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二十二年,来得安安静静,稳稳当当。朝廷正常运转,市舶司设立更是顺利,码头船来人往,日进斗金。

    皇帝对日渐丰盈的国库很是满意,朝臣更是对二皇子刮目相看,康王殿下知人善用,最是稳妥不过。

    除了依旧闭门思过的安郡王,大家伙都很高兴。高兴到都快将安郡王府给遗忘了,过年皇帝都没开恩,可见对这个儿子有多失望。

    换一种角度,也是对安郡王的保护,少碍眼,少拉仇恨。

    时间划过五月,熟悉的酷热没有到来,雨水反而多了起来。别说洛阳人民,大齐百姓都被这反复无常的天气折腾怕了。

    储水成为了习惯。

    六月刚过,天跟漏了似的,下个不停。上午还好,等到了下午,漫天乌云,提前进入了黑夜。

    华自闲端坐屋中,时不时看向天外,自言自语道:“这雨太大了,恐怕要出事。镜湖水位如何?路面积水呢?”

    不多时,白鸽来报:“郎主,镜湖水位上涨,已经漫过湖边低洼建筑。路面的积水也已经没过脚面。再这样下去,积水无处可排倒还好说,洛水要是倒灌,那可就麻烦了。”

    华自闲决定:“准备好细软应用之物,备好马匹。尤其是干粮,一定要多准备,好吃不重要。通知所有人,做好撤离准备。护院一刻也不能放松,随着观测水位。白鸽你亲自去我大哥那边说一声,就说是我的主意,有备无患。”

    白鸽不放心:“华府那边要不要也通知一声,还有李家,李老夫人年纪大了,需要早做准备才是。”华自闲点点头:“让方阵带人,白鹤姑姑也跟着,去李府一趟。”

    半个时辰不到,路面积水已经没过小腿。这说明什么?说明正常的排水系统已经瘫痪,内涝不可怕,可怕的是洛阳周边的江河决堤,那可真成了瓮中之鳖。

    这雨再这般下下去,崩溃的不止是洛阳,还有洛阳下流的沃野千里。无处可去的雨水,滔滔奔腾而下,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惊心动魄。

    等不下去了,华自闲决定道:“南下转移,去地势高的地方,看好干粮和药品。其他东西丢了就丢了,切记不可为那身外之物去搏命!”

    华自闲转移,还没忘了带上吴家老小。而她本人,和车队约好见面地点后,带着一小部分人快马离开。

    白鸽不放心本要跟去,奈何车队需要她压脚坐镇。方阵带着镖局中年轻的好手跟在后面,这才让白鸽稍微放下心来。

    城中已经有人不安,三两结伴想要出城避难。华自闲赶到李府,正巧遇到李家人正在准备出城。华自闲不放心护送了一段,并且告之了车队的驻扎地点,让李家人与之会和,安全些。

    华令柔不放心的扯着华自闲的袖子:“你还要去哪里?你不跟我们走?城内的积水越长越高,你要是被困在里面了怎么办?不许逞能!”

    华自闲握住长姐的手:“姐姐放心,我带了干粮,熟知洛阳地形。实在不行,我寻个高处过夜。

    家里要去看看,还有三姐姐那里,我怕永城侯府顾不上三姐夫。四姐姐那边一大家子,不抽一鞭子,怕他们不老实。还有爹爹,还在太微城,那里距黄河近,更加不安全。”

    华令柔急:“洛阳城缺了你还能塌了不成?”华自闲反问:“姐姐不着急吗?照顾好李老夫人。”

    今日天气实在不好,李老夫人留了李周商和李周裔在家。这两小子不能当顶天立地的儿郎用,加在一起也还能将就。

    华自闲离开没多久,李周商快马跟上:“阿黏,曾祖母不放心,让我跟着你。”华自闲瞪大眼睛:“你将一家子老小丢给阿裔一个人,你疯了吗?”

    李周商道:“阿黏你放心,家里还有大哥自易州带回来的亲卫,一个顶十个。曾祖父年纪大了……”华自闲明白:“还不赶快跟上!”

    洛水之北的情况比华自闲想象的还要糟糕,洛水快要没过桥了,涛声雷动。两个土生土长的洛阳人都没见过这般震动的洛水,一时间有些惊呆了。

    李周商急了:“阿黏怎么办?我家老祖八十多了!还有我祖父!”华自闲安慰他:“我哥在公宫里,说不定早就带着陛下转移了。再说了广达楼那般高,肯定淹不到的。皇宫里又不缺吃喝。”

    李周商不放心道:“不行,这样下去洛阳城肯定会大乱的。”华自闲也知道:“天灾已经够可怕了,要是再遇上人祸,真的只能以杀止杀了!”

