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乡老还是有良心的,不过他们始终站在杨泠泠这边。“杨姑娘在来的路上都想好了。一女不嫁二夫。吴家要是将她赶出门去,她便一头撞死在吴家大门前。这姑娘烈性,我们实在是不忍心见她枉送性命。”
华自闲释然一笑:“我华家走到今天,不容易。既然杨姑娘要当贞洁烈女,全了孝道忠义,我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杨姑娘的嫁妆我出了,还和之前一样,一百两银子,再加一副首饰头面,和几匹布料,你们说如何?”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有种不真实感。还以为这尚书家的千金如何难缠,要死要活,要将他们赶出洛阳城呢!
“那婚期定在何时?时间长了,杨家父子在九泉下难安啊!”
呵呵!真以为本姑娘稀罕吴家娘子的位置?离开男人活不得了?出嫁从夫这套,少来!华自闲表示说:“择日不如撞日,杨姑娘要是不嫌弃,明日如何?新房都是现成的,吉时到了,我亲自送你上花轿。”
杨泠泠欣喜若狂,磕头表示感谢:“多谢华娘子成全!多谢华娘子成全!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感激华娘子的。”
华自闲看向两位乡老:“两位老人家委屈一下,今日就在客院休息。至于杨娘子,总不能在此出嫁。我娘家白园就在隔壁,今晚随我去那里居住可好?”
杨泠泠表示:“没关系,我们住客栈便好。”华自闲完全不听她的:“白莺,到徐娘子那取几套嫁衣来,送到曲岸听荷。崔妈妈和白鸽姑姑带人去挑嫁妆。葛妈妈发请柬,将锦衣卫在京的千户、百户都请来。方阵送两位乡老到怡静居休息。”
华自闲干脆果断,将事情安排妥当。一屋子人都散了,白鹤心疼道:“委屈郎主了。”华自闲不在意道:“没什么好委屈的。”
曲岸听荷是白园镜湖旁的一处院落。风景很美,尤其是夏天。泛舟凫水,避暑胜地。隆冬刚过,临近水面,不太适宜居住。华自闲将杨泠泠安排在这里,纯粹就是想离她远一些。千里迢迢,为了一个随时能舍弃她的男人拼命,有病!
杨泠泠是被轿舆抬进曲岸听荷的。自有侍女殷切招待:“杨姑娘奔波劳苦,一定累了吧。热水已经准备好,姑娘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杨泠泠矜持道:“先沐浴好了。”自有侍女准备沐浴之物,等杨泠泠穿着簇新的衣物出来来时,午膳已经上桌。杨泠泠心道,原来尚书家的姑娘,过得是这般日子。
饭后,宝福楼的嫁衣送到。侍女们又服侍杨泠泠试穿嫁衣,修改尺寸,好一通忙活。杨泠泠遗憾道:“我的嫁衣,是母亲同我亲手绣制的,可惜出来得匆忙,没能带出来。”
侍女安慰道:“宝福楼的嫁衣一件难求,京中名门贵女的嫁衣,都出自我们宝福楼。杨姑娘若是记挂家中嫁衣,将来取回来便是。”
杨泠泠对嫁衣的尺寸不满意,问道:“华娘子的嫁衣也出自宝福楼。”侍女回答说:“那是自然。郎主的衣物都出自宝福楼,嫁衣当然不会例外。”
杨泠泠看向镜中自己,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随口说道:“宝福楼这些年,名声越发显著。我们那的绸缎庄,都以能为宝福楼供货为荣。”
侍女真心道:“徐娘子越发能干了。”杨泠泠好奇:“听你这话,与徐大掌柜相熟?”侍女自豪道:“岂止是相熟,宝福楼是家中产业。每当有新鲜样式,徐娘子都会亲自送过来给郎主图个新鲜。我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凑趣,得些布料什么的。”
宝福楼日进斗金,难怪能供养得起如此奢华。
折腾一番,好不容易选中嫁衣。杨泠泠遣散了侍女,闭门修改尺寸。卧房视野很好,开窗便是镜湖,犹如住在水上。
隆冬虽过,天气还未转暖。曲岸听荷烧着地龙,硬是改变了节气,温暖如春。开窗透气,直觉湖面吹来的冷风凉爽。
沉浸其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有侍女在门口提醒道:“杨姑娘,郎主在众芳迟设宴,为您接风洗尘。”杨泠泠放下手中针线,回应道:“马上来。”
迎春花含苞待放,在夕阳的映衬下,越发含羞带却,别有风情。被迎春花包围的红衣美人,明艳大方,将所有的花骨朵都比了下去。
杨泠泠客气道:“见过华姐姐。”华自闲不太习惯:“我家中行五,叫我五郎主便可。”杨泠泠从善如流:“五郎主。”
华自闲介绍说:“离家多日,杨姑娘想家了吧。尝尝这桌扬州菜,看看地不地道。”杨泠泠在侍女的帮助下,尝了几口,夸赞道:“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多谢五郎主。”
两人边吃边聊。杨泠泠夸赞道:“一路行来,这园子比扬州的回园雅致多了。”华自闲想了一下:“漕运程总督家的那个园子?名字总算定下来了。”
