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禄不屑地看向风昊,瘦弱的身子勉力挺胸抬头,学着风昊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危言耸听。”
“三山关乃三关连体而成之要塞,就巫越国那些个野人?也配?”
末了黄天禄还补了一句,“要知道,咱们十万守军,可是笑看他们几十万人唔哇乱叫几十年了。”
风昊身子探前,阴声说道:“要塞嘛,当然是从内部攻破,最简单,你说呢?黄公子?”
黄天禄猛地一愣,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风昊微微侧头,他发现外头的守卫逐个醒了,眉头一皱,有些失了耐心,干脆全杀了?
黄天禄目光在风昊和冰怀刃脸上徘徊了一阵,一咬牙,转头出了门,随后传来一阵略带稚嫩的吼声。
“你们这些废物,是不是又跟别的营干架了?他x的,又打不赢,又爱惹事,还得老子收拾烂摊子!滚滚滚,今儿不用你们守夜了!”
说罢,黄天禄猛地一摔门,转身进屋,将屋里灯一关,假装睡觉。
风昊和冰怀刃贴着墙,注意着外边情况,只是...
显然那些守卫虽然还处于懵逼状态,被莫名骂了一通纷纷也来了气,转身就走。
看起来,他们并不在意被谁打了,也不太在意黄天禄的安危,没走出多远,便有一阵小声咒骂传入风昊耳中。
“x的,什么东西。要不是窦将军吩咐照看他,轮得到他在这吆五喝六的。”
“嘘,少说两句,人家有个好爹,没看人家一来就是副将!镀金,懂不懂?你不服?你转世投胎啊。”
“啐,武成王那是何等英雄,看看那黄天化...怎么这个就...啧啧,天壤之别啊。”
黄天禄面色坦然,却难掩悲哀,又等了一会,四下尽皆无声,这才说道:“二位能细说?为何三山关,关破在即?”
风昊见其面色,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我先问个问题,三山关,有人知道前几天凉广的消息么?”
黄天禄一愣,问道:“凉广?我身为北山关守将窦将军之副将,只知道天阴寺有不少高僧,南下协助守关。你说的是这事?”
风昊摇了摇头,想到刚才那些军士的言论,说道:“不是。会不会,是你被排挤....”
黄天禄笑着摇头,“这位风大哥,可能不知道大商军律。军情这种东西,就算我被排挤,也没人会瞒着我,否则...”
赵龙点名要将二人“捉了”,自然不会瞒着旁人他二人姓名,黄天禄叫破风昊姓名,风昊并不意外。
风昊点了点头,看向冰怀刃。冰怀刃心领神会,将凉广,天阴寺,紫莲浴火大阵的事说了。
同时将铜镜中,娇花的那段已经模糊的录音和她的字条拿出作为佐证。
黄天禄一开始并不信,但随着各种东西开时相互印证,他略显稚嫩的面色,也由最开始的震惊,转为痛恨,最后定格在一抹疑惑上。
只是,过了片刻,黄天禄骇然瞠目,看着风昊半晌都没说出话来,随后猛地起身,就要冲出房门,手刚抓住房门把手,又缩了回来。
冰怀刃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黄天禄,更好奇为何风昊不阻止准备“逃跑”的年轻副将。
黄天禄在屋内走了几圈,手掌在身前不住揉搓,显然焦急至极。
冰怀刃到底是忍不住,问道:“黄老弟,你想到什么了?”
黄天禄一愣,看了看风昊,又看向冰怀刃,“你不知道?”
冰怀刃反而愣住,“我该知道什么?”
黄天禄见风昊没说话,心知这二人可能不是那么“完全”的同伙,想了想,便坐下身来。
“冰兄,如你所说,天阴寺想要以紫莲浴火大阵做些什么大事,对吧?”
见冰怀刃点头,黄天禄继续说道:“然后这大事,因为某些高手的阻挠,失败了,对吧?”
