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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阁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少卿微微一笑,至此始才得以看清这猎户本来面貌。
但见此人身体敦实,四肢健硕,一张黝黑面膛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嘴里兀自大口大口直喘粗气。
眼下他身上伤处虽多,但却依旧将腰板挺得笔直,一眼望去端的好似铁塔一般,直教人竦然为之动容。
“姓顾的!”
少时,楚夕若也急匆匆拍马赶至,待发觉少卿无恙,胸中一块巨石才总算堪堪落定。
另一边厢,那猎户则将手中钢叉撂在脚边,双手抱拳,向二人肃然行礼。
“小人乌尔海,多谢小兄弟刚刚出手相救!”
“乌大哥何必这般见外?”
少卿面泛红光,同他拱手还礼,口中啧啧赞叹道:“刚才我见乌大哥身处险境而不慌乱,单凭一招便教这两头畜生有来无回,真可说得上是条大大的英雄好汉!”
“小兄弟哪里的话?同你这样一身好俊功夫相比,我这点本事那也实在不值一提!”
乌尔海以手骚头,反倒颇有些难以为情。须臾回过神来,遂茫然望向顾楚二人,口中奇声问道:“听两位的口音,似乎不像是咱们本地人。”
“不知两位是打什么地界而来,又究竟都高姓大名?”
少卿脸色稍异,便一边朝楚夕若凑近几步,一边昂首挺胸,就此笑道:“在下姓顾,乌大哥只管唤我平安便是。”
“实不相瞒,我夫妻原是世居中原的汉人,此番为避两国战祸,这才不得已背井离乡。只想在此寻个谋生之处,从今往后一同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听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二人为夫妻,楚夕若两靥微红,羞赭之余不禁阵阵芳心窃喜。又暗地里压抑忐忑,偷偷向少卿脸上瞥过一眼。所幸他正同乌尔海攀谈,一时倒也未曾有所察觉。
此刻风声萧萧,雪霁初晴,数许暖阳洒在少女精致面庞之上,将她显得愈发绝美无比。
“以平安兄弟的本事,又何愁做不出一番惊天昭地的大事?”
乌尔海高声大笑,随后又似忽然忆起何事,便脱口而出道:“我听家中的二嫂子曾经提起,说城外十五里处的府里正在广纳天下豪杰。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是了!便叫做慕贤馆!”
“二位既然都身怀武功,何不去前去那里投靠?依我看不出个把月份,便定能得了里面那些大人物的赏识看重。”
乌尔海此话既出,顾楚二人心中俱是一懔。不约而同相互对视一眼,更在彼此脸上看出良多惊讶错愕。
少卿眉头微皱,只觉事情委实太过凑巧。何以二人此行乃为慕贤馆而来,但却还未入城,便得这素不相识之人极力引荐?回想雪棠往日处事为人,又如何能不觉凡此种种其实皆为她刻意安排,实则乃是在暗中包藏祸心?
话虽如此,只是这乌尔海满脸情真意切,倒也诚然不似作伪。念及时日催逼紧迫,少卿只得将心念一横,暗道纵教你有千般诡计,我却独存一定之规。即便这慕贤馆中藏着火海刀山,自己也非得前去走上一趟。
“乌大哥有所不知。非是我二人不愿图个前程,而是……唉!而是实在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
少卿喟然长叹,俨然感慨万千。暗地里却在细心观察,且看这乌尔海是否业已对自己所说深信不疑。
“实不相瞒,小弟手下固然略有几分粗浅功夫,可也正是因着这几分粗浅功夫,便着实曾同旁人结下过不少梁子。否则我二人又何必远走高飞,千里迢迢跑到这中都城来?”
“如今我夫妻皆已立下重誓,倘非迫不得已,那便绝不再用武功。余生只想图个安稳清净,不再理会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他口中煞有介事,说完更将话锋一转,对乌尔海佯作恳切道:“不过刚刚乌大哥所说,小弟倒着实颇有兴趣。要是这慕贤馆果真神通广大,我俩也正好可借其躲避仇家追杀,再不必像现下般东躲西藏。”
“唉!只是可惜了平安兄弟这样一身极为了得的本事!”
乌尔海乃是粗人,本就极为勉强才算听懂他话中含意,加之北人大多率性豪迈,一时遂也不疑有他。扼腕叹息之余,又朝楚夕若腰畔锵天一指,不迭摇头道。
“我看弟妹身上带着的这把剑,那也绝不是什么寻常物什,估计武功一定同样厉害至极。只是……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立过了誓,我再多说也是白饶!”