杨泠泠当趣事讲:“杨家的回园修建多年,一直选不出合心意的名字。后来放出话来,一日不挂匾,一日不建成。回园落成之日,大宴宾客,小女也有幸参加。就是不知何方神圣,取了这般合心意的名字,回字用得秒。”
漕运总督,每年都会押运最后一批漕粮回京面圣。别人家过年都是回乡,只有漕运总督是相反的,年都是在京城过的。
华北溟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是程万里的拜访对象。这位总督非常会做人,每年都会带着南面特产的小玩意,哄姑娘们开心。
有一年,程万里送来的,是一位擅长用鲜花制作点心菜肴的厨娘。华自闲很喜欢,第二年跑去道谢。程万里随口讲了家里面建园林的事情,华自闲随口说了句:“建园子就是为了住的,叫回园如何?”程万里当时笑了笑,夸了句:“好名字!”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兜兜转转,竟然真用了这个名字。回园的回,就是回家的回。深意、寓意那是一点儿都没有。
华自闲说了句:“程总督一年也回不了扬州几次,园子建得再好,他也住不上。”杨泠泠有不同意见:“程家是扬州大族,繁衍生息百年,本就不缺钱,如今又有了官身,肯定要脸面的。”
也对,就像皇帝住的宫殿是全大齐最富丽堂皇的一样。兴旺发达,买地修园子,大齐百姓标配。
杨泠泠继续恭维道:“我观这白园一步一景,别说四季景色不同,早晚都有不同风韵,不愧是京城第一园。”不是华自闲自夸:“除了紫微城中的陶光园,没人能与我们家的白园比肩!”
华自闲有些后悔摆这场接风宴。她本是想再看看杨泠泠的脾气秉性,结果没话找话,将自己尬在那里,食不知味。
还好,白鹤的出现解救了她。“郎主,老爷来了,正和方大总管在清竹林下棋。”华自闲听后不好意思道:“杨姑娘慢用,我去去就来。”
华自闲赶到清竹林的时候,一盘棋已然收尾。方圆识趣的为父女两腾出了空间。华北溟心情很不好。这也不奇怪,有心理准备和事到临头,终究是两种滋味。
“你母亲很生气,砸坏了不少东西,说你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你嫂嫂更生气,离家出走前与你母亲发了通脾气。”
华自闲只是问:“父亲与母亲吵架了?”华北溟没有回答,实际上,比吵架更可怕的是相顾无言,相见不如不见。
华北溟心疼女儿,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官场上威风八面的天官尚书,在女儿面前,也只不过是个无能的父亲。“委屈你了。等过几年,为父一定为你寻个举世无双的夫婿!”
华自闲仰头看天:“爹爹,将来我不再嫁人了可好?”华北溟吃惊:“为何这样想?”华自闲略有所悟:“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困在内宅,眼界还没有院子大,为了一丁点儿的东西,就能挣得你死我活。”
华北溟明了:“被那个杨姑娘刺激到了?”华自闲说不出来:“也不是。我感觉她挺聪明的。吴仲宁是她能遇到的,目前看来最有前途的男子。就算今日憋了一口气另嫁他人,也难保将来夫婿纳妾。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跟在脾气秉性都相对熟悉的吴仲宁身边。起码还有一层愧疚在。”
华北溟看得更加明白:“以己度人。杨家姑娘也将你当成一女不嫁二夫、老实任命的姑娘。岂不知,我华家这可颗大树,从未任由藤蔓攀附。”
华自闲提要求:“爹,我要白园!”华北溟痛快答应:“好!你手上还有金乌令,银钱不缺。你哥哥不倒,日子苦不了。”
亲爹就是大方。“不用征求大哥的意见?”华北溟好笑:“我都答应了,你哥哥能不答应吗?”
也是。华自闲关心道:“爹爹可用膳了?”华北溟回答道:“刚刚用了壶茶,吃了几块点心,暂且不饿。怎么?对着陌生人饭都不会吃了?”
华自闲害羞:“哪有?爹爹不要乱说!”华北溟邀请道:“待会儿陪爹爹用个宵夜如何?”这个是可以考虑的。“好呀!”
父女两边走边聊,一会说华寄锦走到哪里了,可会遇到危险。一会儿又说起当今朝堂,皇帝放任两个儿子撕咬,跟养蛊似的。再有说起华自闲的笔力有进步,画出来的东西越发能打动人,还需要下苦功夫。总之,有说不完的话。
本应回到曲岸听荷的杨泠泠,不知为何巧遇父女两人,上前来打招呼。“民女见过华大人。”
华北溟完全不待见她,客气道:“请起吧。明日是杨姑娘的好日子,怎不去休息。”杨泠泠夸赞道:“小女被这园中风景所迷,偶然走到这里,还请华大人海涵。”
华北溟侧身先走一步,杨泠泠后知后觉:“五郎主,小女是否打扰到两位共享父女天伦?”华自闲看向杨泠泠,冷冷道:“杨姑娘,天色不走了,在别人家里还是不要乱走动比较好。白鹤姑姑,送杨姑娘回去,好生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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