冰怀刃再次点头。
黄天禄不由皱眉,“天阴寺的高僧又南下助战,这哪是助战。分明是躲避凉广的灾祸。”
见冰怀刃依然不懂,黄天禄忍不住说道:“还不懂?咱们三山关的人,根本不知道凉广的事。”
“这就证明有有人切断了信息,故意阻碍其传到这里。而这个人,结合将二位骗过来的事,必然是赵龙。”
冰怀刃点了点头,如此分析,并无不妥。
黄天禄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赵龙和天阴寺具体有什么关系,但他们交往不浅,却瞒不过我。赵龙还将邓家堡旧址,划给了天阴寺。”
“说句同伙,不过分吧?”
“那么如今凉广的事,失败了。能隐忍十年,创建天阴寺,并丧心病狂到将凉广三十万人‘炼化’的所谓大威尊者。”
黄天禄浑身一颤,面带惊恐,“会不会在三山关,重新来一次紫莲浴火大阵?而赵龙,基于某种原因,正在帮他们?”
冰怀刃猛地一惊,惊骇欲死,可随后想了想,又问道:“若紫莲浴火大阵需要至少三十万人的话,三山关常驻守军才十万。”
“虽然有些居民,但也不过几万人,根本达不到三十万的数量啊。”
说到这,冰怀刃突然反应过来,骇然看向风昊,“这就是风兄说的,三山关,关破在即的原因?”
风昊叹了口气,点点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再尝试布一次大阵。人够,最好不过。如果人不够...”
风昊邪笑一声,“我开关放巫越国的人进来,不就完了?尤其在赵龙还会帮我的情况下,实在是简单至极。”
黄天禄见风昊说得如此轻松,心中对这人的认识有了些变化,开时还以为他是悲天悯人的那种呢,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不过想归想,黄天禄突然问道:“不过有一事,小弟没想通。”
风昊眨了眨眼,“该我屁事。”
黄天禄一愣,笑道:“风大哥快人快语,不过此事,确实与风大哥有些关系。”
风昊“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黄天禄皱眉问道:“赵龙常年坐镇南山关,直面巫越。如今又亲自点了两位名字,说如遇到二位来,一概先拿下。”
“二位,难道是坏了天阴寺好事的人?”
风昊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是我。”
冰怀刃转头去看风昊,这人疯了?却没想到黄天禄摇了摇头,“二位不过筑基境,据我所知,天阴寺并不缺具灵境高手。”
“此等大事,怎会不留高手压阵?应是另有其人才是。”
冰怀刃呵呵一笑,原来风昊走得是发反其道而行之的路子。
黄天禄嘟囔半天,不由歪起脑袋,连带着头上的头盔盖住了半张脸,本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这身铠甲还真难为他了。
“若如二位所说,是那赵虎的消息让二位马不停蹄地赶来,小弟倒有个猜想。”
风昊点了点头,问道:“什么?”
黄天禄直接说道:“二位身上有赵龙他们想要的东西。”
风昊几乎瞬间想到了一个东西,邓家宝图!那块从邓家被夏鸣宗抢走,又落入了风昊手中的宝图!
当年救李文时,就知道邓家堡地下那装置,具有寻找宝图坐标的作用。
若天阴寺背后是邓秀玉,又故意骗风昊来三山关...
可邓秀玉如何会知道宝图在风昊手中?知道此事的人,只有李文李静,还有...唐正。还有其他人么?
风昊突然想到一人,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便是土行孙。土行孙如果将事告诉邓秀玉,一切就说得通了。
因为土行孙自然可以凭借风昊杀了张栋,推测出宝图在风昊那,再将其告诉邓秀玉。
但是他已经死了!风昊还提了他的心头血。这就奇怪了。
想到这,风昊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赵虎想除掉我?”
黄天禄说道:“不。赵虎那人,做人做事十分有分寸。绝不惹他解决不了的人。”
“更不会做承受不了后果的事。风大哥,你是他最不愿惹的类型。”
“倒是赵龙这人,他看不上赵虎不是什么秘密。用假消息骗赵虎,间接把二位骗来,倒是有很大可能。”
黄天禄缓了缓,又想了一下,不由心急如焚,“二位眼下可有旁事?若没有,可否随小弟去见窦将军?”
黄天禄倒是一直没有拿捏他守关副将的身份,反而一直以小弟自称,这让风昊二人多少对其有些好感。
冰怀刃问道:“见窦将军,作何?”
