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栖云观,华自闲话多了起来。观中新收了多少弟子,又有多少女冠出师云游,将栖云观帮扶老幼、救济女子的思想传播出去。

    善堂收留了多少孤儿弱女,收到的多少善款,置办了多少土地,多少女子可以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开启新的生活。

    华自闲幼时便想开办的只接诊女子幼儿的含元堂,在葛明辉的组织下已经开张营业。无论是坐堂大夫还掌柜伙计,都是女子。

    偏见是有,可含元堂价格公道合理,外加定期举办义诊,名声倒是有一些。外加男女毕竟有别,在女子看来难以启齿的病,都能在含元堂得到妥善的治疗。相信要不了多久,含元堂的女医,就能出现在不少人家的后院。

    等到下一批擅长针灸按摩的女医到位,含元堂的生意,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华寄锦提醒:“世道偏颇,女子安身立命本就不易。规矩要立好,更要守得住。别辜负了这番心思和这份好心。”

    华自闲拍胸脯:“大哥放心。我买了坟地,建了祠堂。就算嫁了人,也可以回来继续上工。出门问诊,脉案药材都是分开保管的。至于男女那些首尾,坏了心思、自甘为妾的,谁也管不了。就算没有含元堂,谁还能阻止得了男子纳妾吗?”

    华寄锦放下心来:“想清楚便好,怕你将来伤心。”华自闲自信极了:“才不会呢!我做我该做的。总不会因为粮仓里进了老鼠,就不要粮食了吧!”

    说来说去,两人又聊起寺庙道观兼并土地的问题。大齐道教兴盛,供奉的神像无数。就连民间的山精鬼怪,都能住进来。

    长此以往,不说土地被道观占去不纳税的问题,百姓更信鬼神不事生产,不知道要酿出多少惨剧。

    和尚道士,是渡人的,不是敛财的。别什么歪瓜裂枣,换身衣服都能成为百姓的精神支柱。核定人员,制定准则,官府备案,良性引导,才能欣欣向荣。

    就拿栖云观来说,每年购置的良田土地可不少。要不是观主法冲真人持身正,早就沦为敛财的工具了。

    说完栖云观,继续说回锦衣卫,这回讲的是北镇抚司的事情。谁刑讯一绝,最擅辨谎观色。谁分析情报一绝,如何能在一堆初级情报中分析出线索。谁又发明了审讯工具,看着就瘆得慌。谁又在诏狱中坚持了多长时间。

    总之,北镇抚司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千奇百怪的犯人更是不少。为善、为恶都只在一念之间。

    华自闲突然想起:“大哥小时候不是想当断案的刑狱吗?怎么样?诏狱审案感觉如何?”华寄锦一言难尽:“诏狱没有对错,只有皇帝的喜恶!”华自闲叹气:“真难!”

    接着,华寄锦说起了整理过的北镇抚司卷宗,太有良心的人当不了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要在皇帝的喜恶中坚守自己的本心,只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懦弱。

    说着说着,那坛陈年女儿红被喝光了。华自闲这辈子没喝过怎么多酒,只觉得天崩地裂、日夜颠倒、飘飘欲仙。一个没注意,好悬没栽进镜湖里去。

    华寄锦一机灵,醒酒了,提着华自闲的衣领就近安置在翠玲珑。这里移栽了不少竹子,又有面向镜湖的开阔露台,很适合戏水赏景。

    华家兄妹游湖玩闹的时候,定王元思安进宫面圣。首先汇报这半年来的科研成果。火|器营研发的火|器,重量、射|程、杀|伤|力,与怎样的兵种搭配能发挥最大功效,适合什么样的战役,在怎样的地形能发挥重大优势等。

    骑兵、步兵和火|器营联合训练结果如何?大齐现有的火|器能装备多少军队,能支撑多长时间。如若边关告急,多久能赶到战场,补给如何等等。

    皇帝怕东北的定襄肃慎人,可不怕西北的瓦剌人。这些武宗朝的余孽,胆敢进犯大齐疆土,皇帝都想着披挂上阵、御驾亲征。

    照皇帝的意思,边境重镇都应该装备上火|炮。黑黝黝的炮口,保准吓破了夷蛮的胆!奈何条件不允许。火|器研发和生产的成本太大,再加上火|药属于绝密不说,还不易保存。再加上这种级别的武器,对付外敌还好,便将守军毕竟天高皇帝远,还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

    不自信加上没钱,让天德帝的雄心壮志,看起来未免有些可笑。

    公事说完了,定王说起了私事:“陛下,臣想娶妻!”皇帝是真没想到,板起脸:“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小子想一出是一出!”

