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魁在庄里等到天黑等不见人,急忙派人到镇上去查问,却在半道遇到了翠红院派来报信的人,闻听翠红院里出了人命案子,苏德魁急忙赶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头皮发炸,忙问死了多少人,苏浪据实相告。苏德魁眉头一拧,忙打发老鸨和总管一起带上十块金饼连夜去县城见县令、县尉和相关官员,又把本地坊官、里正、耆老等人召集起来,统一说辞,只说是流民在院里殴斗,伤了三个人,打坏了一些东西,其余的什么都不许说。
众人畏惧苏家势力,又得了好处,自然愿意配合。
二日正午,一个捕头带着两个捕快自县城而来,勘察了现场,询问了几个知情人,定了个流民殴斗,轻伤三人,毁坏公私财产若干,轻轻地把案子结了。
等苏清河派顾山、顾海赶到兰溪镇时,各项事情都已安排妥当,翠红院紧急修缮后已经可以营业,看起来一切如初。至于那十八具尸体如何处置,就不是苏浪、苏德魁的事了,自有顾家兄弟按着江湖上的规矩办。
顾山看了十八名死者的画像十分惊讶,连声夸赞苏浪心细,要二人隔日去平江府回话。说是回话其实就是去讨赏,苏德魁心里明镜似的,隔了一天便拽上苏浪进了城。
苏清河此刻已知事情始末,他听了连佩印和卿小可的“美言”,又私下里问了苏厦、苏健兄弟,便和衣夫人商议要收苏浪为义子,衣夫人这几天常听卿小可和苏家兄弟夸赞苏浪,对这个农庄小账房印象不错,不过她生性谨慎,仔细询问了苏浪的底细后对苏清河说道:“连家的只见了他一面,厦儿、小可他们到底还年轻,依我看还是先将他调来庄上,就近咱们瞧瞧,合意了再说。”
苏清河笑道:“夫人此言甚是稳妥,就让他来庄里做管事,瞧瞧他的人品和悟性。”
便发话让苏浪留在庄中效力,协助顾山招呼各地来宾。
苏浪回道:“庄主抬爱,实乃小人福分。只是眼下秋收将至,农庄事务繁重,着人接替难免会有差误,请容小人忙完秋收再来庄中听命。”
苏清河笑道:“也好。你随老总管回去,交代清楚了再来。”
回兰溪镇的路上,苏德魁埋怨苏浪道:“你这小子,怎么把我交代的话全忘了?庄主眼下对你印象很好,又有贵人帮你说话,你就该留下来,过不了几年你就是总管了。”
苏浪道:“义父的好意我心领了。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苏德魁大摇其头:“苏家立业百年,人口繁茂,体制完备,一个萝卜一个坑,哪还有多余的空位,这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还让你给错过了,错过了,那就是真的错过了,你就等着后悔吧。傻小子。”
苏浪只是淡淡一笑,做总管看似威风,却有许多繁重的杂事要做,肯定会耽误修炼,哪及在郊外农庄做个账房来的自在。
苏清河肯留自己,无怪乎是连佩印和卿小可帮自己说了好话,他们当然是一片好心,但这份好自己却承受不了,最好的结果是他们走了,苏清河把这事忘了,错过了就错过了,权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左右自己在这也呆不长久,何苦节外生枝呢。
当然自己坚持回来,其实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处理,得赶紧把安置在翠红院里的那个神秘白衣女子送走。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翠红院已成是非之地,她实在不宜久留。
因此一回到兰溪镇,苏浪便找了个借口去了翠红院。
虽已是夏末秋初,天气依旧闷热,白衣少女衣衫十分单薄,玲珑曲线一眼望透。苏浪目不斜视地欣赏了一阵,只是纯粹的欣赏,别无半点亵渎的意思。少女毫不介意,她笑盈盈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苏浪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你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吧。”少女笑道:“怎么,烦我了。”
苏浪摊摊手:“我巴不得你不走呢,你花钱如流水,我也跟着沾光。”
少女撅起小嘴,沤了他一眼,眉宇间却漾着笑意,她娇嗔道:“俗气,钱就那么好吗?你若是喜欢钱,下次见面我赠你千金如何?”