黄天禄哂笑一声,说道:“救命呗。”
“不管是赵龙受了天阴寺蛊惑也好,还是天阴寺私下‘造反’也好,南山关如果开了,那后果,民不聊生啊。”
“咱们,得说服窦将军,发兵南山关,以防赵龙和天阴寺开关放敌。”
风昊和冰怀刃对视一眼,自然答应。
黄天禄随便翻了两套铠甲给风昊和冰怀刃二人,便火急火燎地带二人往军中大营走去。
直到此时,风昊才借着灯光,大致将三山关的构造看个明白。
北山,中山,南山,三关皆是将山体内里掏空而成,彼此之间相互守望,极难攻克。
而且三关之间,有两块广阔区域,可以供军士,还有杂役及其他百姓居住,只是相比起来,北山与中山之间那块地,更加广阔宜居。
风昊二人跟着黄天禄直奔关上大营,沿途有黄天禄这个副将在,可谓毫无波澜。
可见不论黄天禄的军职如何来的,至少在面上,军士对其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尊重态度,这让风昊对大商部队的素质高看了许多。
来到北山关中军大帐前,黄天禄朗声说道:“副将黄天禄,有要事禀告!”
门口的守卫点点头,低声说道:“稍等,窦将军刚歇下不久,容小的去禀报。”
过不多时,守卫便回来,小生说道:“黄少爷,去吧,小心点,将军脾气...”
说罢,又看向风昊和冰怀刃,“这二位就...”
黄天禄摆了下手,“黄家亲兵。”
守卫愣了一下,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确实没见过这二人,更从没想过武成王的儿子会对主将不利,自然信了亲兵之说。
黄天禄显然对“黄少爷”也习惯了,把歪了的头盔一正,带着风昊二人便进了营。
一进营,果然见一国字脸壮汉瘫在椅子上,只穿了贴身衣裤,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见黄天禄来了,眉头一皱。又见到风昊二人,面色疑惑起来。
“贤侄啊,这么晚了,你折腾啥呢?”窦将军单名一个寇,在军中也算有些资历,但让他跟黄天禄拿架子,就...
营中虽然没其他人,黄天禄依然行了军礼,称军职,“窦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事关我三山关安危。”
窦寇一听,翻起个白眼,“咱们三山关能有啥安危,得了,贤侄,回去睡觉吧。这大半夜的...别折腾。”
黄天禄大吼一声,“窦将军!”,把那窦寇吓了一跳,瞌睡都醒了几分。
窦寇猛地一拍桌子,“黄天禄!不要以为你爹是黄飞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觐见上官还带亲兵!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黄天禄胸膛起伏不定,用手扶了下头盔,这才说道:“窦将军,大商军律第238条,军士皆可提请建议,上官无正当理由,不可阻挠。”
“窦将军,睡觉是正当理由吗?”
窦寇“哎呀喝”一声,“怎么着?你带亲兵觐见上官,军律就允了?”
黄天禄点了点头,“确实不允,但那是另一回事。当此间事情完毕,再对末将进行处罚。”
窦寇被气得嗷嗷怪叫,随后一拍桌子,“说,快说!啥事!”
黄天禄一听,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凉广的事说了,然后想了想,抬头看向窦寇,“窦将军,你说...天阴寺如此做,是想做什么?”
“他们提前撤到咱三山关,会不会图谋不轨?”
“有没有可能与什么人里应....”
窦寇顺着黄天禄的提醒,皱眉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好小子,你是说,那些秃驴要放巫越入关?凑够人头,一把火烧了?!”
黄天禄低头拱手,头盔差点掉地上,“将军英明!请立即发兵,协助南山关守关!”
窦寇揉着耳朵,一阵龇牙咧嘴,反而笑了笑,说道:“扯几把蛋,那凉广是天阴寺老巢,咋可能说烧就烧了?”
“再说了,我身为北关主将都没接到的消息,你又从哪得来的?”
黄天禄一听,顿时急了眼,快速说道:“窦将军,三山关肩负大商南镇安危,身后更是凉广,凤仙,戴盘河三城,县镇无数。”
“若三山关破了,巫越长驱直入,数百万人将生灵涂炭你啊,将军!消息...属下愿以人头担保,消息属实!”
