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白粥摆在桌面上, 一行人围坐在方桌边,都静默着喝粥。
表面上风平浪静。
桌子底下,胖子伸脚轻轻踹了简云台一下, 黑人问号:你在干啥子???
简云台垂眸喝粥, 无情踹了回去。
——不要催我。
胖子满脸肉疼弯了下腰,不着痕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直起身子后又踹了过去。
搞快点啊!
简云台将长腿往回一缩,胖子一脚蹬到了桌子腿上,桌面顿时一片晃荡, 白粥在碗里荡漾浮沉。
简瑞芝撑住桌面,问:“你们在干什么?”
胖子忙讪讪道:“没啥, 没干啥。”
话音刚落,简云台便一脚蹬了过去, 这次胖子学聪明了, 也学着简云台收腿。简云台一脚蹬到了哑女的腿上。
“啊!???”
哑女满头问号抬头,茫然掀开桌布往桌子底下看, 所有人的腿都规规矩矩。
哑女:“???”
简云台放下汤勺,清了清嗓子。
“我有话想要说。”
其余人的视线顿时全部投向了他,胖子虚伪捧哏,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简云台静了一瞬,抬眼看向对面的简瑞芝, 面色镇定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典故, 叫做‘分桃’。”
胖子哑然几秒钟, 震惊:“你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吗?”
简云台怒视他, “别打岔。”
简瑞芝憋笑扶了扶帽檐, 摇头说:“没有听说过, 你可以讲给我听。”
简云台依旧镇定自若:“古时候, 弥子瑕和卫灵公在桃园里游玩,前者看到桃园里的桃子长势喜人,就摘了颗又红又大的吃。咬了一口后想起来旁边的卫灵公,就将这颗桃子分享给了他。”
顿了顿,他问:“你有什么看法?”
直播间观众爆笑出声:
“什么鬼啊!!分桃之爱为什么到你嘴里变得这么社会主义兄弟情hhhhhh”
“我要是妈妈,我估计都懵了。”
“笑死,还问有什么看法。”
简瑞芝放下汤勺,思忖片刻,挑眉憋笑说:“有好东西就要和其他人分享?”
“…………”简云台沉默。
胖子扶住了额头,满脸黑线。
简云台说:“我还知道另外一个典故。”
简瑞芝笑着点头:“你说。”
简云台:“断袖之癖。”说着,他有些紧张抬头看向简瑞芝,分桃没有听说过也有可能,断袖要是没有听说过就有点离谱了吧?
简瑞芝依旧是一双笑眼,说:“这个我也没有听说过,你可以详细讲一下吗?”
简云台有些惊讶。
竟然真的没有听说过?
正要开口说话,胖子突然插嘴:“我来说!还是我来说吧!”
“断袖之癖说的是汉哀帝和他的男宠董贤。”胖子特意重读了“男宠”这两个字,“有一天两人在午睡,汉哀帝要上朝了,董贤睡觉的时候压到了他的袖子。汉哀帝不忍心吵醒熟睡的董贤,就割掉了袖子去上朝。”
“多么深刻的情谊啊!”
“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啊!”
胖子就差说出“啊!他好爱他!”了。
简瑞芝想了想,弯唇笑说:“你们是想提醒我,不要吵醒睡着的人?”
“……”
“……”众人诡异的缄默。
哑女左看右看,茫然跟不上思路。
简瑞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时,含笑看向一直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的裴溪,“你没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她专门点名裴溪,裴溪自然不可能再像方才那样的沉默寡言。
他抬眸看向简瑞芝,面容肃穆,语气无比郑重,直言不讳:“我喜欢您的儿子。”
“噗——”哑女一口粥全喷到了桌面上,胖子顿时嫌弃“嗷”了一声,霍然站起身。
哑女扯过纸巾擦桌面,震惊瞄了一眼裴溪,又震惊转头看向简瑞芝,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数眼,最后震撼看向简云台。
简云台:“……”救命。
对面的铁门“哐当”一声响,孤儿院的内部人员打开了大门。简瑞芝抱起婴儿,往那个方向走,哑女连忙拄着拐杖跟上,行走间数次忍不住回头,依旧满脸的震撼。
待她走远后,简云台哑然看向裴溪,声音微颤小声说:“你干嘛啊?”
裴溪转眸,有些无奈。
胖子扶额说:“是你干嘛吧?你干嘛要扯出分桃和断袖这种典故啊?!”
简云台:“我想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
胖子摇头说:“这玩意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你扯再多也不可能撼动你妈妈的想法啊。”他忍不住紧张兮兮复盘:“你妈妈刚刚是什么表情,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简云台扶额道:“走太快了,她是不是生气了?”
