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帝马上明白过来:“打草惊蛇,漏了马脚。”华自闲先是恭维道:“陛下说得极是。”接着补充说:“大哥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华家商铺,尤其是纳百川以及同兴镖局。虽不解其意,却依然谨慎行事。”

    天德帝表扬道:“你们做得很好。”华自闲继续说:“走访途中,大哥又发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能肯定,只是猜测。”

    天德帝阴沉道:“继续说。”华自闲沉着道:“负责运输武器的一员,长得七分像指挥佥事胡怀今。大哥心中疑虑太多,派人去胡怀今的老家一探究竟。一问才知,胡怀今的父亲年轻时外出经商,从此杳无音信。二十余年后,胡怀今拿着父亲的信物认祖归宗。巧合太多,不得不防。”

    天德帝预料道:“胡家老宅早就没人了,都是从当年的邻居处得知的。”华自闲马上道:“陛下英明,确是如此。”

    处心积虑这些年,真是煞费苦心,韬光养晦呀!“巧合太多,你大哥越查越心惊,于是将计就计,引君入瓮。朕都在你们的算计中!”天德帝指责道。

    华自闲磕头:“臣女不敢,兄长更是不敢。只是证据不足,如何能拿下锦衣卫的老臣?人心浮动,怕是给了漕粮余孽更多的可趁之机。行宫刺杀太过顺利,大哥本就怀疑禁军中有内鬼。还有一件事,大哥一直压在心中。”

    这两小鬼头,年纪不大,秘密不少,好在都是好孩子。“仔细说来。”华自闲老实交代:“当年大哥与程家人护送程大人尸身回京安葬时,曾找仵作查验了程大人的尸体。结果发现程大人身上的致命伤,应该是在没有防备之下,被人突袭的。身上的其余伤口,都是为了遮掩那处致命伤。只是当初朝堂震动,大哥只得记在心中。”

    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要不是鞑靼来的不是时候,华寄锦是不是打算和胡怀今斗法三百回合?”

    华自闲不知如何回答,华寄锦叮嘱什么说什么:“大哥交代了,让我平时警醒些。我们在暗、胡怀今在明,只要没被抓进诏狱,就有面呈陛下的可能。让我不要怕,可能胡怀今只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不想被流放一辈子。”

    天德帝听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锦哥儿这孩子,全无私心,一心为着大齐。肩膀上扛了太多事,分身乏术。生死攸关,连个托付的人都没有。

    华北溟是他亲爹没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亲爹。只有这个妹妹全心全意向着她,甭管是谁,能有这一份情谊,也算没白活!

    天德帝问她:“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又该如何?”华自闲压根没想过,自信极了:“我有陛下亲赐的侍卫,还有白鸽姑姑她们。还有,臣女仔细打听过来,胡怀今这些年沉溺享乐,早没了年轻时的干练。他能调用的锦衣卫有限,就算有同党,还能倾巢而出围剿臣女不成?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为了继续隐藏在京中,以图后事,又不是起兵造反!”

    天德帝想,这娇憨明媚的姑娘,要是冤死在诏狱里,就算华家沉冤得雪,也要落了君臣离心的下场。胡怀今心肠不可谓不歹毒!

    华自闲继续与皇帝分享秘密:“臣女还有秘密武器,要不是为了留活口,胡怀今早死在火|铳之下了!”

    就算嫁人了,依旧是十五岁的姑娘家。再庄重的礼服,也压不住眼角眉梢的稚气。没拿皇帝当外人,小动作越发多了起来。

    天德帝问她:“饿了?”华自闲不好意思点点头:“奔波了一晚上,陛下恕罪。”天德帝再问她:“可曾害怕?”华自闲摇摇头:“白鸽姑姑经验丰富,又有杨镇抚使配合,臣女没吃多少苦。”

    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听说你武艺不错,接连斩杀了好几个锦衣卫。”华自闲反醒道:“要不是胡怀今轻敌,事情远没有这般顺利。”

    天德帝吩咐道:“回家好好管账,遇到做不了主的,可以写折子来问朕。还有搬回白园,城外不安全。”

    华自闲感激得五体投地:“谢陛下体恤。陛下,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天德帝好脾气:“说!”

    “胡怀今能不能三司会审呀。要不然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锦衣卫争权夺势呢,冤枉死了!”

    天德帝好笑:“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是同意了,华自闲喜出望外:“多谢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千秋万代!”

    东顺这个时候悄声走了进来:“陛下,定王府两位太妃娘娘求见。”天德帝提醒华自闲:“皇婶要是受到了惊吓,唯你是问!”华自闲赶忙解释:“臣女早已经将两位娘娘送去栖云观静养。”

    天德帝根本不搭理她:“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左都御史觐见。”东顺看了眼神态自然平和的华自闲,料想这位夫人再尊贵也请不动三尊大佛。华家人真是神奇,再大的天灾到了他们眼前,都成了和风细雨。

    “婶婶近来可好?”天德帝对待长辈,甭管心里面怎么想,态度没得说。老太妃快步走上前:“陛下一向可好,怎么清减了?”

