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殿
申屠闲与夫诸互诉衷肠过后,便也讨论起实际的东西。
比如到底要如何让夫诸的魂魄寄宿与竹酒剑之上。
这竹酒剑毕竟只是黄级上品法宝,就算是风昊出品,它还是黄级上品。
黄级上品对应的不过是灵涌境,但它到底能否完全容纳夫诸的魂魄,谁也不知道。
方紫玲看着夫诸“依你依你全都依你”的样子,不由撇嘴,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腻歪,真不害臊。
再看申屠闲愁眉苦脸,进退两难,顿时也跟着泛起愁来。
毕竟申屠闲也是头一次尝试这事儿…
关键还有个大问题,那就是如果将夫诸“收”进竹酒剑中,蜀山剑派多久会发现,是立刻马上?还是有延迟。
若是平常,申屠闲还敢拼一下,但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李逸之说九剑长老竟然都在门中!?
九个金丹,他申屠闲再怎么天赋卓绝,那也是之前,如今不过是归元巅峰归九元罢了,就算刨除师父,还是有八个金丹。
说白了,申屠闲打不过…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正如夫诸所说,她之所以能存在此处,只不过是蜀山剑派栓在申屠闲脖子上的一条绳。
曾经的金丹大佬,遭逢大变故跌境之后,如今依然是归元巅峰,半步金丹,其天赋和实力摆在那的。
能够用一竹妖拴住一归元高手,呵,相信世上没人会拒绝。
申屠闲自然不打算被蜀山剑派牵着鼻子走,今次不成,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
方紫玲双手撑着小脸,看那二人商量许久,终于在申屠闲艰难点头中,有了结论。
夫诸消瘦容颜埋在申屠闲怀中,“妾身只要能随闲哥浪迹天涯便好,修为境界都是浮云罢了。”
说着,夫诸偷偷抬眼,“闲哥会不会嫌弃妾身…”
申屠闲一把将夫诸脑袋摁在怀中,另一手紧紧握拳,“当初是我害你如此…今次,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还你自由。”
显然,二人也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事情定了下来,说做就做。
方紫玲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把之前夫诸那一魄,或者说心魔给忽略了?
按理说,那不是个最不稳定的因素么?
师父不可能没注意到,但既然二人都故意不提,想必…有说法?
申屠闲将竹酒剑插在离魂殿大厅中央,一手掐法决,一手划法阵。
脚下迈着奇特步伐,大致上绕着个圈儿,围着竹酒剑转来转去。
方紫玲咂吧下嘴,师父这是在画地成阵吧?但画阵是这么复杂的事么?
看风哥哥画阵,那都是随手就…
方紫玲愣了一瞬,赶紧摇头,算了,如今看来啥事都拿那个狗男人做参照物,容易引发脑溢血和心肌梗塞。
夫诸安静跪坐在竹酒剑旁边,微笑着看着申屠闲掐诀画阵,同样笑着看着无数金纹由申屠闲脚下蔓延向阵中剑。
方紫玲瞥了眼夫诸,微微皱眉,她隐约觉得夫诸的样子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金纹有法阵边缘缓缓蔓延向内,如数条金蛇一般蜿蜒爬行,目标正是阵中心,竹酒剑旁的夫诸。
方紫玲正疑惑间,原本静若处子的夫诸突然面色范青,柔情蜜意瞬间化为狰狞狠厉,单手一拍大地,整个人猛地高高跃起。
“哼,你们两个犬娘养的,想算计老娘?还嫩得很!”
如蛇金纹猛然跃起,却被夫诸在千钧一发之际给避了开去。
夫诸连翻后退,欲要退出大阵范围,奈何金纹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她牢牢限制在其中。
夫诸面色忽明忽暗,恶狠狠地看向申屠闲,“老东西,你还真够狠心的。你就忍心将我丢在这离魂殿中,与那小贱人双宿双飞?”
申屠闲脚下飞快,法决不变,阵中金纹再次聚型,试探着向夫诸靠去。
“你本是她心魔,借她一魄而自主,我又有何不舍得?”
夫诸听罢,冷哼一声,眼神怨毒,“心魔?心魔又如何?她的爱,她的好你接受,她的怨,她的恨,她的毒,你全当视而不见?”
“全当是另一个人?!”
夫诸啐了一口,“好一对狗男女,好一对狗东西。”
夫诸说罢,整个人化为一阵翠绿之风,风中一剑随她一同疾如电光,直奔申屠闲。
方紫玲愣愣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想了想,便明白其中缘由。
合着师父和师娘二人,不是忽略了那一魄之心魔,而正是要想办法将其…怎么说好?剥离?除掉?总之就是对付她呗。
方紫玲开始还以为,师娘的一魂一魄是分开化形的,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体两命,不知道的说句精神分裂,都没法反驳的那种。
而且此时看来,正如师娘心魔所说,师娘不知用了何等神通将她的怨恨,悲愤,毒辣全都“挤”到了那一魄之中。
将所有美好都留在了剩下那一魂里。
方紫玲不知师娘此等做法该如何评价,但显然,她爱师父爱到骨子里,想将所有美好的都留给她。
可这…方紫玲眨了眨眼,可这对那心魔来说,公平么?