少卿笑道:“正是如此,不过还要请教乌大哥,刚刚你说的这个府上究竟是在何处?也好教我夫妻尽早前去投奔。”
“二位这是哪里的话?”
孰料乌尔海却是双手连摇,气若洪钟般道:“我那二嫂子原本是在府上的厨房帮佣,你们二位要真想投奔,等过几日她回来后我便去请她帮忙引荐,又怎能教你们就这么两眼摸一黑的自个儿跑去?”
少卿心思电转,待乌尔海一语甫歇,遂眉开眼笑,频频只道多谢。乌尔海秉性豪迈,当下又向二人盛情邀请,在此之前便去往自己家中落脚。
而见左右推脱不得,两人也只好就此答应下来。便由他独在头前带路,少卿二人则牵马走在后面,随之一同回家暂住。
三人自层峦雪岭间复行七八里路,举目已可看见远处数缕青烟袅袅。乌尔海手拿钢叉,肩扛适才自群狼身上剥下皮毛,脚下愈发加紧快行,连连只说到了。自此又经一段山路,终于走进跟前一座院落当中。
二人紧随其后,放眼只见里面三间屋舍,虽大抵甚是简陋,但也总算人气充足,处处颇显温馨。听闻外面传来声响,登从屋里跑出三四孩童,其中最大者,也不过堪堪只有七八岁的年纪。
这些孩童甫一上来,便将乌尔海团团围住,嘴里直呼三叔。乌尔海哈哈大笑,俯身放下手中之物,便同他们彼此闹在一处。
楚夕若从旁见了,心下里不免触景生情。回想曾经父亲行事素来严厉,除却母亲之外,家中同自己最亲之人便属三叔无疑。他这一生体弱多病,最后更死于同胞兄弟之手,实在教人好生唏嘘不已。如今既已魂归九泉,但愿他老人家能不再如生前般饱受煎熬折磨,终得永世极乐无边。
只因少卿先前言道,自己同楚夕若乃是夫妻,乌尔海便安排两人自同一屋中暂住。楚夕若少女心性,对此自然颇多羞赭。好在少卿虽嘴上揶揄不断,举止却总算合乎于礼。
自此一连三四日光景,乌尔海皆杀猪宰羊,对二人好生款待。一来二去反令他俩颇觉难以为情,连连请他不必费心。
这天清晨,乌尔海先前所提二嫂终于从慕贤馆处归来,却是个面相圆润敦厚的中年妇人。待听叔叔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明,忙亦向二人千恩万谢,更对前往府上投奔一事满口答允。说等到隔天晚些时候返回主家,便正好将两人一并带归。
本来少卿以为,依照雪棠心性,自当将窠臼设在城中,以便坐镇运筹帷幄。孰料其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三人距中都城尚有十余里地之遥,便见路边一座恢宏府邸拔地而起。其势檐牙飞转,勾连层甍,种种华丽奢靡,俨然竟要比楚家更为甚过良多。
少卿暗自咋舌,又朝前行近片刻。抬头但见门楣之上,只一个偌大的府字遒劲峭拔,自曦光之下熠熠生辉。
他眉满脸怪异,不免觉莫名其妙。可转而却又冷冷一笑,心道如此之举,倒也正合雪棠一向行事作派。
见有陌生面孔,门前两名守卫遂双双上前盘问。好在他们似是同乌尔海这二嫂子素来熟络,经她三两句解释分辩,只说少卿二人乃是自己的远房亲戚,想要前来谋个生计差事,便也未被再行阻拦。
三人就此入府,一路穿廊绕户,终于来到厨房面见分管。这分管是个年过四旬的忠厚汉子,人情味亦颇深重,非但一口答允将二人留下,又见今日天色已晚,便教他俩先回去歇息,权等明天一早再来上工不迟。
是夜月黑风高,星光尽灭。少卿独自出门探查,原以为定可有所斩获,孰料接连一二个时辰下来,偌大府邸之中竟连一个慕贤馆人亦不曾现身露面。至于雪棠本人则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要到何处前去找寻。
眼看天色见亮,少卿只得暂且回转。二人便如这般白天做工,晚上则由少卿前去查察。可整整五六日下来竟依旧殊无所获,恰似众多慕贤馆人全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念及家中各派众人正望眼欲穿,只等自己将解药带回,楚夕若端的心急如焚。只恨不能即刻拿了锵天,便与辛丽华真刀真枪的较量一场。可是转而见少卿终日为此事忧形于色,到头来毕竟不忍再行催逼。
不过凡事从来无巧不成书,便在他俩越找越觉无望之际,那分管却忽然传令下来,说教众人多多准备瓜果蔬肉,务必要比平日更添备出百十余份的膳食。
如此不同寻常之举,总算令少卿眼前一亮。便强忍着耐下性子,仍旧如寻常般蛰伏伺机。
果不其然,自隔天过后,慕贤馆内所需饮食忽然大增。少卿再难按捺急切,遂又于当晚出门。楚夕若恐他一人有失,本意一道前往,却被少卿推说人多反倒不便,教她只管先等在屋中。
少卿自出得门,沿途潜行匿迹,不失谨小慎微。不多时来到前庭,发现平素向来鲜少有人走动的正堂之内,此刻竟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可见许多人影晃动。当下更无迟疑,脚下三五纵掠,便在廊下稳稳站定。
他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挑开一角窗棂向内张望,却不由“嘶”的倒吸进一口凉气。
只见此刻偌大堂内,赫然是雪棠端居次席,眉宇之间可谓微妙。自其下面,骆忠等慕贤馆人无不垂手侍立,其中不乏如寥一刀等良多熟悉面孔。
而在这当中,与骆忠并排站着一名绝美少女。五官精致如天工造化,两靥苍白似雪覆琅玕,却不正是文鸢是谁?
