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宁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从幼时承欢膝下,到少时去姑妈家拜寿从马上摔落,再到沈家败落父母,她被顾家收留,和顾晏一起读书习字,言笑晏晏。
一幕幕,一重重,清晰的仿若昨日。直到锦衣卫闯入顾家,顾家二老纷纷葬身火海,她被顾晏拽着跑入一片漆黑的大雾里。
她寻不到方向,也寻不到顾晏,她好着急,也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她满身大汗,喘不过气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袭红衣。
那人带着银色面具,朝她伸出右手,如同地狱里的天神。
“苏崖”
沈毓宁喃喃低语,下意识把手搭在他手上,就在那一瞬,眼前的人忽然变成了薛怀。
冰冷的目光,似一道寒芒吓得她往后一跌,瞬间惊醒。
沈毓宁喘息着,双眼的焦距渐渐明晰,眼前是一张放大的冷峻面容和一双冷寂而深邃的眼眸。
她心中一紧,就想坐起来,奈何脑中一晕,没能成功。
“阿宁,你怎么样了?”薛怀忙扶住她。
望着他眼里的担忧,沈毓宁微凝,继而强撑着坐起来,拉开与他的距离。
“我都记起来了。”
淡淡的语声不似前几日的温顺,薛怀眸色一沉,蜷紧的手缓缓垂下。
“是么。”
“嗯。”沈毓宁抿抿唇,起身朝他福了福:“多谢大人救了我,也多谢大人这几日的照拂,小女感激不尽。”
薛怀凝了她片刻,忽而一笑:“举手之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淡淡的笑容带了一丝清冷,沈毓宁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虽恢复记忆,可这几日的她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他哄她喝药的样子,他守她睡觉的样子,他为她系秋千的样子,甚至是他牵她的手,抱她的样子,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她对薛怀的依恋是真真切切的,可此刻,她对他的芥蒂和畏惧也是真的。
一时间,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大人,这些时日是我无状了,还请大人不必当真。”
薛怀一凝,转眸看向远方,笑意淡然:“薛某拿得起放得下,自然不会当真。”只袖中的手却随之收紧。
“那就好。”沈毓宁舒了一口气,想了想,从袖中取出薛怀赠她的令牌:“大人,感谢你对我的青睐,这令牌还请收回吧。”
以前她收下令牌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助了,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觉得薛怀对她或许是有几分真心地。
然这份真心她注定要辜负,所以她不想再欠他的情。
瞥见她手里的令牌,薛怀眉眼微冷:“薛某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沈毓宁黛眉微蹙,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我知道,可这令牌我是绝不能要了。”咬了咬唇,她将令牌放在桌子上,福了福,决然离去。
望着女子纤直的背影,薛怀唇抿成冰冷的直线,手中用力一蜷,扳指都捏断了。
而他身旁,金赤令牌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冰冷的毫无生气。
回到客栈时,青如立即扑过来,抹泪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可把我急死了!他们找了你好久,你到底怎么了,可没发生什么事吧?”
见她眼眶通红,沈毓宁心下感动,擦了擦她脸颊泪水:“你别担心,是坏人把我绑走了,不过幸好薛怀救了我。”
“大人!”青如一惊。
“嗯。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总之是他救了我。”
青如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无恙,才放心。
“怎么不见苏先生?”沈毓宁环顾四周,都没看到苏崖。青如一凝,眉眼微低:“他出去找你了,还没回来,我这就让人去通知他。”
“好。”
然而直到晌午,苏崖仍旧没有回来,青如安慰她,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沈毓宁点点头,就坐在窗边看书,看的久了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子腾空了,就惊醒了。抬眸间,就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先生”
“嗯,可还要再睡会儿?”
“还是不了吧。”沈毓宁脸上微烫,从他怀里挣下来。站定后,瞥着苏崖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心中生出一丝歉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崖摇头:“我无妨,只要你没事就好。”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了吗?”
“大概的情况青如已经告诉我了,至于其他的,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
淡淡的眼眸似水一般平静,沈毓宁泛起一丝复杂:“绑我的是那晚抛绣球的兄妹,他们把我献给了薛怀,还喂我吃了大量的迷药,导致我失忆且有点智。”
“所以我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苏崖笑了笑,拉着她坐下,并倒了杯茶给她:“你现在感觉如何了,可还有不适?”
“好多了,就偶尔还有点眩晕。想来再调理一阵,就无妨了。”
苏崖眼里掠过一丝忧色:“那你把大夫的姓名告诉我,我一会儿就给你请大夫。”
“我只知道他姓苏,好像是宁玉堂的。”
“好,我记下了。”苏崖颔首,抿了口茶,似无意道:“你在薛怀府上这些时日如何,薛怀他对你可好?”
沈毓宁一愣,倏地站起来:“你别误会,他虽然对我还不错,但在我心里你和青如还有鹤公子,才是我的朋友,我和他没什么干系。”
“奥,是么。”苏崖弯弯唇,垂眸,神色难辨。
“当然!”
沈毓宁郑重地点点头,苏崖抬眸,拉她坐下:“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请大夫。”
“好。”
苏崖深深地凝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没多久,苏大夫就过来了,给她开了好几副药。听她说有眩晕之症,又施了针灸之术,经过数天的治疗,沈毓宁总算大好。
近日,苏崖帮着鹤听白谈了几笔深意,得空就带着沈毓宁两人外出游玩,连着三日把附近的灵隐寺、雷峰塔等著名景点游了各遍。
这日,他们三人沿着苏堤赏景,逛的累了,正好看到一处戏园,就进去听戏歇脚。
台上咿呀唱的正是有名的《白蛇传》,这戏沈毓宁很喜欢,所以看得津津有味。
没多久,二楼的梯口处,顾晏孤身一人拾阶而上,他一眼就看到雅座后的沈毓宁,正想过去,有瞥见旁边的薛怀,只好上三楼选了个斜对着他们,且隐蔽的位置坐着。
对于他的到来,沈毓宁并未发觉。听到起劲处,沈毓宁忽然想小解,只好寻了个借口出去。顾晏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见此忙下楼,与她来了个“偶遇”。
“宁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毓宁一喜,抬眸望去,见顾晏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二哥哥,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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