    定王不服气:“臣可不是拿不起放不下之人!”天德帝就知道会这样:“不许拿一辈子的事情赌气!”在不威胁皇权的情况下,天德帝还是个不错的长辈。

    定王无所谓:“娶谁都一样!”天德帝耐心询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定王还真想过:“性子坚韧些,能支撑起门庭,能照顾祖母,又不能吓着母妃。”

    皇帝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定王破罐子破摔:“我都行!”天德帝威严道:“说!”定王没办法:“漂亮、可爱、活泼。一想到她便打心眼里欢喜,然后有默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温暖,更加不会为了迁就对方而委屈自己。”

    天德帝教导道:“小宝你才多大,既然知道心仪一个人是何种滋味,更不应该囫囵了事,抱憾终身。”

    定王完全没听进去:“臣谢陛下指点。”天德帝也不生气,反而耐心道:“行了,成婚的事不急。你祖母、你母妃都想你幸福。不要打着为她们好的事情是去伤害她们。你喜欢的,你祖母一定会喜欢!”这话定王听进去了:“多谢陛下点拨。”

    天德帝变脸那是真的快:“你小子刚回京就敢殴打朝廷命官,拿御史台当摆设吗?”定王不服:“不该打吗?”

    皇帝叹气:“你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巷子,再套个麻袋?就算将人打死了,也不过是个死无对证!打上翰林院,你这是打全天下读书人的脸!”

    定王不服气:“全天下的读书人就吴仲宁那个德行?陛下早该整顿翰林院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了?”

    天德帝一听那口气就知道没生气:“放肆!”定王还嫌不够:“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是元家的天下,打个奴才怎么了?吴仲宁有错在先,活该!”

    天德帝指着他道:“你呀,年少气盛!比朕当年还年少气盛!”定王当好话听:“多谢陛下夸奖!”

    天德帝不和他废话:“定王元思安殿前失仪,罚俸三个月!”定王跪地谢恩:“谢陛下隆恩。”皇帝摆摆手:“回去多陪陪你祖母。”

    定王退下后,东顺适时送上一碗参茶:“陛下,定王殿下逼着吴侍书签了一份和离书。”天德帝倒是挺满意的:“这小子有血性,不愧是我元家男儿!明日请老太妃进宫,再挑些东西送去定王府。”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希望御史们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说是去青莲别院避暑,华自闲出行,真是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几天收拾不完。吴家那边自然是不用报备的,趁着空暇,将王娘子和吴有知请了过来。

    翠玲珑的露台上表演起了杂耍,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华自闲与王娘子临窗而坐,悠闲极了。“有知活泼许多。”

    王娘子脸上的愁苦退去,整个人鲜活起来。“这孩子喜欢动物,最近还跟着院子里的师傅学养马。胃口好了,个子也长起来了。”

    华自闲说起孩子的未来:“有知一直跟着洪先生也不是个事,可有心仪的书院?束脩是小事,别耽误了孩子。”

    王娘子站起身,诚心道谢说:“多谢夫人美意。我没那么高的心气,指望有知像他二叔那样,考中进士光耀门楣。只要这孩子身体康健,有份糊口的本事,我就知足了。”

    华自闲真没想到:“有知将来给人养马,你也愿意?”王娘子没觉得什么不好:“只要孩子喜欢,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华自闲佩服:“有知有个好母亲。”王娘子倒不觉得:“夫人不嫌我没出息便好。”华自闲鼓励道:“大齐马背上起家,对马匹管理极为严苛。太仆寺掌牧马之政令,属兵部,下设马场。有知要是能在太仆寺某个官,也未尝不可。”王娘子光是想想就高兴:“多谢夫人提点。”

    华自闲今天叫她们母子出来,主要为了避暑的事情:“洛阳城并没有看起来这般太平。我离开后,你们母子紧闭门户,就算吴老太太耍泼,也不要频繁走动。”

    华自闲要去城外避暑的消息,王娘子早就听说了。她面子薄,不会主动搭话,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偏偏一着急更加没主意,只会普通跪倒。“夫人,奴家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应允。”华自闲也不为难她,耐心道:“你说。”

    王娘子道:“夫人对我们母子的大恩大德,恩同再造。我们母子无以为报,还请夫人允许我们伺候左右,当个鞍前马后的奴才!”

    华自闲听明白了:“想跟着一起去青莲别院?”王娘子一脸惧怕:“我怕夫人走后,吴恒那个挨千刀的找上门来。毕竟是有知的父亲,总要为了他的将来着想。再者,我听说栖云观收留孤女幼儿,我也想找些活计贴补下家用。有知要长大,不能总躲在夫人的庇护之下。”

    华自闲分析道:“你手艺不错,绣工出众,攒些体己应该不难。只不过城外毕竟不比城内,有知的课业怎么办?”

    王娘子赶忙摇头:“夫人放心,不碍事的。这孩子刻苦,但是底子薄,跟着洪先生耽误不了他。”

    对于家大业大的苍梧郡夫人来说,养两个闲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更别说是一对知恩图报、进退有度的母子。“行吧,一起去避暑。”

    王娘子感激极:“谢夫人成全!多谢夫人成全!”吴伯宇可真是个祸害!害得母子两心惊胆战不说,竟然胆子大到打着苍梧郡夫人的旗号招摇撞骗,真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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