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澂莲和暄王?”
沈知鲤讶然,陛下子嗣丰盈,且不光上有嫡子在,就算论排行也排不上暄王。陛下也不是很重视这个儿子,就是在朝中他也是最没有地位的一个,怎么还能入得了孟太傅的眼?
看来爹爹说得果然不错,暄王乃是气运之子。
不过沈知鲤倒是也并没有想着要择这个暄王为夫,让他以后登基放过沈家的方式有那么多,谁说一定要成婚了。大不了先与之打好关系,到时候他要是想动沈家也会顾及三分情分。
怀德这个时候已经和沈知鲤吧啦吧啦说起了这两人的事。
“暄王的母妃与孟澂莲的母亲乃是同胞姐妹,在幼时暄王一向与她走得近些。后来贤妃进了冷宫,随后病重离世,暄王也格外不好过,似乎就更念着孟家那个。”
怀德说着一边撇嘴嘀咕,招呼着阿鲤鱼吃茶,然后道:“你可千万要小心些,就拿今天的游湖说事,父亲叫我去给暄王也下个帖子。我人在宫里碰见的他,当面给的帖子,你猜怎么的,这人冷淡的很,直到我无意提了嘴孟家那个,他脸色才有些波动。”
“然后,他便与我道:莲表妹虽看着不近人情,但却是最善良率真的一个,若是她要来,劳烦怀德多照顾她些,莫要叫他被某些手段诡谲的恶毒女人给欺负了!”
怀德将季乾川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就连那鄙夷中带着厌恶的神态也模仿的十分到位。
恶毒女人?
“恶毒女人说谁呢?”沈知鲤困惑。
“肯定是说赵清雅。”怀德想也不想,肯定道,“她最恶毒!”
沈知鲤深表赞同,俩个人相视大笑。
很快,人陆陆续续快要到齐了,沈知鲤也没见到那位孟大小姐。
怀德与沈知鲤坐在一处,笑着招呼贵女们吃茶尝尝点心,以怀德的身份这些茶点都是宫里用的,那样都不是寻常官员平日里能随意拿来吃喝的。
赵清雅坐得离两人不远,眉目清婉,薄施粉黛,一身淡青色衣衫端得是清丽优雅的做派。她身形纤纤瘦,容色也出尘,但是在这一堆光鲜亮丽的美人中就显得有些寡淡了。
她唇角噙着笑,端着茶慢品轻嗅,一副不与凡人为伍的模样。
怀德瞥了她好几眼,不屑撇嘴。
这人是怎么和她家知鲤大美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
绥园春景最好,不说三步一亭,五步一阁,这水榭楼台样样不少,都是请了最顶尖的工匠呕心沥血打造的。园中有两处湖景,一处东湖一处西湖。
东湖之景就在那岸边的桃林,这会儿开的最是灿烂,一片桃粉连边不绝,湖中更有一处湖心之亭,需渡船前往,与世隔绝十分寂静。
西湖背靠山邻,沿着岸边栽种杨柳,正所谓青山傍柳,绿树低垂。湖中一片青碧之色,近处有锦鲤嬉戏,十分动人。
就在怀德琢磨是不是诗会该开始了,她方才和知鲤好一通讨论,这回定要用诗文将那赵清雅压一头的时候,婢女匆匆过来凑近低声禀道:
“孟大小姐的车驾到了,说是有事来晚了,不想打扰大家雅兴,就从侧门进来在人群里坐会,等诗会结束她便离开。”
沈知鲤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只觉得不愧如此,孟大小姐压根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场合,低调行事跟本不想往人群里凑。定是被家里逼出来的,只想着敷衍了事。
怀德撇嘴:“都是闺阁女儿,能有什么大事耽误她,分明是故意的。”
故不故意不知道,反正诗会是得开始了。
按照规矩,每人一张纸条写个题目放入签桶中抽签,然后从这些纸条中选出来十个。
每人从这十个题目中,再抽一个出来。抽到哪个,便以其为题,作诗或者作赋都可,但是限时每人一炷香时间。
这诗会长公主虽未参加,但到底是女儿准备的诗会,还是给准备了彩头的。魁首的彩头是一支青鸾碧玺坠珍珠串钗,第二和第三皆可得一支暖玉镯。
不说这头彩的珠钗是多稀罕,就凭着这钗可以打赵清雅的脸,沈知鲤就挺喜欢的。
等到将十道题目选出来,便是每个人挨个上去抽了。
赵清雅是上回诗会的魁首,按规矩便是她先上去抽,却是一出手就抽到了莲花的题。
这题没有人比赵清雅更熟了,她自诩高洁不染凡尘,这满座都是污泥就她是那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朝着沈知鲤露出一个矜贵的笑,随后便施施然下了台。
第二个是怀德抽签,得了个咏柳的题。第三个便轮到沈知鲤了,好巧不巧,她也抽到了莲花。