    李周商和华自闲商量:“阿黏,我们要打听清楚陛下在何处。”甭管天德帝这个皇帝当得怎么样,他就是一颗定心丸,一根定海神针。

    华自闲道:“这样大的天灾,我大哥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他这个禁军总督虽然是代理的,可还有几分实权,寻到上直十二卫,应该能问个清楚。”

    李周商擦掉脸上的雨水,艰难道:“来时路上,我看见有少量的禁军在巡视,华大人应该早做了准备。”

    华自闲问他:“如果你是我大哥,你将陛下安顿在哪里?”李周商道:“神都苑或是华阳宫。华阳宫更安全可是距离太远。”

    华自闲决定:“先去神都苑!”马匹在雨中艰难前行,方阵道:“郎主,再这般下去,我们可能出不了洛阳城了!”

    华自闲问他:“哪里有船?”方阵一拍脑门:“家里就有。洛阳人家谁家没几条小船。”华自闲说:“我们顺着定鼎门大街出城,实在不行,借几条船应急。”李周商同意:“好主意!”

    谁知走出去没几步,就遇到怀王的“船队”。怀王眼睛都要冒火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城中奔波?不要命了!”

    华自闲问:“四姐姐呢?出城了吗?”李周商问:“陛下?我曾祖父还好吗?”两人是同时问的,好在怀王耳力不错,都听明白了。

    “陛下已经被护送出城,大人们也派了禁军护送。王妃她们有专人护送,走的比陛下晚些。”华自闲看向“船队”中眼熟的皇亲国戚,果断道:“四姐夫不用担心我们,快走吧!”

    小船的承载力是有限的,船上之人都只带了些随身之物。怀王实在顾不上他们,再三叮嘱要华自闲小心。

    而华自闲一行,早就翻了不知谁家的院墙找交通工具去了。好在定鼎门大街路宽,大些的船只也能通航,不用撇下马匹了。

    马可是好东西,关键时刻还能充饥。

    华自闲当机立断,拐进一户深宅大院,此时早已经人去楼空。李周商跟在后面利落的拿出绳索。

    商大少爷年少时也是个活泼的主,跟着华自闲一起,没少作怪,默契十足。“阿黏东西最多。”

    华自闲得意道:“那是!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嘛!”方阵他们更是手脚利落,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马匹送到高处,保护好。

    这些人中,只有李周商功夫最差,华自闲让他下来看护马匹他还不愿意,无奈只能带上这个“累赘”。

    不知为何,这宅子有些眼熟,在华自闲的带领下众人顺利找到船坊所在地。好在这些船坊看起来华而不实,倒是能用。

    就是嘛,个头太大,吃水太深,行动不便。无奈之下,众人只能选择小一号甚至几号的小舟。好在洛阳人家都喜欢兰舟曲,各式各样的船只不少。其中用于清理淤泥、水草的船只最好用。

    有了船,众人心中大定。此时洛阳水位已经涨到胸口位置,人、马都只能困死在原地。关键是雨依旧下个不停,谁也不敢保证洛阳城会变成是什么模样,不敢久留,出城而去。

    这户人家撤离时虽然慌乱,可该守的规矩,一样也没落下。众人冲出正门时,方阵还说了句:“这大门真宽敞,要不然这几艘船我们都带不走,可惜死了。”

    华自闲被雨水遮挡了视线,也没心情分辨是谁家,顺口说了句:“不会是哪家亲王府吧,最好别和我有仇!”

    李周商实力好,推推华自闲道:“阿黏,好像是康王府!”华自闲摸掉脸上雨水,大包大揽道:“康王殿下脾气最好了,等水退了我去道歉好了。”

    李周商一言难尽的看向华自闲:“阿黏,你还以为康王殿下还只是好脾气的皇子?”华自闲没懂:“不然呢?”

    李周商提醒:“去年龙舟节上,你当场扫了康王妃的面子,皇后为何没找你麻烦?”华自闲真不知道这些事:“为何?”

    李周商道:“康王帮你说的情。”华自闲不明白:“康王这是在做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周商无奈了:“我都知道了,你以为这事儿还是洛阳城里的秘密吗?”华自闲评价道:“康王就算想交好于我哥,这招数也太烂了!”

    李周商翻白眼道:“我的阿黏,你知道康王说了些什么吗?康王说你是自家妹妹,康王妃一个做嫂嫂的这般与自家妹妹置气,委实不该。”

    华自闲阴阳怪气:“我和康王算哪门子的亲戚!”李周商接着道:“康王还说过,欣赏有胆气的小姑娘。”

    华自闲一脸晦气:“这不会说的是我吧?”李周商一脸“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的表情。华自闲别扭极了:“我和康王也没见上几面呀,这是为什么?”

    李周商分析:“估摸着,康王殿下是真心喜欢你,没想别的。可是是性格互补呗,别看康王是陛下的嫡长子,可上面还有个早逝的兄长压着,日子过得并不痛快。向往有什么说什么的快意恩仇。”

    华自闲不信:“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李周商实话实说:“听了曾祖父和祖父的对话。阿日善多久没往你眼前凑了?”

    华自闲依旧不信:“陛下同意?我哥可掌握着京城禁卫。”李周商提醒:“万一康王是陛下意属的继承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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