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平康药坊。
郭大夫正在坐堂, 仔细检查着从郡城附近村民收上来的草药,他们平康药坊在太炀城属于一等的药坊,因坐堂的几个大夫医术都不错,主医更是十年前从宫中太医署退下的张医师, 所以太炀郡的官员世家们哪怕家里就养着家医, 但是平时头疼脑热的也会请上药坊的几个医师去看看。
给贵人治病,所需的草药一定是最好的, 甘草, 麻黄, 黄连是村民们采集的最多的, 而靠山的村民们若是能碰上一两根人参那更是走了大运,可以换得不少银钱。
门外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一位身材雄伟如铁塔一般的配刀大汉从大门走了进来。
郭大夫连忙站起来,惊了一下, 对着面容凶恶的大汉,隐蔽的扫了一眼, 没有见到明显的家徽, 这是哪家的扈从部曲?
“听说你们医馆有女医?”雷山粗声粗气的问道。
郭大夫惊讶了一瞬,但对着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汉, 还是回道:“是有一位女医, 乃是我们主医张医师的孙女。”
“将她唤来, 有贵女要她医治。”雷山语言简短,语气却不容拒绝。
郭大夫一时拿不住主意, 不知道这一去是好是坏,有时候知道一些后宅阴私也是危险的。
雷山催促了一声:“某已为女医备好马车, 你只管将她带来就是, 诊金不会少你们的。”
郭大夫无法, 只能去后院把前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胡子花白的张医师捻着胡须,带上孙女走到堂内,等看见雷山,察觉到他身上彪悍的军卒气息,他的眼睛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孙女二十有一,已经成家,专为太炀郡城高门大院里贵女贵妇们服务,如诊脉判断是否有孕,房事不顺而产生的诸多问题,亦或为一些贵女贵妇们保养身体,按摩艾灸,像这种需要脱掉衣物的私密事,自然由女医来做,当然了,像一些高门自有培养好的医者,生产时候更是有私人产婆,但因他的孙女习的一手高超的养生术,因此有一些习惯了张女医按摩手法的贵妇们经常会唤她去内宅。
“只要她。”雷山见来了一个老医师提着药箱带着一位女医,便指了指张女医。
张医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脸慈祥:“某是张诺,曾在宫中太医署任医师一职,这位是我的孙女,一手医术皆是我所教,某对女子病症颇有研究,为宫中不少娘娘们诊治过,不如带上某为您家贵女瞧瞧。”
雷山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跟我来吧。”
雷山走到外面翻身上马,在他的身侧,一辆普通的桐木马车已经被车夫撩开了车帘,张医师带着孙女上了马车,注意到马车上的占风铎是铜质的,上面刻着窦字。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平静,张诺打开窗户望着外面。
天色已暗,已过戌时,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西市现已陷入了冷清之中,偶尔有几声狗吠传来,太炀郡的夜禁从几天前开始便严了,各个坊市的坊门一关,巡捕们在坊里的十字街上行走,穿梭在小巷小曲里,像西市这种正常的商业坊间,平常查的并不是这么严。
马车轱辘渐渐行远,最终停在了窦府门前。
雷山下马,带着医师和女医向前走,过二门的时候看见了窦翁和他的娘子,便客气的拱了拱手。
窦夫人面带愁色,晚间时分听见婢女汇报说萧夫人的贴身女婢朝厨房要了两个汤婆子以及红糖水,便知道应是女人家的月事来了,正想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暖汤送去,就听到节度使的扈从骑马出门的消息,带着一辆马车。
“夫人,你跟去看看女医怎么说?”窦海涛对夫人说道,他是外男,总不好直接进入萧小娘子的房间。
窦夫人白了夫君一眼,带着贴身女婢进去了,只不过她和萧夫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所以只在东阁的外厅等候。
窦夫人坐在椅子上,前面坐在首位的就是节度使大人和青山先生。
周绪喝着茶,面孔不太清晰,赵青山摇着折扇,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医女和医师已经进入了内间。
张医师摸着胡子,坐在床边,手搭在贵女手腕处,仔细诊断后有了结断:“这位小娘子体内气血不畅,寒气积淤,故而手脚发冷,我开一副帖子按药方抓药,每日服两次,满七日,以后月月如此,数月调理下来,小娘子便可不再受此苦楚。”
萧洛兰听见大夫和女医说的差不多,心里惊喜,对张医师福了一福:“谢谢大夫。”
女医在一旁写着药方,芳云站在主子身边,等待医女把药方写好就去煎药,萧洛兰把床上帷幔拉下来,让女儿好好休息。
张诺前半生久居长安,一听到这位夫人的道谢声就知道了她是长安人,他不经意的打量着这位姿容绝盛的妇人,在脑海里回想了半天,也没和长安的哪家妇人对上。
芳云把药方拿走出门去熬药。
“萧夫人,萧小娘子怎么样了?”窦夫人走进内室,关心问道。
“大夫说喝完药肚子疼痛就会缓解很多。”萧洛兰对窦夫人很感激:“多谢您对我们的帮助。”
窦夫人拉着萧夫人的手,只觉得柔若无骨,心里不禁感叹怪不得节度使大人对萧夫人如此看待,这样的一位尤妇,谁能忍得住。
“我们女人才了解女人的痛苦,您不必客气,萧小娘子这几天好好修养,厨房里还温着银耳甜羹,等药喝完了,再喝一小碗甜羹去去苦味。”
张医师收拾好药箱,说道:“萧夫人,我们就先出去了。”
萧洛兰把医师和女医送到外面的外厅,见周宗主还坐在堂内椅子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今晚就是周宗主派雷山去请两位大夫的。
周绪身为男子,也不好多过问萧小娘子的情况,但看萧夫人眼眸柔和清亮,脸上郁色少了很多,想来结果应该是不错的,这样就好。
就在这时,本应该出门的张医师却忽然转身,长揖一拜后问道:“可是周幽州?”
