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拉着皇贵妃,坐着御舆,施施然走了。留下满地的吃瓜群众。拿来当彩头的明光铠都未免有些失色。

    有人道:“端国公如此恭敬守礼一人,教养出的姑娘怎会如此张扬不留余地?”又有人道:“皇贵妃不是端国公亲自教养出来的?”

    众人一阵沉默,办事风格还真像!

    百人百态,有人琢磨皇帝的态度,有人则在想着,陛下年纪不小了,这皇长子九成九出自皇贵妃的肚子。

    将来如何尚且还要走一步看一步,当今这位皇贵妃可不是只会哭的妇人,天市衙在其掌握中,动态频繁。

    荣登后位,指日可待。

    将来再有年轻貌美的妃嫔,恐怕也难以撼动皇贵妃的地位。太|祖晚年,多少人离间太|祖与仁宗爷的感情,还不照样功亏于溃!

    元家男儿,总走到薄情与偏爱两个极端上。就算将来皇贵妃一剑杀了其他嫔妃皇子,皇帝恐怕都会偏颇成受害者耽误皇贵妃娘娘练剑了!

    这时,有人发现了:“端国公怎么没来?”有好心人道:“说是病了?”病得这般恰到好处?

    御舆上,陪着小心的,反倒是元照。“黏黏生气了?”华自闲烦躁的摇摇头。元照逗她:“可是定胜糕不好吃?”

    华自闲瞪眼:“大哥!”然后转头看向轿外:“我脑子有点儿乱。”元照不介意:“随便说些什么就好。”

    华自闲是这么说的:“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其实大多数商人是最讲承诺信意的。因为他们身份低微,经手的钱财又多。想要长久下去,只能依仗信用。其实女子也差不多,因为没有依仗,又想安身立命。只能将自己打造成最符合夫家要求的、世人眼中理应如此的那般。皇后也只不过是一般女子。不当一个完美的皇后,不知哪一天就大祸降临。可就算成为了最完美的皇后,依旧会被寻错处,更或者无错被废。归根结底,都是所能依仗的太少,再是完美要求自身,也挡不住大祸临头。”

    元照问她:“黏黏怕吗?”华自闲挺起胸膛,迎战道:“不怕!”元照高兴:“这不就得了,黏黏就是黏黏,和其他人不一样,武威皇后亦是如此。”

    回到安福殿,忙了一天的华自闲饿了,提议道:“我们晚上吃羊肉锅子如何?还要一道酸笋老鸭汤。”

    元照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都听你的。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摆在临波阁可好?”华自闲拒绝:“就摆在前殿好了。暂时不喜欢开阔的地方。”

    元照好笑:“你呀你呀,真是小孩子脾气!”华自闲追问:“怎样?”元照满眼笑意:“我喜欢。”

    虽然忙了一整天,其实该批的折子,该处理的公文一件没少。元照和华自闲饭后同时投入书册的海洋。虽同处一室,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华自闲这边,战后抚恤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华自闲拉来成国公和安远侯,两位大人倒是很高兴。说他们爱兵如子可能夸张了些,说心里话,对手下的将士还是很不错的。升迁、提拔向来是能帮就帮。做不出抢功这样的事情来。

    元照那边的事物更加繁杂。今年夏天,老天爷总算放过了大齐。除了如约而至的洪水,暂时还没出现太过极端的天气。

    抗洪、防洪、救灾、防疫,事情虽然有条不紊的进行,难免出纰漏。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人盯着才行。

    定襄那边,虽然开辟了疆土。皇帝并没有竭泽而渔的打算,建设、教化都需要银子不说。光养活大批量的边军所需要的的钱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幸大齐商船遍布南洋,身度运来的粮食足够养活军队的。元照对那块神秘的土地很是感兴趣,想着要不要派军驻守。反正那个地方,人生而不平等,被谁奴|役都是奴|役。大齐人比他们原先的主子宽仁多了。

    书房里只有倒茶和研磨的声音。唐宁和唐海的进入,没有掀起任何涟漪。最后是华自闲率先熬不住,回到寝殿享受宫女们的按摩。

    唐宁伏在华自闲耳边道:“娘娘,陛下特赦了几位教坊司姑娘的贱|籍,送去宁王等府上当宫女去了。”

    华自闲原本迷迷糊糊,马上清醒道:“真的?”唐宁道:“千真万确。唐海亲自办的。挑的都是年纪偏大些,读过书的。不止除了贱|籍,每人还给了五百两的傍身银。锦衣卫亲自送过去的。”

    这时元照回到寝殿:“说什么呢?”华自闲站在躺椅上,兴致勃勃:“元家哥哥有些缺德呦!”说完又有些于心不忍道:“会不会不太好?”