与此同时,雪棠忽站起身来,与众慕贤馆人一同拱手,向着堂奥深处肃然望去。而随数许脚步铿锵沉着,宗弼一袍便服及身,雄姿轩昂踏行而出,身后则是孙二虎一身戎装,随行伴在左右。
宗弼甫一到来,便当仁不让坐在主位。目光睥睨环顾周遭,终又缓缓将其落在一旁雪棠身上。
对此,雪棠倒甚为坦然。先是遥遥向其敛衽,等到同样坐定下来,遂悠悠开了口道:“烦劳殿下纡尊亲临,在下心中不胜惶恐之至。”
“先生谋国至深,虽未居庙堂,却仍旧不失朝之股肱。”
宗弼面色从容,又同雪棠对视一眼,这才缓缓意味深长道:“如今既得远道归来,则于情于理,孤都应亲自前来探望。”
顾楚二人此行前来,一则是为助文鸢逃出樊笼,不再受雪棠摆布指使。二则更同样是为谋寻解药,以救楚家之内数百条岌岌可危性命。
只是说来实属奇怪,少卿自暗里窥探半晌,却始终不曾自满屋慕贤馆人中发觉辛丽华的踪影。
而在此时,却见雪棠眉头微蹙,轻声续道:“一将无能,累及三军。此次楚家之失,在下身为主谋,可谓责无旁贷。幸得殿下宽宏大量,未曾降雷霆之怒怪罪。如此已属蒙恩深重,又怎敢得陇望蜀,反倒居功自衿?”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平生算无遗策,区区小挫,可也不必挂在心上。”
“只不过……”
一语至此,宗弼忽将话音微敛,整张面孔倏地阴沉下来。
“我听闻此次江夏之行,先生本意是将那楚人明一同带归,等到日后时机成熟,再借他出面整饬中原武林。只是未曾想竟然有人自作主张,胆敢公然不尊号令。”
“哼!如此行径岂能姑息?孙二虎!”
孙二虎心领神会,遂迈步而行,终于在文鸢面前停下脚步。
他口中默不作声,转眼间竟抡圆臂膀,在众目睽睽下左右开弓,接连数记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少女脸颊之上。
依照文鸢当前内力,区区皮肉之伤本来无关痛痒。不过孙二虎身为沙场宿将,膂力着实惊人无比。少女连番遭创,只觉两眼蒙蒙发黑,紧随脸上热辣辣如遭针砭,嘴角也不由得汩汩流出血来。
这耳光打在文鸢肌肤,却着实痛在少卿心里。一时双拳紧攥,目眦欲裂,几度险些难抑盛怒,只欲只身冲进堂中,将这一干人等全都斩尽杀绝。
雪棠神情微妙,待见孙二虎调头退回原处,口中遂一阵轻咳,好似漫不经心般道:“殿下素来赏罚分明,你不尊号令自当严惩,可此番力败青城山主,却也着实大涨我慕贤馆上下威风。”
“眼下你恩师犹然未醒,倘若你有心往心床前尽孝,待会儿此间散去之后,大可自行前往即是。”
“多谢先生。”
文鸢幽幽一笑,木然行个敛衽。雪棠嘴唇嗫嚅,终究欲言又止,转而若有所思,扭头对宗弼道:“此番我慕贤馆虽未竟全功,但却依旧令天下各派元气大伤。加之日前归来之际沿途各处破袭,只恐中原武林当中必会有人因此心存不忿,以至阴谋前来报复。”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依在下之见,是否请殿下自今日起多多加派人手护卫,务使别有用心之徒无机可乘,亦免耽搁国之大计。”
宗弼端居中央,周遭熊熊火光摇曳,直将其脸上鄙夷照映得格外分明。
他唇角微动,就此缄默片刻。俄顷方才不无深意,徐徐发问道:“先生所虑……应当便是青城山主座下的那位高徒了吧!”