周绪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他望着张诺,过了一会笑道:“原来是张医师。”
张诺欠身回道:“想不到周幽州还记得某。”
周绪摩挲着茶杯沿,道:“当年在长乐宫,张医师送我的一个人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怎会不记得张医师。”
张诺的头发已经花白,身体不复健朗,面容也已经变成了小老头,他谦虚的欠身道:“当年就算没有我,相信周幽州也能逢凶化吉。”
“周幽州,你我数十年未见,明日我做东想请您在黄鹤楼叙上一叙,不知周幽州可有空?”
周绪握着杯子,没有说话。
张诺的背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几岁般佝偻着,他紧紧盯着周幽州,握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如沟壑。
周绪却是忽的看向萧夫人:“萧夫人,明日你想去黄鹤楼吗?”
萧洛兰一怔,周宗主为什么问她。
她听到现在,也明白了周宗主和这位老医者认识,老医者以前还帮过周宗主,现在他想找周宗主叙旧,周宗主也不回答他去不去,而是问她想不想去那黄鹤楼。
难得她说不想去,周宗主就不会去吗?
萧洛兰想不明白。
那位刚给女儿治过痛经的老医者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萧洛兰手心出汗,努力思考周宗主话里的意思。
张诺发现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抖,这个萧夫人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将会影响到多少人的生死。
就在全屋寂静的近乎死寂的时候,萧洛兰缓慢又紧张的回道:“去一下也可以。”
张诺精神一振,张医女只感觉到爷爷将她的手握的生疼。
周绪笑道:“既然萧夫人愿往,那我就与您一同前往黄鹤楼观江景。”
张诺深深一拜,随后带着女医告辞。
窦夫人见屋里气氛不对,也赶紧离去了,准备把自己听到的信息告诉夫君。
东阁里,只剩下了萧洛兰和周绪以及青山先生。
周绪仍是一副和气模样:“萧夫人,今晚我在书房等您。”
萧洛兰想起自己每天的工作,点头道:“好的。”
周绪和赵青山走在回廊,天上银月清辉洒满了大地。
赵青山摇着折扇道:“太炀郡的李太守和太医署的张医师两人是知己好友,您不会不知道吧。”
周绪背着手,不在意的回道:“知道啊。”
“李太守是幽州刺史的人,您明天还去赴宴,我敢担保,张医师肯定会去太守府,私下劝说他,让你们明天见面。”
“反正见面也不会改变结果,当年张诺帮我一回,我就还他这个人情。”周绪声音淡淡的。
回到书房,周绪整个人放荡不羁的将长腿搭在书桌上,双手抱着后脑勺,脸上放着书,等着萧夫人的到来。
赵青山站在窗口吹风,等瞧见萧夫人的身影,他咳嗽了一声。
周绪立刻坐直了。
“主公,书拿反了。”赵青山再次咳嗽了一声。
周绪装模作样的看书。
“萧夫人,请坐。”
周绪放下书,邀请萧夫人在书桌案前坐下。
萧洛兰是看着女儿喝完治疗痛经的药汁,而后又喝了一小碗的银耳甜羹,见女儿睡着之后,芳云也在房间里才来的,来的路上她就担心会不会迟到了,结果等她到的时候,书房灯火通明,周宗主还在看书。
周宗主还真爱学习啊,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坐在椅子上,对面就是周宗主。
“萧夫人,我们今天读什么?”周绪倾身问道,高大的身影将萧夫人遮住了大半,但因语气平顺温和,带着笑意,所以并没有给萧洛兰太强的压迫感。
萧洛兰从书桌上的一堆书中找出一本:“周宗主喜欢看《洛阳游记》吗?”
