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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爷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这些人全都胆小的紧,从来便是些老实巴交的良民!”

    寥一刀口中阴阳怪气,可时候一久也觉百无聊赖,张嘴连打几个哈欠,将条身子慵懒懒倚在城墙根下。其余慕贤馆人则面目狰狞,每每有人欲待出城,皆要上前粗暴盘问半晌,俨然倒如同他们才是守城的官军一般。

    “看来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少卿心头暗恨,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将这番恼怒暂且搁置。万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城门下守备官军既是由杜衡率领,看来二人想要出城,那也并非绝无可能。

    “你便在这里稍候,我先去那边看看动静!”

    少卿几无迟疑,言讫撒开楚夕若一只纤纤素手,径自向着城门方向发足而去。楚夕若大急,正要发足前去追赶,却被街上穿梭络绎行人所阻,眨眼已不见了少卿踪影。

    城门下双方争端既解,彼此倒也泾渭分明。趁着慕贤馆人盘查过往行人的当口,众军便又纷纷凑到杜衡跟前。

    “杜大哥。”

    先前那少年军士离着杜衡最近,遂好生劝慰说道:“咱弟兄都知你胸中憋闷,不如等待会儿下了差后一齐回去喝酒,何必非要同那些混账东西置气?”

    其余众人听罢,也都连连随声附和,教杜衡不必为这区区小事大动肝火。可他们越是规劝,杜衡心中便越觉好生来气,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一张面孔同样阴的怕人。

    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陡然间,杜衡忽觉小臂刺痛,正是遭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记飞石打中。大怒之下刚要发作,抬头却见少卿藏在街上行人之中,兀自朝自己暗暗挤眉弄眼。

    杜衡心下大奇,虽不明白少卿为何不肯过来相见,但也知其中必有缘由。遂不动声色吩咐众军,教他们只管留在原地,自己则独自发足,朝着街面信步走去。

    “少卿,你这又是怎么了?”

    兄弟二人复得相见,杜衡索性开门见山,直接向他发问。少卿也言简意赅,只把近日发生之事长话短说,大致向其讲述一遍。

    杜衡大惊失色,愕然直视义弟,良久才抬手一指寥一刀等人,失声惊呼道:“你说他们要找的便是你和楚姑娘?”

    “不错,正是如此。”

    少卿满脸苦笑,又连声问道:“大哥,你可有什么法子将我们送出城去?”

    “这有何难?”

    杜衡义愤填膺,紧紧攥了双拳,“他们既都是金狗的探子细作,我这便教人回营里禀告大帅,再领着其余弟兄,和他们就此拼个你死我活!”

    “万万不可!”

    少卿神色骤变,不假思索便又反驳道,“大哥你虽膂力过人,拳脚功夫也同样十分了得。可雪棠手下的鹰犬无不武功极高,一旦贸然交锋,恐怕绝非胜算。”

    “何况当今朝廷奸佞当道,忠良蒙冤,即便咱们果真将此事告与宗帅知晓,可手上一无人证,二无实据。如这般空口无凭便请他老人家擅自出兵,这岂不是白白授人以柄,反倒陷他老人家于两难境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又该如何?”

    凡此种种,可谓字字诛心,直搅得杜衡一时意乱神烦。少卿自不会以此为忤,随心念电转,忽的一计涌上心头。

    不过许是因这计策端的太过匪夷所思,到头来反倒教他自己先忍俊不禁,便在大庭广众下扑哧乐出声来。

    杜衡见状,如坠云里雾中。只是还未等他出言询问,少卿却已悄然附耳过来,神秘兮兮将这妙计娓娓道来。杜衡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瞪大双眼,眉宇间震惊实多。

    “好吧!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虽觉这法子未免太过玩笑,可如今也再无比这更好手段。杜衡点点头,总算勉强答允下来,低声嘱托少卿且在此处好生等待,旋即动手扶了扶身上甲胄,若无其事般重新回转到众军士间。

