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华自闲前来兴庆侯府的,除了侍女嬷嬷外,还有锦衣卫。出来迎接的陆选芳调侃道:“我们家是龙潭虎穴吗?”

    华自闲郑重其事:“确实危险重重。”陆选芳真心实意道:“谢谢你能来。”华自闲实事求是:“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外祖家,我没有不来的道理。”

    兴庆侯府同样分东西二院。东院居住着兴庆府太夫人以及兴庆侯一家。西院居住着兴庆侯弟弟一家。面积上,东院比西院要大上许多。

    兴庆侯府人口不少,没有华府那样宽敞,每个姑娘都拥有单独的院落。陆选芳跟着父母居住在移清居,单独的一栋小楼,清幽雅致。

    陆选芳和母亲长得很像。都是秀雅有灵气的长相,五官拆开看,都及其相识。气质,则截然不同。母亲端庄大方,明眉皓目,一看便是是泡在蜜罐中的人儿。女儿则有一种娇怯之感,皱着眉头,总爱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作为嫂子,二娘子对华自闲并没有太多的敌意,更多的是好奇。那个将自家娇蛮的小姑子气得回娘家告状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

    “黏黏真是位漂亮、灵气逼人的小姑娘。”眼里是真挚的夸奖,华自闲欣然接受:“我和爹爹长得最像了!”

    陆二娘子回忆当初:“当年美玄郎高中状元打马游街的时候,我还跑出去看了呢。为了不让选芳她爹爹知道,说是去了华阳观祈福好生个女儿。真是洛阳城所有的庙宇都拜遍了,才得来我们选芳。”

    陆选芳有些害羞:“娘!”陆二娘子理解不了女儿的难为情:“有什么好害羞的!”陆选芳的脸有些红:“娘,您少说两句吧!”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在移清居最有话语权的,是陆二娘子而不是陆选芳。陆二娘子很是健谈,和华自闲说了不少陆选芳的儿时趣事。华自闲投桃报李,说了一些和华寄锦相处的点滴。

    陆二娘子听后十分满意,能将妹妹照顾得如此周到细致的男子,绝不是坏人。最难得的是,能体贴女孩子的不容易。

    气氛更加融洽,陆二娘子继续说起了陆选芳哥哥们的趣事。小男孩淘气起来,那可真是花样百出、热闹非凡。陆二娘子最高兴的,就是亲眼看着儿子被孙子们折磨,崩溃的模样,实在是太解气了!

    说了半天,陆二娘子有些乏了,让小姑娘们自己找乐子去。陆选芳带着华自闲辞别母亲,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是有几分尴尬。

    华自闲首先表示:“我该去拜见母亲了。”陆选芳马上表态道:“我陪妹妹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承茵在娘家待得乐不思蜀,都快忘了华自闲这号人物,几句话将华自闲打发出来。接着,华自闲又去了福荣堂和春锦堂,意外的顺利。不难为也不待见,是对待一个不起眼小辈应该有的态度。

    一圈长辈拜见完,比扎马步都累。陆选芳适时关心道:“累了吧,我们吃些东西。”再次转战到移清居闺楼,陆选芳主动式搭话道:“我问了阿禾她们,这些都是黏黏爱吃的。尝尝我们家厨子的手艺如何。”

    华自闲真有些饿了,不客气吃起来:“挺好的,味道不错。”陆选芳高兴:“黏黏妹妹喜欢就好。”

    陆选芳并不是一个能藏住心事的姑娘。饭后,华自闲提议:“选芳表姐我们去泛舟吧!”陆选芳有些意外,显然有些忘了请人的借口:“好啊!”

    兴庆侯府的莲塘,也就一般般。大半位于东院,小半位于西院。负责撑船的娘子,精准的将穿将制在东院范畴内。

    华自闲状似无意提了一句:“怎么不见西院的姐妹,只有我们两个泛舟好无趣。”陆选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被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道:“她们有功课,不好打扰。”

    看来东西二院是有矛盾了。不知道是否与箭楼一事有关。以陆选芳胆小安逸的性格,能将她骗去箭楼的,一定是至亲之人。

    陆选芳下定决心:“黏黏妹妹,今天请你来,不是泛舟游湖的。”华自闲点头:“我知道呀!”

    陆选芳继续说:“你知道请你来的目的吗?”华自闲手托腮看向湖面:“我猜,是为了选芳表姐吧!”

    陆选芳难为情道:“家人为我看中一门亲事……”陆选芳话没说完,被华自闲打断:“选芳姐姐喜欢这门亲事吗?满意这门亲事吗?了解我哥哥吗?”

    陆选芳从来没想过这些:“父亲觉得好,母亲觉得好,祖父觉得好,祖母满意,老祖宗也说你哥哥是可塑之才。我应该是满意的。”

    这是什么话!华自闲问她:“选芳姐见过我哥哥吗?”陆选芳羞涩道:“远远见过几面。”华自闲提醒说:“我哥皮肤偏黑,可不是洛阳城流行的白皙美男。”

    陆选芳并不觉得这是问题:“我家中兄长,都在军中任职,也不是洛阳城流行的美男子。”话里话外,很是松动呀!华自闲问她:“选芳姐满意这门婚事吗?”