“少时读过几遍,对此游记非常喜欢。”周绪回道,欣赏着艳光四射的萧夫人,萧夫人穿这身颜色的裙子可真不错啊,若是有一天可以读读其他类型的书就好了…周绪喉咙瞬间发干,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连忙打住自己的幻想。
萧洛兰读到一半,忽然听见鸟儿的啾啾。
赵青山打开窗户,将信鸽拿过来,取下信件,看了一下,随后看向主公。
周绪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见主公一点也不避讳,赵青山说道:“听到您遇刺,许判官带着手下一些人准备疾驰到苍县,亲自调查这次暗杀,已经走好几天了。”
周绪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赵青山出门后,就见雷山在门外刻意禀告道。
“主公,经雷氏探子探查,张医师甩了窦家的马车直接去了太守府。”
萧洛兰看着书,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忽的她想起周宗主和太炀郡太守的关系不好,现在张医师又去了太守,再想起她答应了和周宗主明天一起去黄鹤楼……不会又发生行刺吧?
周绪见萧夫人接下来的时间神思不属,便问道:“萧夫人有心事吗?”
萧洛兰不安道:“周宗主,我们明天还去黄鹤楼吗?”
周绪饶有兴趣的问道:“萧夫人不想去了吗?”
萧洛兰想了想说道:“周宗主想去的话,我可以去的。”
周宗主帮了她这么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她去,但是既然周宗主需要她的帮忙,萧洛兰一定会尽心帮他的。
“萧夫人怎么知道我想去呢?”
萧洛兰不怎么自信的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因为我仔细想过了,如果周宗主要拒绝张医师的话很简单,但是您却没有这么做,所以,我猜周宗主您应该是想去赴约的吧?”
“萧夫人真聪慧。”周绪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就是这样,没错,您想的真周到。”
萧洛兰脸色一红,周宗主夸的好夸张。
“不过萧夫人不用担心,明日我和张医师见面,会提前在黄鹤楼做下布置,清扫障碍,安排弓/弩手在不远处埋伏。”周绪突然说道,注意着萧夫人的神色,见她只是惊讶,并没有其他表情,心里的另一个猜测正在消失。
曾经,周绪怀疑萧夫人是一场针对他的美人计。
可是相处到现在,萧夫人的周围都是他的人,性格温柔良善,有的时候甚至有些胆小,而且缺乏在外面生活的经验,但在周绪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缺点,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而且周绪很享受萧夫人只能依靠他的感觉,这让他有种诡异的快乐感觉。
萧夫人对她的爱女萧小娘子爱若生命,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一个意外出现的妇人,而且还是一个有着巨大致命弱点的妇人,如果她背后真有人,听到他针对李太守的布置,不管如何都会有破绽的,可惜的是,没有,萧夫人仅仅只是惊讶。
萧洛兰没想到周宗主想的如此全面,她拍了拍心口,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提前做准备总是好的,萧洛兰真的不想再发生刺杀事件了。
周绪望着起伏的山峦雪色,狼狈又艰难的移开视线,在幽州北地常年风吹日晒的脸罕见的热了起来。
曾经周绪想过如果萧夫人真是美人计里的美人怎么办?
他想了很久,最后承认他认栽了一回。
见萧夫人所作所为完全不似他人派来的,周绪心中愈发欢喜,看着萧夫人,脑子里浮想联翩,忍不住开始想萧夫人和他在一起的以后生活。
至于萧夫人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从遇到萧夫人的第一眼,这个问题就不在周绪的考虑范围之内。
萧夫人只能是他的。
“萧夫人,念了这么久喝点茶水润润喉咙。”周绪热络说道,把茶杯推到萧夫人面前,和她闲聊:“南方的那些人喝茶总喜欢什么都加一点,我不喜欢茶里的橘皮葱姜,所以出行以来扈从都是按照我的口味来弄茶水,萧夫人,如果你喜欢南方的茶可以和我说。”
萧洛兰没有喝过周宗主所说的茶,她想象就觉得不好喝,她摇头道:“我喝清茶就好了。”
“我与萧夫人一样,只喜欢清茶。”周绪笑道。
萧洛兰心神放松,随着相处时间长了,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现在和周宗主谈话总像是老朋友一般,精神不会那么紧绷绷的。
时间过得很快。
等萧夫人走后,周绪哼着幽州小调再次将腿伸到书桌之上。
第二日。
萧晴雪已经知道妈妈今天要去黄鹤楼了,她吃着芳云给的果脯,躺在外面竹椅上无力的晒太阳,心里念念不舍,同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周宗主和太炀太守的关系果然不好。
萧洛兰见女儿周围有芳云陪着,外面还有两个雷氏骑从看护,将雪球放到女儿的怀里,让小猫也陪着她。
