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曾说过,索性就说一次吧。”苏崖微微一笑,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心里是很嫉妒我弟弟的,可偏偏我弟弟却很粘我,我干什么他都要跟着,怎样都赶不走。”
“有一天,他掉进一个阴沟里,摔伤了,爬不上来,我就生出一个想法,如果没有他,父母会不会喜欢我。于是我走了,我父母找了他一夜,我都没说。”
“第二天,他终于被找回来了,父母问他,他却说是自己一个人掉进去的。你知道吗?那时候他才五岁,他一个人在阴沟里待了一整夜,可他却没有告发我。”
“从那以后,我下定决心,不管父母对我如何,我都一定要爱护他,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苏崖唇角一弯,眼里泛起一丝氤氲。沈毓宁露出一丝欣慰,柔声道:“他是个好好弟。”
“是啊,他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孩童,只可惜三年后,我被父母卖给大户人家做了马奴,没办法看护他,他就被人牙子拐走了。”
苏崖吸了一口气,眼里泛起一丝恨意,拳头攥的紧紧的。
沈毓宁心中一紧:“怎么会这样?那你后找过他吗?”
苏崖点头,神情凝重:“我出头后,就一直着人四处打探,可任我翻遍五湖四海,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沈毓宁黛眉一蹙,眼里浮满心疼与同情,她叹了叹,握住他的手:“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没有他的死讯,那他就一定还活着。”
“你如此挂念他,我相信,你们一定还有重逢之日。”
听着她温柔话语,苏崖心里有了一丝慰藉,眸中溢一缕坚定与憧憬:“嗯,一定会的。”
说完,他忽然一笑:“酸梅汤很好喝。”
“啊?”沈毓宁一愣,见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她细目一看,上面确实放了一只碗碟,不过已经空了。
所以他方才在那喝酸梅汤,但她没看见?
沈毓宁咽了口唾液,心虚地问:“你说的该不是我做的吧?”
苏崖莞尔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尖:“难道还有别人做那满桌酸梅汤?”
“啊,你都发现了!”沈毓宁面上一惊,揪着帕子有点不好发窘。
“这有什么,你为我花这么多心思,我很开心。”
苏崖握住她的手,眸中颤着幽深的光芒,沈毓宁面上一红,连忙抽回手:“你别骗我了,我尝过的,不好喝。”
“不,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沈毓宁一凝,转眸,见男子目光灼灼,深邃中透着一种摄人的光彩,让她的心没来由一跳。
“我、我有些渴了。”
她倏地站起来,慌乱地走到屋里,连忙靠在墙壁上躲着,摸了摸脸颊,很烫。
几日后,沈毓宁不知怎地恹恹的,就在屋中休息。睡了许久,感觉好了些就起身去找苏崖,途径书房时,却听到里面传来顾晏和苏崖的声音。
“那日的事,要多谢你给报信,我才能及时赶到那里,营救公主。”
“为宸王效力,本就是我的事,你不必谢我。”
“话虽如此,我还是要谢你的,尤其是宁儿,多亏你照顾她,我才安心的做我的事。”
“这你更不必谢,保护她,是我的责任。”
闻言,沈毓宁一震,脑子急速转动着,这样说苏崖也是宸王的人,自那他和薛怀是什么关系,和顾家的事是否也和他有关?另外,按他们所讲,应当早就知道承平公主会遇险,却拿她做诱饵扳倒太子
她身子一晃,脑中一团乱麻,朝后退了几步,却被绊倒在地上。
屋内两人听到动静,纷纷冲出来,见是她坐倒在地,急忙冲过来。
“宁儿!”顾晏住住沈毓宁的胳膊,想扶她起来,一旁,苏崖眉头一蹙,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顾晏一僵,机械地收回胳膊。
沈毓宁看着眼前两个男子,咬着唇:“你们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吗?”
苏崖一凝,目中露出一丝复杂:“嗯。”
“所以,你们和宸王一起利用了公主?”
“是。”
沈毓宁蹙眉,抽回自己的手:“那你呢,你和薛怀是什么关系?和顾家的事又是什么关系?”
望着女子眼里的冷意,薛怀拳头一紧,薄唇抿成一条线:“这里人多眼杂,你先跟我们进去。”
沈毓宁想了想,点头:“好。”
于是,三人相继走到内室。
“说吧。”沈毓宁看向苏崖。
苏崖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们虽然都是宸王的人,但彼此之间并不联系,且顾家的事是前任指挥使司徒延所为,薛怀他当时只是副指挥使,只能听命于他。”
顾晏也附和道:“是的,司徒延是太子的人,若此事跟宸王有关,我又怎么会和他联手?”
“可即便这样,也和薛怀脱不了干系。”
顾晏喉咙一滞,目中露出一丝复杂:“我知道,然而万事难两全,要想给顾家报仇,只能舍弃一些东西。”
“包括良知?”
迎着女子质问的目光,顾晏握着椅把的手一紧,颔首:“是。”
沈毓宁看着这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探花,眼前浮现起顾家覆灭时的场景,又想起他曾经受的屈辱,心里五味陈杂。
比起他们不顾承平公主的安危,利用她这件事,她更难过的是,曾经心怀天下黎民的有志少年,终于成了这阴暗诡谲里搅弄权术的鬼魅。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泛起夹杂着怜惜、纠结、伤心等多种复杂的情感的眼神。
“二哥哥,你受苦了。”
顾晏一愣,扬唇一笑:“我不苦,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望着他脸上温然的笑意,沈毓宁心中一酸,成了西厂督主怎能算好呢?她吸了吸鼻子,压住眼里的热涌,点点头:“嗯。”
一旁,苏崖突然开口:“那你还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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