    “小季你过来,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他甫一站定脚跟,便开口朝适才那少年军士一声招呼。那季军士听了,想也未想便来到他身边,问道:“杜大哥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小季,你去那边的饭铺里面买四五坛好酒来,再把它们全都给搬到这里。”

    杜衡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向他交代。季军士大喜,原以为是杜衡要请众人把酒言欢,正要兴冲冲照办,又遭他一把抓住左臂,趁无人注意小声嘱咐数句。

    季军士听后大惊,一时瞠目结舌。杜衡脸色微变,恐他露出马脚,忙催促其只管照做,其余之事都有自己从中安排妥当。

    话已至此,季军士只好讷讷称是,将信将疑去往街上。不多时重新回转,手上果然多了几坛陈年佳酿,缕缕浓郁香气散出红封,教人未饮便不由生出几分醺醺醉意。

    “我刚才同你说的,可已全都办妥了么?”

    杜衡快步迎上,压低声音发问,等得到肯定答复,遂接过那酒坛,往远处一众慕贤馆人徐徐走去。

    “军爷,您这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呐?”

    寥一刀坐在墙下,见他越走越近,反倒不免来了兴致。杜衡拧紧眉头,似欲发作,到头来终究堪堪忍耐下来。将那酒坛放在地上,沉声开了口道。

    “方才……是在下一时冲动,言语当中多有冒犯,还请诸位万勿放在心上。”

    “区区心意不成为敬,便算是在下向诸位英雄赔罪了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得知杜衡竟是来向自己服输请罪,寥一刀顿时眉开眼笑,拍拍尘土站起身来,眯起眼朝他上下打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军爷要早能像现在这样,又何必非得要当着这许多人自讨个没趣?”

    “你瞪什么瞪?老子说的这些,难道你心中不服?”

    寥一刀正说的兴起,见杜衡脸上似有一丝鄙夷闪现,盛怒下遂扯开喉咙厉声大叫。杜衡脸色忽红忽白,何曾受过这等憋气?可转而念及要助少卿出城,也只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极力忍耐克制。

    “阁下武功高强,在下自愧不如。不过是忽然想起咱们先前动手之事,现在也还好生后怕的紧。”

    “这还差不多!”

    寥一刀双眉一轩,无疑是对杜衡此话极为受用。低头一看地上数坛佳酿,不由得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他抬手一抿嘴角,板起脸来道:“罢啦罢啦!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不同你一般见识啦!”

    “弟兄们!当差的军爷来请咱们吃酒啦!”

    慕贤馆下众多江湖豪客,往日里大多刀头舔血,专好及时行乐。如今被寥一刀一声招呼,那也自然求之不得,一时之间纷纷趋之若鹜,“哗”的从城门下围了过来。

    甫一动手揭开红封,登教阵阵醇厚酱香盈溢四散。众人大多嗜酒如命,赶紧争先恐后,伸手去抓那上面坛耳。不多时,足足数坛美酒便被风卷残云般饮去大半,却还有不少之人只觉意犹未尽。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便不知道给老子留一点么?”

    寥一刀见状,也不禁原形毕露。骂骂咧咧怒斥众人,三下两下抢过剩下一坛美酒,“咚咚咚”便往嘴里猛灌。

    许因这酒果然极好,饶是寥一刀内力不俗,此刻整坛下肚,不知不觉也早已飘飘欲仙,连双腿都微微打起晃来。可他这人从来嗜酒如命,明明业已醉了,竟又从旁人手中夺过酒来,直喝的脸膛通红,五迷三道,只一呼吸,便连连从口中喷出浓重酒气。

    “小子别说,你送来的这酒还当真不赖!竟然连老子我都快要喝的醉了!”

    “只不过……只不过……”

    寥一刀醉意熏天,神志不清下竟伸直臂膀,作势欲同杜衡勾肩搭背。孰料甫一动作,却觉阵阵异样蓦地自腹内传来,顷刻一发不可收拾。

    他如梦初醒,方知杜衡此来哪里是向自己赔罪,分明便是包藏祸心。大怒下探指如电,恨不能将这小子碎尸万段。怎奈何人有三急,一旦果真事到临头,便教你平日里有通天彻底之能,如今也只剩下两股战战,绵绵腹痛如绞。

    “小畜生!你……你定是在这酒里面动了手脚!”