“阿娘,你快点回来啊。”萧晴雪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会速回的,中午的汤药一定要喝,午后如果冷了记得多穿两件衣服。”萧洛兰细细叮嘱道。
“知道了,阿娘。”
等出了门,萧洛兰坐上马车,周宗主和青山先生在另一辆,萧洛兰望着外面的热热闹闹的市集,心里想着她到了阆歌可以做什么活计为生,她只会做甜点,但是古代糖油都是富贵人家吃的,她在外面卖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还有刺绣,萧洛兰只会绣十字绣,当绣娘似乎也很难,游记里经常写某个读书人以抄书为生,她认识字,能不能也抄书……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黄鹤楼到了。
萧洛兰仰头望着足有五层楼的黄鹤楼。
张医者早已等候在门前:“周幽州,萧夫人,请进。”
萧洛兰进去以后发现整个酒楼空无一人。
周绪步伐不紧不慢的和萧夫人一起走着,身后跟着赵青山以及雷山一众护卫。
萧洛兰站在栏杆前,远处就是烟波浩渺的浔江。
“黄鹤楼有一首临江词,是梁朝时期的状元所作,萧夫人可还记得。”周绪侧身站在萧夫人右边问道。
萧洛兰读过一些游记,便立刻想到了那首状元词:“记得。”
周绪本想对那首临江词拽文嚼字一番,后来发现自己没啥文采,就只能算了,当做没说过之前那句话。
“江上风大,周幽州,萧夫人,不如先进屋吧。”张医师觑了一眼周幽州的脸色,一边带路一边小心说道:“周幽州,你我相识数年,我这次擅作主张邀请了我的另外一个朋友,也是您认识的,太炀郡的李伯志李太守,此次宴会,我们四人只谈兴事,不论其他,可好?”
黄鹤楼三层相高,五楼各相向,楼里明暗相通,飞桥相连,处处可见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周绪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张医师,似乎有人不想领你的情啊。”
张诺转身,看到了他的好友,太炀郡太守李伯志。
萧洛兰只见前方站着一位身材消瘦穿着朱红官袍的中年男人,身后带着四个护卫。
只不过这位李太守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尤其是看向周宗主的视线,阴森森的吓人,眼底一片青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张诺的心顿时凉了大半,他站在好友身边,使劲的拽了拽他身后的衣物,让他不要如此,可是好友的背脊挺的更直了,像是在对抗什么,表达着自己永不屈服的理念。
张诺苦矣,为何好友就不懂这个道理,他为了这次机会,花掉了自己最大的一个人情,张诺痛苦的闭上眼睛。
“李太守不是在家伺疾吗?怎么有空来饮酒赴宴,莫非是家中长辈的病好了,这的确是一件喜事。”周绪慢条斯理的说道:“听闻黄鹤楼的兰酒千金难买,我与李太守喝上一杯,如果李太守觉得也好,明年圣上的万寿节,太守可以上表酒水为圣上贺。”
萧洛兰发现不笑的周宗主有种近乎冷漠的傲慢,冷的不敢让人接近。
这些话中也不知哪一句戳中了李太守,他脸颊肌肉抽动,颧骨红了一片,跳脚暴怒骂道:“周绪你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尔可为人臣乎?!”
萧洛兰听着他们吵架,也读出了一些意思。
她偷偷看了一眼周宗主,想不到他说话这么的毒舌,和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像两个人似的,黄鹤楼有鹤,周宗主该不会是在骂皇上您赶紧驾鹤西去吧。
怪不得李太守这么生气。
“以后百年千年,史书上都会写你周绪是个乱臣贼子,祸国之人,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背上千古骂名!”
周绪听的腻歪,挥了挥手,雷氏骑从立刻将李太守等人赶出楼,张诺则面如死灰。
周绪走到厅堂盘腿坐下。
萧洛兰坐在他隔壁的食案席子上。
门被关上,似乎还能听见李太守的叫骂声。
“可是嫌污耳朵?”周绪侧头,问着萧夫人:“若觉聒噪,我叫人将他舌头割了。”
萧洛兰被吓了一跳:“不,不聒噪。”
周绪笑了笑,将席子朝萧夫人旁边拖了拖,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暴戾的情绪消了些。
“萧夫人,千百年后,您害怕被记在史书之上吗?”
萧洛兰想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不怕。”
她理了理思绪,慢慢说道:“周宗主,您救了我的女儿,不计回报的帮助了我很多,我受了您很多恩惠,但我什么都不会,也不是特别聪明,很大可能报答不了您什么,如果史书不介意您有我这么一个笨的朋友,那么我也不会介意的。”
周绪望着萧夫人认真的面容,忽然感觉心跳有点快,比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时还要快。
快的让他热血沸腾,脊骨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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