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镇守府,东鲁城。
一切对于姜梓童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下人依旧恭敬,父兄一如既往的对她关爱有加。
作为东伯侯姜恒楚的老窝,姜梓童也不会在这地儿听到什么“大商无后,都是王后的错”之类的言语。
而如今让她闷闷不乐的,只是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过不了几天,她又要返回朝歌,去守着那个可能一整年也见不到几次,成婚十余年,甚至都不曾碰过他的“夫君。”
是她的夫,也是她的君的那个男人,帝辛。
只是他似乎更喜欢别人称他为纣王,天晓得这人怎么会将纣之一字,毫不在意地挂在他自己身上。
或许这人,便和他的表现一样,疯了吧。
成婚十余年,姜梓童见他的次数都少之又少,更别说什么了解了。
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呵,内里破败又有几人知。
烈日炎炎,蝉鸣不止,酷热难耐自然也不会降临到堂堂王后身上。
姜梓童背后一对下人,一名金童,一名玉女,据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此时也不过随伺在她身旁,为她创结界以乘凉。
姜文焕大步流星,刚出现在庭院门口,转瞬便到了姜梓童所在凉亭。
名曰金童玉女的一对侍女见了,便也识趣行礼告退。
姜文焕上前几步,虽然身为兄长,却是依旧见了礼,“妹子,怎地闷闷不乐?”
姜梓童发髻高挽,秀眉轻皱,“不是兄长和爹爹去陪王伴驾,兄长自然乐得潇洒快活。”
姜文焕从妹子话中听出怨气,但他又不敢接,金童和玉女可不是他姜家人,他也不是王后,没那么多特权。
“妹子,大商坐拥万里江山,雄兵百万,你可是一人…”
姜梓童不耐烦地打断兄长言语,“换?”
姜文焕一愣,“换什么?”
姜梓童冷哼一声,“你来做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后?我来客串一下国舅爷,如何?”
见姜文焕不说话,姜梓童再哼一声,面上不屑毫不掩饰,“所以兄长此来,究竟何事?”
姜文焕略微思索一阵,轻声问道:“妹子,你要准备回朝歌了?”
姜梓童一双凤目微抬,直视兄长,嘴角轻轻仰起,似笑非笑,“怎么?兄长和爹爹舍得把我送入宫中,如今却舍不得我离开么?”
姜文焕对妹子的讽刺视而不见,闻尔不听,稍稍弯腰,“妹子,为兄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能不能…”
姜梓童笑意盈盈地看着兄长,不等他说完,淡淡吐出二字,“不能。”
说罢,姜梓童竟然起身便走,扔下姜文焕一人在凉亭中,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小贱人,也不想想是谁让你拥有了如今的地位,与你好言好语不听是吧…哼哼。”
姜文焕要的,是那叫风昊的家伙,手中的宝图。
以如今的情报来看,只有把妲己控制在手中,才方便守株待兔,等那风昊前来换人。
但姜梓童却对宝图没什么兴趣,直白点,不说没什么兴趣,甚至使完全没兴趣。
她只想把这苏妲己带回朝歌,丢给那可恶男人,看看他见到时常念叨、朝思暮想的女人时,是否还是会像见到她一样,视而不见。
如果姜梓童把妲己带走,那姜文焕也就失去了守株待兔的株。
偏偏,姜梓童不听他姜文焕的话。
“怎么着?当年把我嫁入皇家,借以富贵的兄长,如今以为我还是你手里的枪?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说句不好听的,我有心多留几日,那便轮到兄长去朝歌搞定那些嚼舌头的朝臣了,兄长,有这个本事么?”
姜梓童冷笑一声,施施然离了开去,留下姜文焕一人咬牙切齿。
姜文焕被姜梓童呛得说不出话,却又毫无办法。
用强?疯了?先不说王后出行要多大的排场,光那金童玉女两个丫鬟,可就不简单。
再说了,什么人吃了什么心胆,敢在大商依旧雄霸神州的时候,拦王后回朝凤驾?造反吗?
姜文焕想了想,看来还是只有去找他爹想想办法了。
得了冀州库府许多钱粮的姜恒楚,此时正是心情大好之时。
一来暂缓岁贡燃眉之急,二来…
被他放养在外头,时常需要接济的八千铁卫,经此一战,全军尽“陨”,这对姜恒楚来说,又怎么不是好事?
装备自筹,人员自筹,算来算去姜恒楚还有得赚,而且没了后顾之忧,自然是好事。
至于冀州百姓?那与他东伯侯有什么关系。
姜文焕一身锦绣华服,穿梭于姜府之中,到底是自己家地儿,路熟得很。
过不多久,姜文焕推开姜恒楚书房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爹。”
姜恒楚放下手中卷宗,抬眼看了看姜文焕,以眼神示意姜文焕坐,“说吧,何事。”
姜文焕微微皱眉,“爹,小妹三日后就要回朝歌了。”
姜恒楚点点头,这事他知道,“怎么,你舍不得?也是,你们兄妹关系向来不错,这次梓童…”
姜文焕打断了姜恒楚的话,“爹!邓九公的宝图,我弄到手了,但还有个在别人手上。”
姜恒楚丝毫不在意,他接受董允之意见,只是图一个弥补亏空罢了,宝图?
小小前任三山关总兵,还叛逃到邪道中去了,掌握着关乎大商国运命脉的机密?