    元照不觉得:“朕只不过赐几个宫女而已,是收房还是荣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是偷腥的猫儿,还是不动的佛陀,全看他们自己。”

    也是,有人本性如此。身边连个老妈子都没有,还能拉个清秀小厮解馋呢!虽说在皇帝面前短半截,依旧是宗室贵胄。缺了什么也缺不了女|色。

    躺在床上,元照同华自闲商量:“宁王有一句话说得对,我年纪不小了,没有子嗣确实不妥。我也不好同宁王说,我们还未同房。”

    华自闲背对着元照缩在床角:“元家哥哥的意思是……”元照翻身退到床边:“此事不急,我等得起。”

    华自闲转过身去,头枕着元照的手臂,手抱着元照的腰,将堂堂皇帝当抱枕使用:“确实不及,睡觉!”

    战亡将士的牌位全部制作完成,元照下了圣旨,将这位牌位供奉在华阳观英烈祠,永享香火祭拜。

    钦天监算了良辰吉时,元照率领文武百官、诰命女眷,亲自迎了牌位出上清观,浩浩荡荡向华阳观出发。

    一路上,礼部安排了祭拜之所。停下举办法事的时间比行进时长长上许多,全程庄严肃穆。虽是夏末风光正好,谁也没有贪恋沿途风景。

    祭拜之路走了小半个月,皇帝在沿途百姓的目送下,请牌位入华阳观。仪式加上道场,还有乡民德老等代表的祭拜,华阳行宫忙而不乱,华自闲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唐宁自外面走了进来:“娘娘,陛下说了,快马回京,一刻也不得耽搁!”虽说华阳行宫距离京城不远,毕竟出来快一个月了,积压了不少折子。元照是个有事业心的皇帝,早就火烧火燎,想回京城了。

    华自闲想了想:“锦衣卫护送陛下先行回进,左右金吾卫留下随行。”此次祭拜搬空了半座京城,一路上虽说不上颠簸,可皇帝都焚香吃素,谁还能大肆享受不成?

    皇帝和皇贵妃撇下祭拜队伍率先跑路,虽说事出有因,未免有些好说不好听。华自闲的意思很简单,皇帝带着重臣先走,她留下来善后。

    不多时,元照亲自来了:“黏黏,总是劳烦你。我娶你过门是让你享受尊荣福泽的。偏偏事与愿违。”

    华自闲不愿意了:“本殿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有济世之才,才不愿当那混吃等死的废物!”说完又不放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照不在意道:“都是小事,一切摆脱雁回殿下了!”华自闲矜持的扬起脖颈:“好说好说。陛下慢走不送!”

    皇帝回京,既无遮掩,那便是信号。华自闲决定修整两日后启程回京。祭拜不适合举办宴饮,华自闲在行宫中布置了道场,讲经祈福。

    “娘娘,边疆急报。白兰部内乱,匪徒不止抢了我们的运粮车,押送的官兵更是无一幸免。还是边军发觉运粮官兵迟迟不归,派人搜寻才发现的。”唐宁消息向来灵通,不用华自闲吩咐什么,自会办得妥妥当当。

    华自闲压根不信:“白兰内乱还能这般平静?白兰老汗王那几个儿子不老实吧!老汗王被火|炮吓破了胆,他那几个儿子未必。真是夜郎自大。”

    唐宁继续道:“肃慎那边也不太平。定襄余部作乱,定王派兵镇压,也是乱了好长时间。军报刚送过来。”

    华自闲一听这消息,还挺高兴的:“陛下温水煮青蛙,总算有人疼的受不了了!早闹出早好,边军兵强马壮,士气最盛。定襄遗民这黑锅,不知要背多久了!”

    唐宁还说:“陛下吩咐了,天热暑气盛,不急回京,早晚赶路便好。”华自闲听后没什么反应:“知道了,我的酸梅汤呢?”

    唐宁为难说:“娘娘,陛下说了,冰饮不可多服。您今日的份额用完了,要不用碗薄荷绿豆汤?”华自闲仰天长叹:“去召关山北。”唐宁低头哈腰:“奴才这就去。”

    关山北关大人,官至户部郎中,自打做官,便与税收打交道。是户部中,对税制最熟识明了的官员。可惜他捐官出身,算盘打的再好,别说户部尚书,就是户部侍郎都有些难。

    后来被原户部尚书,现谨身殿大学士举荐,检校文渊阁舍人。是皇帝着手准备的税制改革的中间力量。

    改革税制可是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完全马虎不得。一个闹不好,种田的百姓,真的就没活路了。

    明宗爷的思路很简单,统一所有赋税,只征收钱财。粮食绢布的好坏,容易做手脚。可银钱可还是有统一标准的,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大齐赋税,其实分两个大方向:赋税与徭役。其中赋税包括田税以及各种捐税。徭役,则以里为划分,归里正管辖。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可就太多了,这里正要是欺压百姓,找谁说理去?

    明宗爷早年废除随漕粮押运的民夫,就是徭役的一种。单单这一项,就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更别说捐税这种借口很多的税种了。

    一提这事儿,皇帝就生气。明明大半征收的捐税,别说没进国库,皇帝连知道都不知道,也不知进了谁的腰包。偏偏在百姓心里,成了皇帝不给他们活路了!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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