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令辗转多日,将消息送到华寄锦手上时。指挥使大人已经带领一队人马,装扮成西域胡商,西出嘉峪关多日。

    华寄锦身边即有锦衣卫,又有边军送过来的向导,以及沿途招募的护卫,人员复杂。金乌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送信过来的。

    方侃不敢耽误,找到独处机会将信交到华寄锦手中。信不长,华寄锦很快看完。又不肯相信似的,反复看了好几遍。

    方侃倒杯粗茶给华寄锦,焦急道:“主上?”华寄锦依旧没抬头,问了句:“今儿二月初几了?”

    方侃回答说:“主上这日子都过糊涂了,今儿二月二十,二月都快过去了。”华寄锦咬牙切齿:“真是个好日子!”

    方侃小心问:“可是遗憾缺席了五郎主的及笄礼?”华寄锦将家书递给方侃,闭起眼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方侃一目十行,大略将家书看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语言系统持续混乱。

    华寄锦不想听他的感慨以及废话:“出去吧!”方侃还想再说些什么:“主上,哪有这巧合……”被华寄锦打断:“出去!”

    华寄锦在房间中枯坐一天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将自己武装成正常人,坚定不移按照原计划,继续西行。

    天德十九年的二月二十,是什么时日呢?答案很简单,是华自闲大婚的日子。

    这场筹备仓促,秘而不宣的婚事,在多方配合下,终于顺利举行。别说收到请柬的洛阳贵胄,就连已经出嫁的华府姑奶奶们,都被瞒了个结结实实,犹如当头一棒。

    收到婚讯的第二天,除了不在京城的华令光,三姐妹齐聚李府,商讨着这门“从天上掉下来的”婚事。

    华令禾最先开口:“华黏黏脾气是差了些,不服管教,可也不用这般害她吧?如此一来,我们华家成了什么?”

    华令家关心道:“那吴家什么来头?京中才俊再是不济,也不用选个船工之子吧?母亲昏了头,父亲也不管吗?”

    华令柔提醒:“华寄锦虽然不在京城,可锦衣卫依旧买她的面子。真要不想嫁,请到诏狱喝杯茶,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除非她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或是调动不了锦衣卫。”

    华令禾头痛,本以为婆家一团乱麻。如今看来,娘家也不逞多让。关系到亲娘,难为失了分寸。“大姐你说,怎么办吧?指望劝说华寄锦回京时别闹得太厉害?还是劝说母亲取消这门婚事?”

    华令禾道:“母亲的小心思,我们懂。不喜欢、华黏黏将来高嫁,压过我们一头。可长安秦家这样的诗礼传家,不好吗?非要闹得没任何转圜余地,离心离德,才开心?”

    华令柔希望:“希望这场婚礼,是结束而不是开始。你们也小心了,如今这世道,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尤其是家家,你身在皇家,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华令家笑笑:“大姐放心,我有分寸的。再说了,怀王府一无兵,二无权,就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不躲着我们就不错了!”

    二月十九日夜,华自闲出现在德阳居书房。

    华北溟在练字:“你也睡不着?”华自闲摇头:“我怕爹爹睡不着。”华北溟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华自闲只是说:“先将眼前这几年过好再说。”

    华北溟放下笔,却没有抬头:“是爹爹对不住你。”华自闲不这么认为:“怎么会!没有爹爹,哪有我?能为哥哥和爹爹分忧,黏黏高兴。黏黏也是个有用的人了!”

    华北溟不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事谨慎小心。”华自闲跪倒在地:“谢爹爹提点。女儿拜别父亲。”

    华北溟马上道:“赶快起来吧。”华自闲站起身:“爹爹,路是我自己选的。谁也没有对不起我。前路凶险,父亲保重。”

    二月二十,华自闲起了个大早。不是她不想多睡一会儿,而是陆承茵担心华自闲跑了,一大早前来堵门。

    大可不必,既然决定扮演一位被嫡母欺凌的小可怜,那就一定会演到最好。大戏还没开场,当逃兵多没意思!

    “天光和云影用得可还舒心?”陆承茵难得关心起华自闲的起居。华自闲客气道:“多谢母亲关心,很好。”陆承茵更加满意了:“你喜欢便好!”

    天光和云影,是陆承茵送给华自闲的陪嫁丫鬟。年岁与华自闲差不多大,模样姣好,声音悦耳动听,身段婀娜多姿。是那添香的红袖,知己的红颜。专门训练出来的通房丫头。

    也难为陆承茵了,从哪里找来的可人儿,专门给新嫁娘添堵。最关键的是,这两丫头的卖身契不在华自闲手上,听命于谁,自然显而易见。

    除了两个通房丫鬟,陆承茵还送来一位陪嫁嬷嬷,掌管着华自闲的嫁妆。上到房契地契,下到打赏用的碎银子,都要经过这位崔嬷嬷的手。

    洛阳城各家,虽然对这桩婚事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是吏部尚书嫁女,该来的都来了,华家还是很热闹的。

    吉时未到,又有客至。这回来的客人身份尊贵,陆承茵要去迎客,走得那是三步一回头。留下了董妈妈等一众心腹看管华自闲。

    安王元礼一脸春风得意,穿的更是喜气洋洋,排场十足的出现在华家大门口,心满意足的接受众人跪拜后,与华北溟夫妇寒暄。

    “今儿是五妹妹的大喜日子,偏巧西楼兄不在,小王担心没人背五妹妹上花轿,这才匆匆赶来,姨夫姨母不会介意吧?”