    寥一刀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回过头来一看身后其余慕贤馆人,发觉他们也并不比自己好过太多。遂奋起仅存气力,颤巍巍戟指着杜衡怒骂。

    杜衡听在耳中,只冷起一张面孔,而后干脆理也不理,便直接扭头回了一众袍泽之间。

    寥一刀眉头紧拧,嘴里嘶嘶倒吸凉气。转眼阵阵剧痛又从腹内发作,到头来就连站立也变得极为勉强。其余慕贤馆人内力本不及他,眼下更险些一泻千里,纷纷哭丧起脸膛,抬腿便往茅厕奔去。

    “小畜生!今天便算是你厉害!姓廖的认栽!”

    “不过有朝一日,你要真犯到了老子手里,我也非把你剥皮拆筋不可!”

    等寥一刀夹紧双腿,哆哆嗦嗦说完这一番话,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以手捂腹蜷缩躯体,风风火火一路跑的远了。

    “这……”

    楚夕若匿身人群,远远见一众慕贤馆人皆争先恐后奔向别处,心下里正不明所以,却被少卿忽忽拉住手腕,便朝自己面露得色。

    他眉飞色舞,遂将这番妙计原原本本,说与少女一并知晓。楚夕若杏眼圆睁,听罢只觉匪夷所思,可又见众慕贤馆人正狼奔豕突,却也由不得她对此不肯相信。

    “机不可失,咱们总该尽快出城,免得教人有所察觉。”

    少卿心念电转,亦不敢多做耽搁,便拉着少女手腕,与其匆匆赶到城下。

    “少卿!楚姑娘!”

    杜衡快步迎上,一副喜形于色。少卿哈哈大笑,双唇一碰,对身边二人不无夸耀道:“怎样?只消这几两巴豆下肚,任凭是你铁打的身子,也非得扒下一层皮来不可!”

    杜衡狠啐一口,气忿忿道:“区区几两实在便宜了他们,要我说干脆放他个一斤半斤,教这些贼子恶徒全都命丧黄泉!”

    “这些下三滥的法子……你又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楚夕若秀眉紧蹙,因其自幼长于世家宗门,自然对这等下作之举颇难接受。少卿素知她为人秉性,倒也不以为忤,气定神闲,悠悠作答道:“我小时同爹娘混迹江湖,这些事即便见得没有百八十次,可四五十回总是有的。如今换作自己来使,那也自然轻车熟路。”

    “呸!不愧是蛇鼠一窝,个个寡廉鲜耻!”

    楚夕若两靥凝嗔,嘴角微微一撇。不过又回想起寥一刀等人种种丑态,暗地里也着实觉好生解气,心道这世上当真是恶人自得恶人磨。

    少卿察言观色,当下咧嘴刻意扮个鬼脸,才算教楚夕若转嗔为喜,仿佛将心中困顿悉数摒诸脑后。

    “杜大哥!那些混账东西都已散的差不多了,咱们……咦?这两位是……”

    他仨正自一旁叙话,季军士忽从远处赶来,见到二人,心中难免甚是惊诧。杜衡微一怔神,赶忙将他们彼此引荐。

    得知兄弟俩乃是八拜之交,季军士登时大喜,更言道曾多次听杜衡提起少卿其人,如今既得亲眼相见,那也果然非同凡响。

    “好了好了!小季你先去教大伙儿把城门守紧,我这两位朋友即刻便要出城。”

    杜衡唯恐慕贤馆人转眼又回,当下长话短说,就此嘱咐下去。季军士一声应承,便又去招呼其余同袍。而见不过堪堪数月之间,杜衡已在军中有如此人望,少卿也同样替他好生高兴不已。兄弟二人遂执手相牵,一路来到城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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