周围人露出看戏的表情,每年诗会,论美貌风采没人能压得过沈知鲤,到了作诗的时候,沈知鲤每回都要被赵清雅压的死死的。
赵清雅可不是什么善茬,赵家自诩清流,不欲和沈相这样的佞臣为伍。她也不喜沈知鲤,这人徒有其表,败絮其内,和她爹一个德行。
什么京城双姝,真正的贵女就该才德兼修,徒看外表都是肤浅之辈。
但是每有人说起这京中独一绝的贵女,所有人提到的都是沈知鲤,都道沈相养出来的好女儿。
这些人都是些肤浅谄媚之徒,赵清雅深以为耻。
沈知鲤一看到莲花就想到赵清雅,压根没什么欣赏的心情。莲花若是化作人形是赵清雅那样的,她恨不得立马自戳双目绕道走。
是以当赵清雅都领好了一炷香,婢女铺了笔墨开始下笔的时候,沈知鲤还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候,怀德身边的婢女上前几步在怀德身边耳语几句,然后在自家郡主的示意下来到沈知鲤身侧,低声禀道:
“暄王殿下到了,想请沈大小姐去东湖西侧小亭中一见。”
沈知鲤瞧了怀德一眼,就见怀德朝她挤眉弄眼的,用眼神问她要不要去。
啧,这个暄王倒也是奇了,父亲的意思也只是过来寻个机会瞧一眼,也没叫他大庭广众把她特意叫出去啊。她这是特意来参见诗会,顺道来看他的,又不是特意来看他顺道来参加诗会的。
他叫她过去一趟她就要跑一趟吗,东湖离这边隔着一道湖呢,绕大老远跑过去得多久。
这个暄王,倒是好大的颜面!
况且,这个时候她要是走了,落到他人眼里不就是怕了吗?
等她再回来,便是作了首极好的诗词将赵清雅压过一头,那也成了她见比不过赵清雅借机溜出去,然后特意找了人作的诗。
这便是赢了也不见得光彩。
沈知鲤本想直接回一句,不去。
但是突然又想到,这是个天命之子,父亲说沈家的兴亡都在他手里攥着呢。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委婉的道:“你就去回了暄王,只道我现在走不开,请他稍等片刻。”
婢女应是退下了,旁边怀德奇了,道:“你居然这样好声好气,万万用不着。”
怀德压低声音,凑过去道:“陛下子嗣众多,他算老几,不嫡不长不得帝心。你爹可是当朝丞相,是他该求着你家才是,现在倒是这样矜贵,还叫你颠儿跑去见他。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呢。”
“听我的,你一会去见了他,他保管要与你说,他莲表妹心性纯善对他痴心不二,叫你有些容人之量。你就该直接拒了他,叫他三邀六请求着你下嫁。你爹可是丞相,深得陛下信任,你怕什么!”
要是平时沈知鲤肯定早就甩脸子了,她向来是别人给她三分脸,她回人三分笑脸。这暄王这样辱她,不回敬都对不上她爹这些年这样努力往上爬。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沈知鲤叹息一声,面上依旧是和颜悦色道:“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说不定有朝一日他就飞黄腾达了呢,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怀德震惊:“知鲤你什么时候有这样高的觉悟了!”
沈知鲤面上和善微笑,内心:ndyd!
春日里的风,还是有些大的。柳枝在风里摇曳,柔软的纤枝在水面划起一圈圈涟漪。
这风一起,香便燃得更快了。眼瞧着赵清雅已经刷刷落笔,袅袅烟云被风吹散,搅得人心浮躁。
也就是这时候,暖阳破了云层而出,给岸边低垂的柳枝渡上了一层灿灿金光。在寂静的那个角落,一个颀长的身影穿过人群走来。
不是赵清雅那样把清丽脱俗写在脸上的,也不是那种褪去浓妆后的寡淡,她是那种仿佛身上都笼罩着神仙圣光的。一张隽秀不失棱角的面容,俊眼修眉,眉峰如远山深远,双眸似星河点点。昳丽中不失英气,发如浓墨倾泻,唇若点脂,顾盼神飞。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端正之气。
她身材高挑,一袭雪青色裥裙勾勒她窈窕的身形,外披着荼白宽袖纱衣。整个人笼罩在圣光里,仿佛莲花般圣洁。
沈知鲤怔怔的看着她,嘴不自觉的微微张开。
啪嗒一声,沾满墨的狼毫掉落在了纸上。
美而不妖,莲花成精了也变不成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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