“此人武功今非昔比,在下预料其必不肯善罢甘休。倘若有朝一日挟恨而来,却也着实不得不防。”
雪棠点点头,也不再隐瞒,将心思合盘托出道:“倘蒙应允,我慕贤馆愿时刻力保殿下周全。一旦此人现身,定教他为之追悔莫及。”
“单凭你们这些人的本事,恐怕也还杀不了我!”
少卿将这种种听在耳中,心下自然颇多不忿。不过转而却见宗弼右手微抬,再度发出数声轻蔑冷笑。
“蒙先生挂念至深,宗弼实对此感怀在心。”
他的话音清冷至极,个中却又另有一番毋庸置疑的威压之势。一语至此,先是稍稍一顿,旋即才不紧不慢,继续说道:“然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虫豸宵小阴伺环顾?设使这位顾少侠果真要来,孤倒正想与其当面对质,且看他究竟是否确有何等过人之处。”
“只是……”
“先生放心,宗弼自当另存安排。”
本来雪棠心下里犹觉不妥,可如此一来,终究不便再言。另一边厢,宗弼面目冷峻,言讫缓缓起身。周遭烛火一照,使一道颀长人影自脚下延伸,刚好将文鸢身子整个裹挟其中。
少卿目光随之转移,二度落在少女脸上,可这一看之下却又教他魂不守舍,就连随后宗弼所言话语,亦只是从左耳而进,又自右耳而出,丝毫未能听进半句。
俟到俄顷雪棠一声令下,他才猛然间如梦惊醒。忙飞身一跃掠上屋梁,躲在暗处屏气凝神。
在众多慕贤馆人离开背影里,文鸢一道旖旎身姿委实格外瞩目。少卿脑中千念萦绕,几是不假思索便悄然跟在后面。二人便如这般一前一后,自一路巷道间穿梭来回。
起初,少卿原是打算先走得远些,而后再现身同文鸢相见。只是待又转过前方一处廊角,却是忽忽再不见了其人踪影。
他心下一懔,目光焦灼朝四下遥望,孰料电光火石间却觉左侧寒风骤涌,狂飙猛进势若针砭。情急关头无暇细思,当下反手一掌运劲抵出,双腿则猛向下沉,竟生生在脚底白地之上踏出两枚寸深足印。
少卿内力深不可测,如今挥掌疾拍,朔朔罡气便如龙兴鸾集,眨眼即成纵横披靡。可来人却不躲不闪,而是愈发催劲前趋,俨然与其互成抢攻。等到二人双掌相接,彼此十指碰在一处,竟无不周身大震,紧随“砰”的一声剧响,就此足下蹬蹬,各自向后退出七八步去。
“文鸢!”
一招过后,二人不禁皆感慨对方武功之高,着实堪称叹为观止。少卿胸中内息翻涌,脸色一时忽红忽白,但也终于认清面前这绰约少女,赫然正是文鸢无疑。
再看文鸢一袭墨绿色衣裙随风轻拂,端的更显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右手五指兀自縠觫发抖,想来也同样尚未自刚刚一掌之力中得以平复。
“平安!我……我早该猜到是你。”
此刻文鸢也已认出少卿,她先是极为激动,可转眼却又归于黯然。下意识更将两靥深深埋在青丝之下,仿佛不愿教他看清自己如今这副模样。
可常言道欲盖弥彰,她愈是这般遮遮掩掩,便不由教少卿心里愈发痛如刀割。举目一望,见少女两片脸颊犹然微微红肿,上面孙二虎双手掌痕尚在,眼眶里竟不由微微发酸,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你……你可还觉得痛么?”
少卿身形微晃,踟蹰着走近数步,又颤巍巍自她脸颊抚过,却只觉触手冰凉刺骨。
文鸢失声惊呼,起初向后微微退却,最终却又未再扞拒。周身阵阵酥麻之余,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泪如雨下。
“比这更痛更难的,我也都曾独自受过。如今……总归是不觉得苦了。”
她与少卿四目相接,到头来只是凄然一笑,似乎确如自己所说一般,对凡事都已坦然视之。
不过此举或能瞒过旁人,又如何能瞒得过少卿?情急之下,一把将她双手攥在掌心,不顾一切般大声叫道:“我来接你回去!从此教谁也不能再欺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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