    陆选芳低头思索:“我应该是满意的吧!”华自闲提醒:“这可是你的一辈子,要想清楚。”陆选芳说出心里话:“我这样的人,能说一门家人满意的亲事,能嫁出去,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身体上的残缺所带来的心理上的自卑,让这个姑娘一直处于自我否定中。喜欢自我检讨的性格要不得!

    华自闲假设:“如果哥哥屈服于太太的威严、家里的压力,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你。将来要承担哥哥怒火的,也只有你。”

    陆选芳自卑是自卑,但也有属于小动物的敏锐:“不会的。你哥哥不是这样的人,黏黏你也不是。”

    太过真心实意,华自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你要嫁过来,可能会夹在哥哥和太太之间,里外不是人。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对此,陆选芳有自己的思量:“做闺阁女儿和做人媳妇总归是不同的。没有这样的矛盾,也会产生其他的矛盾。毕竟是我的亲姑姑,不会太为难我的。”

    离开熟悉的家,离开疼爱自己的父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开始新的生活,确实需要勇气。而陆选芳显然缺乏勇气。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华自闲觉得自己也要拿出态度来:“这婚事,结的是两姓之好,讲的是心甘情愿。我们家的情况选芳姐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我哥哥不点头,这婚事肯定成不了。只希望选芳姐到时候不要记怪我哥哥。还有,今天的一切,我都会如实转述给哥哥的。”

    陆选芳道谢:“麻烦黏黏妹妹了。”华自闲显然不太能接受兴庆侯府的行事风格:“希望下次来兴庆侯府,还有这种待遇。我也不知道,我是期盼有下一次还是没有。”

    陆选芳并不在意,反而鼓起勇气找话题:“黏黏妹妹可有想过,将来找一位怎样的夫婿?”华自闲压根就没想过,盲目信任道:“哥哥会安排好的。”陆选芳看向华自闲,以同样的表情说:“爹娘也会为我安排好一切的。”

    自兴庆侯府归来,坐立难安的陶妈妈马上迎了上来:“郎主!”一切尽在不言中。华自闲言简意赅回答一句:“和猜测的并无二致,陆家上下对这门亲事势在必得。父亲呢?”

    陶妈妈回答说:“在德阳居,正等着郎主用晚膳。”华自闲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累死我了!”

    陶妈妈抱起华自闲:“陆家人就是欺人太甚,可怜了郎主。妈妈特意准备了郎主爱吃的菜,待会儿可要多用些,都瘦了。”

    饭后,回到观海居,华自闲给亲哥写信。第一句话便是“哥你再不回来,可要被埋了……”,别看华自闲小小年纪,写起家书来,话还挺多。洋洋洒洒几大张纸,将事情的经过写得是清清楚楚,毫无添油加醋的痕迹。

    兴庆侯府,移清居。晚膳后的陆承焉夫妻,依旧在商量女儿的婚事。

    陆二娘子道:“华家这个五姑娘,模样好,人也可爱,很讨我喜欢。”陆承焉不服:“哪能有我们芳芳可爱。”

    陆二娘子翻了个白眼:“华五姑娘长得和美玄郎一摸一样,跟个白面团子似的!你是没见着那小模样,真的是,心都化了!”

    陆承焉还是那句:“你们女子,总是被皮囊表象迷惑!”这话陆二娘子不爱听了:“你们男子不也一样。那个什么京城美人榜,不是你们男子排出来的?”

    陆承焉马上转移话题:“这华家五姑娘有颗玲珑心,将来不会欺负我们芳芳吧?要不我们养芳芳一辈子,不嫁人了!”

    陆二娘子叹气:“我们芳芳闷葫芦的性子,本就爱多想。万一她觉得我们嫌弃她,觉得她丢人怎么办?”

    陆承焉说不出话来,只能拿华寄锦撒气:“便宜这臭小子了!”陆二娘子提醒:“婚事还八字没一撇呢,万一华千户有什么隐疾,我们还不嫁呢!”

    陆承焉还是有些不确定:“华家是好人家吗?这门亲事真的对芳芳好吗?”陆二娘子说道:“华家人口简单,三代单传,没什么亲戚。这些年来,也没见哪个穷亲戚找上门来。茵茵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家芳芳。大姑子小姑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你见过她们拌过嘴红过脸?等将来姑娘们都出嫁了,整个华府就四个主子。没有妯娌,清静。”

    确实是这个道理。陆承焉提醒:“这亲事要是成了,可要提醒芳芳,凡是别都听她姑姑的,以自己的小家为先。还有那个华五姑娘,一定要为她寻一门满意的亲事,华寄锦能感激她一辈子!”

    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不同。陆二娘子同情道:“那孩子也挺可怜的。有点儿小脾气也是正常,让着些,没什么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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