    太妃则拉过华自闲,上下查看,除了脏些,其他还好。太妃眼中的担忧太盛,华自闲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没事了。”

    那边老太妃拉着皇帝说个没完,什么宫里人伺候得不精心啦,陛下不爱惜自己啦,紫微城热得不行陛下早该去神都苑避暑等等。

    胡怀今这一闹,天德帝也跟着大半宿没安生。应付完皇婶,打包将华自闲一起丢出徽猷殿。

    东顺端上一碗松茸鸡汤:“陛下。”天德帝嫌弃:“换酸梅汤。”东顺为难:“陛下,御医说了,您不能贪凉。”

    天德帝不愿意,龇牙咧嘴:“寻一个可媲美二乔的稀世珍宝给华小五送过去。”东顺思量后回答道:“前朝的珍珠莲花冠,陛下觉得可好?”

    珍珠莲花冠,是前朝一位皇帝送给最珍爱女儿的嫁妆。选用了大小、色泽均等的珍珠五千多颗,更别提其他奢侈的材料。

    元家得了江山后,吸取前朝教训,走简朴实用路线。皇家能简朴到哪里去,少几颗珍珠、少镶些金丝,至少态度摆在那里。

    前朝皇宫的珍宝,直接压了箱底,别说皇后,皇太后都不动它们。天德帝要不是为了争面子,赢过他大哥的二乔,也不会拿出压箱底的东西。

    其实,皇帝私库里好东西不少,珍珠莲花冠还属于比较典雅那一类的。况且还是给公主打造的嫁妆,寓意也好些。

    定王府马车上,两位太妃一左一右华自闲夹在中间。一个:“太莽撞!”一个:“太危险!”

    “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程颐之勋贵出身,是那最讲究的人,见谁不是客客气气的?得罪人的事全都是胡怀今出面,那可是锦衣卫的第二人,怎么就敢?”老太妃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华自闲蔫头巴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锦衣卫,可是我大哥当家做主。胡怀今好汉不提当年勇喽!”

    老太妃依旧后怕:“但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现在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万一皇帝不见你呢?”

    华自闲自信道:“不会!”说完不放心悄声在老太妃耳边说:“我们的陛下,最是多疑不过。除了他亲手提拔的,谁都信不过。胡怀今的污蔑太过突然直白,陛下本能不会相信。再说了,我爹爹可是吏部尚书,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太妃倒了杯绿豆汤给华自闲:“瞧把你能的!”华自闲牛气坏了,补充一句:“其实我在诏狱也做了布置。胡怀今完全小看大哥了!要不是鞑靼事发突然,胡怀今能被大哥戏耍死!”

    老太妃“打”孩子:“你还得意上了!”太妃马上道:“一宿没睡,一定饿了吧?”老太妃虎着脸道:“膝盖疼不疼?”

    华自闲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劲:“之前住华府的时候都跪习惯了。”一个“孝”字压在身,华寄锦都没法明面上给妹妹出气。

    马车驶进了定王府,太妃这才想起来:“吴家人做了被殃及的池鱼,要不要去安抚安抚他们?也是可怜见的,没遇见这般泼天大祸。”

    华自闲打哈欠:“高枝不是好攀的,只不过闪了脚,不至于。”太妃一切随她:“这小脾气!”

    老太妃看不上道:“虽然是明面上的夫妻,吴家终究品质恶劣,少接触为妙。吴家那两儿子,一个窝囊到只会打婆娘孩子,一个忘恩负义利欲熏心,怎么粘上这户人家!”

    华自闲洗漱一番,陪着两位跟着她一起担惊受怕的长辈用饭。说着陪着,还是两位长辈照顾她比较多。“吃慢点儿!”“不能吃太油腻的不好克化!”

    华自闲饿过了头,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清汤寡水,吃了跟没吃似的。好在老太妃看孩子实在可怜,加了两道口味清淡的荤菜,华自闲才勉强填饱肚子。

    吃饱就困,太妃准备的安神汤还没喝下肚子,人就睡着了。太妃给华自闲掖被角:“难为这孩子了!”老太妃很满意:“能扛得住事,又不急功冒进,华寄锦教孩子,倒是真有一套。”

    华自闲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还没踏进美美的梦乡,就被叫醒了。身边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好似很急切。

    偏偏她嘴巴发苦,头晕目眩,什么都听不清楚。本能反应有事发生,掐了自己大腿,这才清醒了一些,被驾着到定王府大门,接圣旨。

    东顺殷切极了:“恭喜苍梧郡夫人。这可是前朝秦国长国主的嫁妆,全天下就这一份。大公主出嫁陛下都没舍得拿出来。”

    华自闲嘴巴上应承这,心里面并不算太高兴。那个秦国公主有个糊涂爹,穷凶极恶,只会花钱。前朝败落得这般迅速,秦国公主的爹要负主要责任。

    再说这位公主,排场大有什么用?连二十岁都没活到。她爹给她修的墓堪比皇后,最后还不是便宜了盗|墓|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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