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本是鞑靼诸部之一,世代与鞑靼王族通婚,桀骜难驯。当年武宗有大齐作为依托,横扫漠北,四方震动,依旧打不服瓦剌人。这个部落宁可战斗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臣服。

    能在武宗的围剿下,一路西逃,最终在高昌故地站稳脚跟进而改朝换代,瓦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是可敬的对手,也是环视的恶狼。

    瓦剌和白兰在大齐百姓心中的地位,不能说是天差地别,但也相距甚远。白兰是自不量力的边陲小国,瓦剌则是对手。

    能在白兰腹地驰骋,并不代表能在瓦剌大军中全身而退。在白兰边境建立军镇,与嘉峪关形成合围之势,等同于站在了对战瓦剌人的第一线。

    前有强敌,后有肆虐瘟疫,天灾人祸之下,能否守得住国门,以天德帝的心气,是绝不可能签议和协议的。

    这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争,赢了彪炳史册,输了……天子一怒,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好在瓦剌人对北上屯兵的定王一行不是太感兴趣,他们瞄准的是富饶的大齐,需要的是药品粮食来度过危机。

    高昌遗民聚居且不受控制的边境,大旱之下,早晚自乱,何须费心。反倒是大齐,八百里锦绣山河,鲜花着锦,鲜卑人能坐拥山河万里,瓦剌为何不行?

    饿疯了的狼群,夹带着滔天的野心,倾巢而出,直逼大齐边境。洛阳城中磨刀霍霍的天德帝,早就等这一天,京郊三大营的精锐,全都派了出去。

    京城防御则交给了以锦衣卫为首的上直十二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是将洛阳城完完全全交到了华寄锦手中。

    不说别的,光是这份信任,真真是大齐朝头一份。只不过有人看在眼里,有人看在了心理。

    看在眼里的,只看到了华寄锦的泼天富贵、大权在握、风头无两。看在心理的,看到了皇帝日薄西山,华寄锦年富力强,将来……新皇登基,是杀了这位前朝红人坐稳江山呢?还是被这位权臣辖制皇权不兴呢?

    这是皇帝给两位皇子准备的磨刀石,刀磨利了,神鬼退避。磨废了,石头也能当定海神针。只不过可怜了被当成蛊虫厮杀的人。

    乐在其中的华寄锦,带兵打仗的本事暂且不论,训练兵丁倒有颇有几分手段。上直十二卫在他手里,还真有一种旧貌换新然的感觉,精气神一下子上来了。

    虽说京城禁军怨声载道,架不住皇帝高兴,不止一次说“锦哥儿是大齐顶天立地的好儿郎”。皇帝就是与华家公子投缘,莫得办法。

    华寄锦将禁卫军分成十人一小队,上街巡查。除了排查奸细外,最大的目的是防疫,严防大型传染病流入洛阳,外加维持治安。洛阳城中鸡鸣狗盗之辈明显减少。国都关乎社稷,马虎不得。

    一开始还有人担心锦衣卫太过凶悍,不知成了谁借题发挥、敛财报复的工具。没想到锦衣卫军纪严明,发现作奸犯科的,疑虑交给京兆伊来处置。

    锦衣卫也是很高冷的好不好,不是谁都有资格进诏狱的,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政令实行多日后,洛阳百姓发现治安变好了,安全感增加了,连带着对锦衣卫的惧怕都减少了几分。

    作为收治流民的大户,栖云观自然是重点保护对象。华寄锦驻派了十队人马,整日巡查。病情、籍贯一一登记在册。

    为了怕这些流民撒谎或是细作混入其中,盘查得都很详细,每隔几日便来询问,时常有重复问题,如若回答有异,前后不一致,直接成为重点关照对象。

    在这般严格防御之下,细作没抓到几个,倒是抓到了几个在逃犯,全都送去了京兆伊,流民越发安分起来。

    栖云观为了配合禁卫军维持治安,将流民按照籍贯救治,相互监督。都是同乡,一定倍感亲切,有什么不对也能尽早发现。

    烈日当空,难民每日的饮食、饮水都是定量的。栖云观又不是土财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要不是有朝廷的救济粮,也支撑不到现在。

    就算有禁卫军维持秩序,为日抢水抢粮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虽然栖云观有严格规定,一旦发现,立马逐出收留地,绝不容情。可毕竟不能照拂在每个人身上,有人敢怒不敢言,不敢告到禁卫军那里。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流民生活稳定了,也会出现一些组织,用以抢夺本就不多的资源。

    小团体可以有,但不能壮大。小团体之间相互打起来,自然就没有多余的经历去欺负其他老实人。

    华自闲找来了一帮纨绔,专门督管活跃分子。有些人在当地就作威作福,日子稍微过得好就想当大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要说栖云观新来的这批专门负责分水分食的纨绔,也是有一段故事的。华寄锦新官上任整顿洛阳城防市容,偏偏就有那么一群人与楼大人对着干。沿街跑马、打架斗殴,影响极其恶劣。

    怎么办呢?自然是照老规矩办!锦衣卫怕过谁?这帮纨绔子,别说功名,捐官都没人要,只会浪费粮食,没脑子不说还没眼力见。皇帝都减少用度了,你还展示好生活,不与大齐同甘苦?