胖子不确定:“没有吧……我感觉她心情好像还不错。”
他们俩以前在副本里复盘过不少次主线任务,那都是血淋淋的教训。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在这里复盘这种小事。
一行人茫然又紧张,收拾收拾连忙跟到了孤儿院大门前。
简瑞芝与工作人员已经交谈了几分钟,简云台等人到的时候,刚巧看见那工作人员眉头紧皱,凉凉说了声:“这里管事的没有姓王的人,你们赶紧走吧。”
说罢还嘲讽笑了声,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孤儿院,还把门给重新锁上了。
简瑞芝站在原地,有些迷茫无措。
“嘿!她这是什么态度,瞧不起我们吗?”胖子立即上前,扯住门前锁。
简云台拦住了他,面色犹疑不定说:“我认识这个人。”
胖子讶异:“你们孤儿院的?”
简云台摇头说:“不是,孤儿院有时候会开展一些交流项目,各个管事者互相串门。这个人来过我们孤儿院,还给过我一颗糖。”
胖子不解:“啥意思?”
简云台依旧有些犹疑,转眼看了下铁门之后,那儿有一小片花园,覆盖着前夜落下来的大雪,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她对我很温柔,我当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院长女士罚站。她经过时看见我,停下来问了我几句话,还摸了摸我的头给我一颗糖,笑着和我说下次不要再调皮了。”
胖子更不解:“难道她只对小孩子温柔,对成年人翻白眼——她刚刚回去的时候肯定是在翻白眼,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现在纠结态度问题好像没有什么意义,既然知晓这家孤儿院不是他们要找的孤儿院,他们立即启程,前往第二家孤儿院。
车上,简云台数次想要提起刚刚在早餐店里的那个话题,不过简瑞芝抱着婴儿一幅心神不宁的模样,简云台只得压下心思。
在第二家孤儿院,他们遭受了更严重的冷遇,掌事者连简瑞芝的话都没有听完,就不屑说:“我们这里没有姓王的人,滚吧。”
简瑞芝沉默站了会儿,咬着下唇转身上车,脸色微微发白。
胖子掩唇小声问:“你又认识?”
简云台摇头:“不认识。”
胖子咂舌:“我怎么感觉这些人好像对我们有很大的敌意,他们该不会看出咱们是联盟逃犯了吧,嘶,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简云台:“应该没有看出来,不然他们就直接报警了。”
胖子:“那他们为啥对我们有敌意?”
连夜赶路,等到达预定第三家孤儿院时,天色已经大亮,距离柳芙雅自杀仅剩八小时。下车时,胖子与简瑞芝有些紧张看向了简云台,“是这家吗?”
简云台推开车门一看,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孩子们正在小操场上做早操,熙熙攘攘宛如煮沸的锅炉。
数百名孩童前方,手持喇叭站立嘶吼的女人也很熟悉,像是蒙在记忆深处的那层轻纱被掀开,万物变得重新清晰了起来。
“是这家!”简云台十分肯定。
见到院长女士的身影,简云台心中满是怀念,又下意识将口罩往上拉了拉。院长女士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人,但刀子嘴豆腐心,本性非常善良。
简云台小时候闯过不少次祸,有许多次他都以为院长女士要将自己扫地出门了,结果院长女士也只是骂骂咧咧为他收拾烂摊子,严厉教导他改正那些小毛病。
又教他做人的道理。
院长女士应该不会像其他孤儿院工作人员那么冷漠的——简云台是这样想的。
门铃扣响。
孩子们好奇探头探脑往外张望,院长女士放下了喇叭,平静走近。
简瑞芝依旧搬出之前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无非是什么家境贫穷困难,养不起孩子了,希望孤儿院能够接纳这两个孩子。
院长女士听完以后,面色依旧平静,转眸看了眼婴儿与哑女。
哑女紧张到往简瑞芝身后躲。
“这两个孩子,我们是不会接收的。”
简瑞芝一惊,迟疑回头看了眼简云台——这里难道不是你说的那家孤儿院吗?
简云台心里同样惊讶。
直播间观众一片茫然与急切:
“怎么回事?!”
“时间这么紧张,还有八个小时就要离开镜子了,道理讲不通的话,难道只能把婴儿和哑女扔在孤儿院门口吗?”
“我想不通她们的敌意为什么这么大……”
眼看着院长女士就要转身往回走了,众人心中均是一沉,她这一走,恐怕就不会再露面了。仅剩八个小时,胖子心急又憋着一口恶气,索性大声叫道:“不接收总得给个理由吧,这里不是孤儿院吗?”
“……!!!”
院长女士猛地停住了身,带着怒意回头:“你们到底为什么能这么的理所当然!”方才勉强撑出来的平静,转瞬化为乌有,她将地面踩得啪啪响,几乎是冲到了简瑞芝的身前,眼角抽搐怒声道:“孤儿院的成立,是为了帮助失去父母的孩子,不是为了让你们这种人心安理得地去遗弃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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