黄天禄虽年幼,却是将门世家出身,骨子里自有一股狠劲。于他来说,若能以自己一颗人头,换得百万百姓活路,值。
窦寇将手一挥,不耐道:“三山关自有总兵大人全权负责,哪里轮得到我蹦跶。”
“再说了,就算秃驴们要造反开关,也得有那本事。”
“你的消息是真是假都未知,就算是真的,总兵大人如何会让一群秃驴得手?这总兵位置,嘿嘿,可是费了他无数心血和...银钱。”
于窦寇来说,赵龙身为结丹境高手,镇守一方,岂是一群和尚能放倒的?境界这东西,越高,一境之差的鸿沟越大。
窦寇可没听说天阴寺有什么结丹境大能。
黄天禄见窦寇就是不信,不由急得抓耳挠腮,铜镜中的录音,因已播放多次,已然有些模糊不清了,此时也不适合作为证据。
字条?那玩意随便几张纸就能弄出一大堆,黄天禄根本不指望那个。
而且大商军中自有规矩,他一个副将,根本无权调兵,想要发兵镇住那南山关,只有说服窦寇一条路。
偏偏现在...
风昊早在黄天禄说赵龙把邓家堡旧址划给天阴寺,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邓秀玉本就是邓家人,对邓家堡念念不忘,必然是为了地下那装置。如今让赵龙把邓家堡划给天阴寺...
那不就两全其美?既不用暴露邓家残党的身份,又名正言顺的回了老巢。
问题就是,为什么赵龙如此配合天阴寺,配合邓秀玉?
风昊想了一下,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这位将军,是否知道天阴寺擅使毒?”
窦寇本就看出风昊二人不是黄家亲兵,此时见他出来,之前的疑惑就更深了,随后一想,便明白,“你二人便是凉广来的巫越尖细?”
风昊嘿嘿一笑,“由凉广来不错,巫越尖细嘛...将军自己觉得呢?”
窦寇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看着不像。天阴寺擅使毒,这事我自然知道。你要说什么?”
风昊想了想,笑道:“漳水河畔,我曾亲眼见天阴寺的十八铜人大阵,成阵之人,就算死了,也依然能被气机牵扯,继续战斗。”
“待我破了阵,宰了几个和尚之后,他们脖颈中皆有蛛丝。”
风昊顿了一下,“将军,天阴寺的功法,大威尊者的法相等,就不用我说了吧?万一总兵他也被蛛丝...”
窦寇眉头一皱,“扯淡,你是想说天阴寺以毒控制总兵大人?小子,你不知道吧?总兵大人可是结丹境的人物,小小天阴寺,呵。”
风昊想了想,又说道:“窦将军,听说总兵大人,把邓家堡旧址划给了天阴寺?”
窦寇不耐烦地说道:“对,怎么了?这事没啥可说的吧,总兵大人需要银钱打点上下,天阴寺有钱。”
“礼尚往来,划块地而已,有啥大不了的?”
窦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抬屁股,就要走人,“甭说了。念在你们也算有几分报国之心,我就不追究...深夜那啥之罪了。”
“行了,天禄,你也别因几个刁民的话担惊受怕的。三山关有我,有总兵大人,万无一失!”
“滚滚滚,老子要睡觉去了。”
风昊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一番窦寇,什么三山关,什么百姓,不过就是顺手罢了,他要的,只是邓秀玉。
如今确定对方在邓家堡旧址,风昊哪里还有耐心在这扯淡,爱信就信,不信就拉到呗。胸怀天下?呵。
风昊冷哼一声,瞥了眼窦寇,转身便走,帐外守卫见窦寇没什么表示,也不知是否该拦,一愣之际,风昊已然走远。
黄天禄和冰怀刃见二人各自走了,一时呆立帐中,也不知如何是好,那黄天禄更是急得要哭了出来。
只不过风昊出了帐,没走几步,便看到个军士慌张跑向大帐,连通报都给忘了,不由冷笑一声,反而加快了步伐。
刚准备睡下的窦寇又一次被吵起来,此时正拎着刀,对那军士怒目而视,“说!今天不给老子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让你人头...”
那军士一听,赶紧伏身低头,用死了爹娘一般的声音喊道:“将军不好了!”
“将军!南山关破了!巫越打进来了!”
窦寇愣在当场,精壮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颓然坐倒,手中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