心魔,本非什么域外天魔,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过就是与正主之道,稍有偏差的邪念罢了。
正人君子就不会有一丝邪念?万恶魔头就不会有一点善念?
世间哪有那么纯粹的东西?
赤子之心?钟情不渝?正是因为稀少,才显得难能可贵。
师娘的好,是师娘,那师娘的恶…就不是了?
这种直接甚至有些无情的切割,真的好么?
方紫玲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手持竹剑,发疯般与师父搏杀的“夫诸”,一时间竟有些唏嘘。
她接触到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能教她道理的却没有几个。
养母为了孤儿院的孩子们,每天劳心劳力,自然没这个功夫。
如今虽然在酆都岛上帮着照看岛屿,轻松了许多,时间倒是更少了。
俗话说,以身作则,方紫玲才酆都岛这些日子,能被她看做“身”的,除了师父申屠闲,便只有风昊了。
方紫玲傻傻地看着仗剑搏杀在一起的师父和师娘,连连摇头。
她觉得不对,因为她突然想起,她崇敬到分不清该以什么情感对待的风昊,就不是这样。
风哥哥多情,却从来不会回避姐姐们的…瑕疵。
不得不说,方紫玲觉得姐姐们个个都是天选之女,倾国倾城。
但硬要说起来,枫姐天赋卓绝,但嗜战如命,哪天不找点事打架,那必然是与风哥哥双修去了。
妲己姐姐冥府聪明,但时不时就冒出个让人惊悚的点子,成天期盼着天下大乱,该说不愧是冥府女皇?
静姐感情内敛,鲜少将心中事说出来,虽然不用风哥哥去猜,但身为正妻之一,总感觉存在感低了些。
文姐…呵,方紫玲洋洋得意地摇头,文姐对a都快要不起了,这妥妥的突破了风哥哥“爱好”的底线啊。
姐姐们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不同,这样那样的瑕疵,但是不论姐姐们,还是风哥哥,都没人回避这些。
这无疑不是在用行动告诉方紫玲,什么叫尊重和包容。
想透了这些,方紫玲再看拼斗中的师父和师娘,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但拼斗中的二人显然并没想太多。
夫诸一招一式,尽皆瞄准申屠闲心口。
申屠闲虽然也尽量避开夫诸的要害,但此时哪里容得了他让?
一让之下,便是身死道消,连带着夫诸那一魂,也要烟消云散。
申屠闲死了,蜀山剑派会留着夫诸?不可能的。
只是方紫玲突然发现个问题,师父申屠闲虽然画了阵,引着万千金纹蛇剑与夫诸战在一处,但却是一直抿着嘴,一语不发。
申屠闲一剑挥出,夫诸连连后退,半空中的她单手撑地,一旋一转之下,竟避开万千金纹蛇剑,瞬间出现在阵中竹酒剑旁。
申屠闲猛地愣住,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夫诸。
而夫诸则轻笑一声,单手抚在竹酒剑上。
“闲哥哥,你便是想要用这个,带我远走高飞?”
说着,夫诸捂嘴轻笑,“是了,也是我,也不是我…毕竟,我只是心魔嘛。”
申屠闲轻轻摇头,面带忧色,缓缓吐出个,“不要。”
夫诸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求我?嘿嘿嘿,不知道你找这个用了多久。但既然你没有带我一同走得意思…”
“那便谁都别走了!”
夫诸话音既落,一把抽出地上竹酒剑,掌心似怨气般的灵力猝然奔涌而出,直接冲进了竹酒剑当中。
申屠闲目眦欲裂,怒喝一声,“不要!”
整个人快若疾电,瞬间飞至夫诸身旁,一掌拍出之下,夫诸整个人倒飞出数十米。
申屠闲握着被莫名灵力涨裂的竹酒剑,面色铁青,嘴唇颤颤许久,终于狠狠叹了口气。
方紫玲微微皱眉,单手抚上头顶发簪,随即浑身一颤,仿佛受了凉一般,面色惨白。
申屠闲愣愣地看着手中剑,还有夫诸消失不见的方向,一时僵在原地。
又看到方紫玲状态不对,申屠闲狠狠一咬牙,猛地将竹酒剑摔在地上,抱起浑身发抖的方紫玲,转身就走。
直到离了离魂殿过后,方紫玲面色才逐渐红润起来,只是还未待申屠闲发问,方紫玲睁着大眼睛,突然喊了一句,便晕死过去。
而申屠闲将那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妈呀!有个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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