苏浪道:“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耍赖,算了,我还是拿笔记下来,你按个手印。”
二人玩笑了一回,少女忽而一叹,说道:“我在家里从不使钱,因为什么都不必我操心,出来了也不知道钱的珍贵,花钱如流水,现在我知道了,钱是个好东西,小五、小三他们待我好,其实是对我的钱好,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帮我的。你曾说过我是非不明,善恶不分,我是有些任性,可我又不傻,你的好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
苏浪道:“你平安就好,谢不谢的以后再说。我虽爱财,却不贪财,你说要千金谢我,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记得下次来一定把钱带来,最好是中州票号的金票。”
少女眼睛一亮:“你果然这么喜欢钱,不如随我回南海去,我让哥哥千金聘你做总管,将来我出嫁了,你也跟着我,我绝不亏待你。”
苏浪笑笑道:“那感情好,我这个人就有一样好处,忠诚能干,我一定会是个好总管的。”
二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一句玩笑话,当然谁也不会当真。
苏浪唤来小三、小五,结算了费用,又取出两锭银子,让小五去准备路上的干粮,让小三去买一匹好马来——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
打发小三、小五去后,二人来到院中纳凉,正闲开玩笑,那少女忽然秀美一蹙,挥手扇了苏浪一个耳光,苏浪反应神速,侧身避开,心里却吃了一惊,不及他问,却听那少女破口大骂道:“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凭你也想娶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罢,拂袖就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真是可笑,人家救了你的性命,又费尽心机帮你养伤,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们连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
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来,如风鼓浪,一叠连着一叠,拿不准说话之人究竟身在何处。
苏浪心里一紧,陡然明白过来,他不动声色地开了天眼,心里咯噔一惊:就在他跟白衣少女说笑之际,这院子里的土层之下已经布满了铁壳嗜血鳖。
铁壳嗜血鳖的外形跟血鳖类似,通体呈诡异的墨绿色,其壳十分坚硬,六条骨足强健而锐利,能轻易切开人的皮肉,它们一旦嗅到血肉的气息便会疯狂地撕咬。
普通人一旦被铁壳嗜血鳖盯上,几乎必死无疑,它们的壳既坚硬似铁又十分油滑,一旦附体根本抠不下来,下一刻它们就会撕开人的皮肉,疯狂啃食人的血肉,巨大的疼痛会瞬间使人失去抵抗能力,只能在极度痛苦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它们啃食。
就听得沙沙沙的一阵怪响,院里铺地的青砖一块块被顶翻,黑色的铁壳嗜血鳖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小股汇成大股,大股混成洪流,黑浪一般滚滚向二人包抄过来。
更令人惊惧的是,有些铁壳嗜血鳖竟能展翅飞翔。
苏浪的目光被一只高飞的铁壳嗜血鳖牵引着向上看去,心里又是一震:一个长发黑袍女子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那女子迎风而立,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垂及腰部,她脚下踩着一根极细极细的树枝,身体随风微微颤动。
苏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女子,看着好生眼熟啊。
来不及多想,耳畔就听到长剑出鞘的轻吟。
白衣少女手中的青钢剑森然出鞘,发出龙吟般清脆的声响。
“走开,这里不关你的事。”
她的表情异常凶狠,女人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好嘞,回见您。”
苏浪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趁着铁壳嗜血鳖的包围圈尚未完全合围之际跳了出去。他一边向外走,一边赔笑向树上的黑袍长发女子打招呼说:“我以为她是个无知少女,本想捡个便宜,谁知……哈哈,哈哈,哈哈。在下告辞了,回见您。”
“好一个识时务的少年啊。”
“凤不非,你给我听好了,杀鹿人葭的是我,与旁人无干。你一路追了我三千里,无非就想为她报仇,也罢,今晚你我就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哈,你若真有胆量跟我决一死战,就不会躲到兰溪镇来了,我说小妹妹,做人不要太过嚣张跋扈,别以为有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是所有人都宠着你惯着你。”
黑袍女子从树上冉冉落下,她的头发长的出奇,衣裙则黑的不见一点光亮。
“今晚,在这里,没人能救你。你受死吧。”
黑袍女子一声断喝,骤然将手伸出,她的手修长而白皙,指甲长且打磨的十分圆润,但指甲油是令人骇惧的墨绿色。
一股令人不安的沙沙响由远及近,由小渐大,一股黑雾自地面升腾,环绕着黑袍女子的身体盘旋向上,在她的头顶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黑雾,雾是活的,不停地蠕动着,幻化成各式各样的造型:凤、鹤、虎、豹、狼……
“留神呐。”
苏浪在心里喊道,嘴上却没有出声,他的肉身已经锻炼到坚木境,目光变得异常锐利,数丈内,便是一只苍蝇打眼前过他也能分出公母来。
这团发出恐怖声响的黑雾是由一群极小的黑色飞虫组成的,飞虫外形和铁壳嗜血鳖一模一样,只是个头要小的多。
它们有个比铁壳嗜血鳖更为恐怖的名字——飞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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