    华北溟赶紧表明:“安王殿下大驾光临是小女的福气,岂敢。”安王客气道:“自家妹妹,应该的。这一晃眼,五妹妹的都嫁人了。我记得去年还是前年在宫中见到,还是一小团子。时间过得可真快!对了,五妹妹今年十七了还是十八了?”

    陆承茵硬着头皮道:“小女刚及笄。”安王一脸怎会如此的表情:“是吗?本王记错了?本王还以为五妹妹年纪大了,被家里嫌弃丢人,这才如此草率的打发出门去!”

    华北溟笑笑:“安王殿下可真会开玩笑。”安王回了句:“没这场婚事可笑!行了,姨夫姨母忙着吧,本王先去看看五妹妹。”

    安王第一次来到南薰馆,上下打量:“这地儿不错,华寄锦品味还行。”装扮得差不多了,华自闲艰难扭动脖子:“殿下真是喜庆,只不过这天刚转暖,扇个扇子不冷吗?”

    安王晃动手中折扇:“你不懂!”婚期仓促,准备的嫁衣首饰,都不是顶好的。华自闲略微嫌弃自己:“安王殿下是来看我笑话吗?”

    安王找地方坐好,一脸受伤道:“五妹妹这般想我?亏我起个大早送五妹妹出嫁,果真是好心没好报!”

    华自闲摘掉满头珠翠,好笑道:“三殿下是来看热闹的!”安王直接承认:“不过你三哥我热闹不白看,等到了良辰吉时,亲自背你上花轿!华寄锦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充面子了!”

    华家唯一的男丁华寄锦不在,没人背新娘上花轿送嫁,陆承茵小气得亲侄子都舍不得出,找了个陆家远亲充数。反倒是留在洛阳的秦家人听到了消息,送来不少好儿郎。如今三皇子亲自出马,面子倒是有了!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五妹妹说几句知心话。”安王大马金刀,不容拒绝。董妈妈为难道:“三殿下,这不合适!”

    安王不高兴了:“有什么不合适的?本王和表妹说几句话还要受你这个奴才管制?”董妈妈立马跪下:“老奴不敢!”安王瞪眼:“还不快滚!”

    别人家姑娘出嫁,都是姐妹闺蜜围着。到了华自闲这里,怎么成了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表哥四处撑场面了。

    屋里人走光了,安王用扇子挡住半边脸说:“你怎么得罪陆姨母的?这可是婚姻大事,比我父皇还草率!”

    华自闲实话实说:“我和我哥的存在,就是她心里面的一根刺。之前还能眼不见心不烦,一个屋檐下住着,呼吸都是错!”

    安王被说服:“也对!本王那皇帝爹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满身是错!”华自闲看向门口:“三殿下慎言!”

    安王一脸怀疑:“五妹妹,陆姨母不了解你,当你是普通的闺阁女儿。表哥我可了解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认命了?”

    华自闲自嘲道:“三表哥谬赞了,我哪有什么本事?庚帖在嫡母手中,还能要了吴仲宁性命不成?”

    安王一听,也还有几分道理:“华寄锦回来,还不给气死!他连元宝都看不上,本王还想看看,他能找个什么样的妹婿出来。没想到呀没想到!”

    华自闲问他:“安王殿下为何如此高兴?”安王也不瞒她:“华寄锦与嫡母离心,不就是与陆家离心。还不是好事?你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别忘了你嫂嫂姓陆,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华自闲继续问他:“我哥哥可曾旗帜鲜明的支持二殿下?”安王摇头。华自闲继续道:“三殿下看出来的事情,别人会看不出?是谁不放心?又是谁愚蠢到自断一臂?”

    安王心中盘算,要是将华寄锦拉到自己这边,好处可太多了!不说别的,华寄锦懂得讨父皇欢心,有他从旁提点,也能少挨些骂!还有就是,能让锦衣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动可是大大的方便!

    安王越想越高兴,都不敢继续想下去!目光灼灼打量华自闲:“五妹妹,放心有表哥在,将来亏待不了你的!那个吴什么的,不喜欢就和离,表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华自闲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三表哥了!不过,黏黏还想提点三表哥几句。”安王也不生气:“你说。”

    华自闲小声道:“我听说,过年的时候,阁老们在谈论立储的事情。李阁老说,国之有继,才能四方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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