    虽是一群没用的白丁,架不住投胎技术好,一切按照亲爹的品级划分。五品以下送京兆伊,五品以上进诏狱。

    这可吓坏了这群少爷们以及少爷们的爹娘。华自闲对天发誓,诏狱根本没用刑,只不过“请”他们观摩了几场刑讯,没特殊照顾而已,真是不禁吓!

    纨绔的爹还能矜持些,暗中让家族子弟与楼大人套个近乎。亲娘救儿心切,一个两个坐不住的,跑来拜会苍梧郡夫人。

    都是长辈,华自闲也不好避而不见。亲哥将戏台子都搭好了,不上场也不行呀!但是,苍梧郡夫人到青莲别院小住,可不是来避暑的,有正经事要忙,只能麻烦访客先等一等了。至于等到什么时候,看善堂的具体情况吧。

    栖云观的女道有慈悲心,华自闲有雷霆手段,珠联璧合。见到访客,热情妥帖的苍梧郡夫人马上关心天气、关心身体,顶着大太阳跑这么远的路,受了暑气可怎么办?

    有的夫人还能耐着性子与华自闲寒暄,有的夫人思子心切,三句两句绕回她儿子身上。甭管是何种交际法,华自闲都会表示自己很忙,还要准备祈雨法会,要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观赏。

    正所谓客随主便,求人办事,自然要遵从主人家的心意。谁也不敢在苍梧郡夫人面前摆长辈谱,今天出了青莲别院大门,再想被当成客人请进来,可就难了。

    留宿自然要准备房间以及一应吃喝拉撒。华自闲晚间设宴,欢迎某位夫人的光临。态度是很殷切的,只不过宴会上的吃食嘛,可真是别出心裁。

    华自闲拿了善堂的吃食招待的贵妇人,流民吃什么,餐桌上就摆什么。客人的脸色不重要,华自闲倒是吃得挺香,一看就是饿了。

    善堂及其周边的临时安置点,每日定量多少粮食多少水,时常有小孩子因饥饿而生病,骨瘦嶙峋的孕妇生下死胎。更有甚者为了留在洛阳城不被赶回原籍卖身为奴,民生多艰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表示表示不合适。待明日的祈雨发挥结束后,不捐些善银,实在说不过去。

    每家的家底华自闲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也有个大约预估。心诚不诚,银子上见真章。大诚者,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儿子待在诏狱受罪,马上接出来安置在善堂草房。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儿子的马上来青莲别院送银子。其中一家,爷爷是一辈子的清贵翰林,爹爹是御史台的铁面御史,代天子巡边,绝不藏私。就是这个小儿子,实在不成器。家境在洛阳城只能说是清寒,御史大人发了狠,不许拿银子赎儿子。

    亲爹舍得,亲娘舍不得。御史夫人又是哭公婆,又是写信给外任的儿子和嫁了人的闺女,勉勉强强凑了百两银子出来,巴巴跑到青莲别院。

    就在前几日,华自闲接到帖子,大姐夫李言明新得了幅名画,邀她一同观赏。青莲别院毕竟凉爽,李翰林脱了鞋袜,将脚泡在溪水中,抱着瓜果乐不思蜀。

    话里话外的意思,为御史家不成器的小儿子说情。说那小子人不坏,就是为人重义气拎不清,没什么坏心思。

    华自闲好笑,没见过将助纣为虐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脑子不好还放外面乱咬,怎么就你家人特殊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因为你家孩子傻吗?

    纵马行凶、打架斗殴,这是没闹出人命。要是真出了人命官司,怎么还能下地狱去向苦主请罪吗?唯恐影响了前程不能当官了是吧?

    李言明又不傻,在皇帝面前都能进退得宜,哪能看不出华自闲的态度,该说的都说了,就算是完成了任务。直接喧宾得主,赶走华自闲,自己享受清凉生活。

    华自闲收了“慈母”的银子,过了几天,接了那“棒槌”出来。狐朋狗友聚在一起,竟然又恢复了几分生气。竟然敢嚷嚷起来,挑来喝去。

    华自闲懒得搭理他们,直接断了一天水粮。如此反复几次,人老实了不少。至少说话态度客气许多。

    虽说这帮玩意儿依旧见不得人,奈何时间不等人,只能仓促上场,负责分水分食物,谁敢闹事,谁敢拉帮结派,用纨绔对流氓,还挺好用的。

    唯一烦恼的是纨绔的家人好似当他们来巡游的,一天到晚,接连不断的送东西、送下人,有的还跑来大言不惭的说帮华自闲修房子。堂堂栖云观善堂都是茅草房,实在是太不像话!

    究竟是谁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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