天知道那叫李尔的家伙是怎么说动姜文焕的,身为姜文焕的爹,姜恒楚对此只有一个态度,“呵呵。”
姜恒楚看了眼儿子,叹声气,“冀州之事,我图钱财,你图宝图,你妹妹她图人。所以各自有些小安排,合而聚之。”
“如今你妹妹她要回朝歌,那是你我都阻不了的,莫说是我,便是当今王上…”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你妹妹纵然贵为王后,有些事情也是不能逾越的。更别说,以前还没有什么王后探亲回娘家一说。”
姜文焕一听,便知道姜恒楚不打算管这事,顿时有些心急,“爹,那宝图背后隐藏着个大秘密,这事可关系着皇家正统!”
“爹,你我有心…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姜恒楚白眉皱成一条,沉声说道:“呵,既然你我有心,便随便听信一来历不明,可疑至极的家伙的一面之词?”
“文焕,邓九公要是掌握着那等大秘密,他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就连报仇,都要耍心眼借为父之势?”
姜文焕抿嘴不语,他不想告诉姜恒楚,那李尔乃是邓九公女婿,是亲自操持了许多事的关键人物。
而李尔接近邓九公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宝图。
所谓大隐隐于市,当初留下这宝图暗门的家伙,可能就是猜到了大部分人的这种想法,虽然留了暗门,却觉得无比安全呢。
再说了,大商立朝千年,也确实没听说哪个家伙凑齐这宝图的。
姜文焕想了想,眼睛微眯,“爹,冀州地处咱们与东北幻稳大镇之间,最近冀州出事,激起不少流民,更有趁火打劫的蠢蠢欲动。”
姜文焕眨了眨眼,“妹妹她虽然有强人保护,但本身并无缚鸡之力,而且她乃千金之体,万一路上…”
姜恒楚冷冷地哼了一声,姜文焕打得小算盘,他如何不知?
这是在找借口,让他姜恒楚上表朝廷,延缓姜梓童回朝歌的时间。
姜文焕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找宝图的关键在妲己,妲己又要被妹妹带回朝歌,偏偏他自己对身为往后的妹妹,影响力几乎等于无。
姜恒楚叹了口气,看着姜文焕。
两人对视许久,姜恒楚无奈摇头,“待我修书一封,上表朝廷。”
没办法,谁让姜文焕是他儿子,还是最受宠,最看重的儿子。
除了近来对那来历不明的李尔反分外看重之外,也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既然他如此想要…
“文焕,你记住一件事。民乱,匪患,以我东鲁兵力,从整军,到出兵,再到平定路上灾患,不消半月。你懂么?”
姜文焕心中一喜,赶紧点头,这他哪里不懂?这是老头子要帮自己拖延时间了!
“孩儿懂得,谢谢爹成全。”
说罢,姜文焕又闲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姜恒楚看着缓缓闭合的书房门,轻轻摇了下头。
大商立朝千年,虽然现在天下太平,可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
当年商汤开国武皇帝,是凭借神榜顺位排名得以开国立业,雄霸神州大半土地。
而如今…
封神之战,大抵千年左右开启一次,这就意味着新的神榜排名,新的…
如今距离上一次封神之战,已然有1025个年头,比1024还多一年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大商气数已尽,该换人坐庄了?
姜恒楚生逢此时,又怎么会不产生些别样想法?
如今大商皇帝,纣王陛下,不也在积极筹备什么封神战令,笼络高手,以图神榜?
既然神榜对天下人开放,他姜恒楚,未必不能争一争。
姜文焕显然也有类似想法,但是啊…
姜恒楚轻笑一声,“虽说薄情了些,不过也好。身处高位,本就不能将所有事向外人言,殊不知,就算为父上了那位置…”
“这一切,终究不也是你的么。”
距离王后姜梓童回朝,本就还剩三天,以姜恒楚父子俩在东镇只手遮天的本事,安排些事情,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所谓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在姜梓童不在意的地方,兵丁粮草密探,便如地底下湍急的水流,涌动着,却看不见。
名叫金童的丫鬟,俏生生站在一芬芳闺房之外,而玉女,则在房中,轻轻为姜梓童捏着肩。
姜梓童一身临睡装束,白日间的华丽端庄尽皆不见,只穿了件艳红肚兜,将刀削似的肩膀,白藕般的玉臂露在外头。
除此之外…都不需要眼神多好,便能看到肚兜两侧,嫌地儿不够,出来透透气,若隐若现的双胞胎。
“怎么着?有心事?”
姜梓童的问话,让玉女稍稍惊了下,随即便也释然,她手上的力道,确实与往日稍有差别。
“娘娘赎罪,奴婢只是在想,娘娘不应国舅爷要求,便是要让国丈和国舅想办法上表朝廷,然后借机多待几日?”
姜梓童微微仰头,看向吊在房中的荷灯。
“便如你二人一样,本宫不过是被泼出去的水罢了,既然如此,那些个破事,本宫为何要操心,让他们自己折腾就是。”
姜梓童虽然没正面回答玉女,可此番话,也就是变相应了。
只是末了,姜梓童轻声笑了笑,“把本宫泼出去,却又觉得本宫是自家人,也当真奇怪。”
玉女心中一慌,赶忙送了手,转到姜梓童面前双膝跪地,“王后娘娘,奴婢和金童姐儿,绝无二心,娘娘…”
姜梓童单手撑着面颊,身子微微侧倾,将那一对儿海纳百川都几乎露了出来,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得冰寒刺骨。
“你们能有什么二心,不过都是泼出去的水罢了。”
说罢,姜梓童看向西方,关押妲己的方向,轻笑一声,“祸国妖姬?本宫,也想来试试。”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