅速制住。
“庆国公,你还不明白吗?想让你死的人不是我,是陛下!”
耳畔传来阴冷的语声,庆国公脖间一凉,剧痛陡地袭来,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陛下,我为你开疆拓土,贪点银子怎么了?
睄了眼地上的shi体,薛怀将拭刀的帕子随手一扔,正好覆住他的脸。
“庆国公及其亲眷不甘受俘,自尽而亡,其余人等,负隅顽抗,尽皆斩杀!”
薛怀双手一负,凄冷的夜里挺如寒松,目如厉锋。
霎时间,沈毓宁手脚冰凉一片,这等血腥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顿时心头发恶,再加之连日来的折磨,眼前一黑就晕了。
最后的意识中,沈毓宁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看到在漫天飞雪中,那双冰冷的眼眸浮起一丝异样
见怀中的女子昏迷,薛怀忙解下狐皮大氅给她披上。
“阿晋,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
副指挥苏晋拱手应下,薛怀已抱着沈毓宁大步而去。待他走远了,一旁的锦衣卫才低声道:“副使,咱们指挥使可是出了名冷心无情,从不多看哪个女子一眼。可你看他方才抱那姑娘的样子,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晋敲了敲他的头:“就你话多,不抱她,难道抱你不成?”
“咦!还是抱她吧”小跟班打了个哆嗦。
城北,玉池巷前。
薛怀把沈毓宁抱下马车,径直走到院子里。
“大人!”一个娇俏的圆脸丫鬟从里面迎出来,待看清他怀中的女子,神色大变。
“姑娘!”
“别问了,快把药箱拿过来。”薛怀眉头一蹙,大步走到屋里,将沈毓宁放在床上,把被褥拢的合丝合缝。
一旁,丫鬟把止血的药膏找来了,见到这一幕,却是一愣。她跟了薛怀这么久,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
薛怀眉头一蹙,拿过药膏,剜了点抹到沈毓宁脖子上。只他动作稍显笨拙,虽然小心翼翼,依旧把女子皱眉。
丫鬟看得心急,忙道:“大人,还是我来吧。”
薛怀叹了口气,只好让到一旁。丫鬟到底是伺候惯人的,很快就包扎好了,他这才舒了一口气。
“青如,给你家姑娘换件衣服,然后找个郎中来看看,我有急事,明日再过来。”
青如一愣,他说的是她家姑娘
“大人,你早就知道我是沈家的丫鬟?”
薛怀只扫了她一眼,算是默认。
青如曾是沈毓宁的婢女,后来沈家破败,沈毓宁就放她归家了。
后来她落了难,是薛怀救了她,可她从未提过往事,薛怀也未提起过沈家任何人。
如今看来,只怕薛怀当初救她也是因了沈毓宁的缘故
青如垂眸,掩去眼底的黯然:“我家姑娘不是在顾家好好的吗,怎么就受伤了?”
“顾家亡了。”
心中一凉,青如眼前浮起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多好的人啊,怎么就
翌日下午,宸王府内院。
“薛大人,你这次可把殿下气的够呛,眼看就能扳倒那位了,你可倒好,一声不吭就把庆国公端了,现下他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了。”
“微臣知道罪责难逃,故前来请罪,还请陈公公陈情一二。”
自昨夜处置好庆国公,薛怀就一直跪在此地。
一夜下来,他身上积雪沉沉,双腿陷入雪堆,冻得他全身僵硬,几乎没有知觉了。
“好吧,那咱家就帮大人再通传一声。”陈公公叹了叹,摇着兰花指进屋了。
片刻后,他便出来了:“薛大人,殿下允你觐见了,只他怒气未减,你可小心着点。”
“多谢陈公公提点。”
袖中的手蜷了蜷,薛怀连忙起身,膝盖却传来一阵剧痛,几乎站不起来。
额上浸出一丝冷汗,他咬紧牙关,强撑着往里走,太阳穴上的血管隐隐爆起。
陈公公摇摇头,在门外守着,片刻后听到茶杯碎裂声音。
一盏茶后,薛怀终于出来了,只胸前湿了一片,脖子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见此,陈公公叹道:“薛大人,你平时里那么通透,怎地就犯傻了呢?”
薛怀把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闷声不吭地走了。
他一走,陈公公撇撇嘴,嫌恶地擦擦手。
愚蠢!
与此同时,玉池巷的别苑里。
沈毓宁站在廊檐下,幽幽地数着飘落的雪花:“青如,薛怀是个怎样的人?”
青如今早告诉她,陷害顾家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司徒延已被薛怀扳倒。她估摸着是因为内斗,可薛怀救她呢?薛怀肯定不会因为一个丫鬟而救她。
听她这样问,青如眼里泛起缕缕柔光:“大家都说大人是个冷情绝心,可在青如眼里,他是个很好的人。当年姑娘放我归乡后,我被兄嫂卖进青楼,他们打我、qiu禁我,我本以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可我遇到了大人,是他把我从火坑里拉出来,给了我安身之所。现下他又救了姑娘,我心里很感激他”
沈毓宁伸出素手,接住一片纯白的雪花,眸光幽浮。
薛怀虽间接替顾家报了仇,还救了她,可他曾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的左膀右臂,谋害顾家的事他必定是牵扯其中。
这样一个人,叫她如何面对
现下沈毓宁最担忧的是顾晏的安危,她一静下来,耳畔就不停地回响着在国公府听到话。
“听说昔日的顾探花已被净身,并送进太子府了。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却沦为阉人,真是太可惜了”
自顾家双亲收留沈毓宁,她就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做一个合格的顾夫人,把顾晏他当做最亲近的人,与他互相扶持,共度一生。
可那个曾经五岁能作诗,十三岁夺得解元,十七岁于金銮殿上摘得探花投降的惊艳奇才,现下竟沦为内侍,这样可悲的事连她都接受不了顾晏那么骄傲人,他又该如何活的下去?
胸口似有大石堵着,又闷又疼,憋的沈毓宁透不过气来。她深吸了一个口,决定去找顾晏。
但青如得了薛怀的吩咐不肯放她离去,她假装消停。
翌日黎明时分,沈毓宁乘青如未醒,留了封书信,携了些衣物和干粮就直奔太子府邸。
因天气寒冷,她只好搓着双手在原地踱步。等了许久,方听到嘎吱一声。
沈毓宁一喜,转身望去,但见西侧角门前,一位身着浅灰素服,头戴黑帽的少年内侍提着恭桶出来了。
熹微中,少年肤如凝玉,眉目如画,额头一点朱砂,虽容颜憔悴,衣着朴素,却难掩其俊雅温润的风姿。
是顾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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