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好,我叫秦归帆,接下来几年大家就要做室友了。”高个瘦白的男生伸出友好之手。

    “谢拂。”短暂交握后,谢拂率先收回手。

    “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其他同学还没来?”这位姓秦的室友看上去有些自来熟,哪怕面对谢拂的冷淡态度也没有冷却半分,很快便邀请谢拂一起去超市买日用品。

    “不用,我去过了。”谢拂拒绝道。

    “那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也好有个伴。”秦归帆道。

    “抱歉,我更习惯一个人。”谢拂直接道。

    如果是其他理由,对方或许还会想别的办法和说辞,可谢拂明明白白说想要一个人,秦归帆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再不能说出口,他表情略尴尬,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超市。

    学校宿舍是四人间,谢拂在其中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但绝对是最显眼的。

    “兄弟,有这么一张脸,不进娱乐圈都是娱乐圈的损失。”其中一个室友调侃。

    “细皮嫩肉的,也要跟我们一起操练,真是暴殄天物。”

    这话真不是胡说,跟几个室友比起来,谢拂这模样身段,就是现在不训练直接出道,那也没有半点问题。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愿意放弃光鲜亮丽的明星,转而进这所大学的谢拂,室友天然好感便不低。

    他拍了拍谢拂的肩,“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欢迎来到公安大学。”

    谢拂只有一个人,无亲无故,也没什么朋友,从前的同学交集不深,上大学后基本也都断了联系,除了几个老师知道他报了公安大学外,也就只有封遥得到了消息。

    倒也不是封遥盯着他,而是大学毕竟是件挺重要的事,通过它可以推测一个人想要怎样的未来。

    封母心细,便让封遥打听一下。

    得知这个消息时,封遥则忍不住失神片刻,犹豫一瞬,他还是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封母。

    后者看着大学名字,也不由怔愣了片刻。

    她做过老师,老师这个行业,对人的成长和孩子的心理都有一些领悟和了解。

    一开始,对于生长在那种环境下的孩子,封母其实并没有抱有什么好的想法。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仓廪实而知礼节,没钱,连饭都吃不好,人是不会有那个心去学习修养充实自己的。

    不是说那种情况下出不了纯善的人,但可能性比较小。

    基因这东西,本来也会遗传。

    在她的设想中,谢拂卑劣怨恨自惭形秽都有可能,但是现在……

    “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封母语带困惑,但实际上也并不特别困惑。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句话语气说是询问,更像是自我呢喃。

    可封遥听到了,他都很想了想,忍不住与封母有了同样的猜测,心中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谢拂要做什么?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们,不过只能在对方的行为上进行猜测,算不得真。

    封母上了年纪,其实她现在算不上老,甚至都没到退休年龄,可她却已经老眼昏花,头发花白,早年过度消耗&a;记30340;精力体现在了她的外貌和寿数上。

    寻常人保养得当,八、九十岁,一百岁也不是不可能,但封母至今还没满六十,却已经开始回忆从前了。

    回忆从前,往往是一个人走向末路的征兆。

    她起身去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望着远处的青山,待眼睛的疲惫渐渐缓解,她才出声道:“阿遥,其实,当年我们曾见过他一面。”

    她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陷入了久远的、深深的回忆中。

    封母微微闭眼,脑海中清晰呈现出当年的某些画面,明明过了十多年,却仿佛发生在昨天那样清晰。

    封遥抬眼看她,只见封母花白的头发上撒着些许阳光,白发似乎也泛着金色。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当时的他与我们收养你时的年龄一般大,我们却没有带他走吗?”

    原来不是因为对谢拂另一半血脉的恨意吗?封遥心想。

    不过这都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得到封父封母亲口承认过,封遥还真不知道。

    当时他也很小,记忆不太清楚,连封父封母见过谢拂他都不记得,只记得得到消息后,夫妻俩将他交给邻居看管照顾,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目的地,一段时间过后,家里边多了一位姐姐。

    姐姐浑身都是伤,每每看到那些伤,封父封母都会哭,姐姐醒来时又会笑。

    刚被救回来的姐姐对他的态度时而温柔时而冷淡,态度变化很大,年幼的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当姐姐不喜欢他,便做了不少讨好对方的事。

    现在想想,封遥竟有理解了。

    他与谢拂,不过相差一岁啊。

    “我们只见过他一次,就是那一次,我们见到小静给他喂饭,他却一口吐在小静脸上,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竟然用棍子抽打小静,说她连个孩子都伺候不好。”

    封母是个有教养的人,从不说人坏话,以至于骂起最痛恨的人来,也只有“贱人”两个字。

    在说到“贱人”时,她的表情都有些阴郁,可见是恨极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人都不在了,她也无法释怀。

    “那时,我便连那个孩子也恨上,满心厌恶,不愿意见到他。”

    “我以为他人性本恶,以为他已经长歪,没有拯救的必要,更重要的是,我厌恶他。”

    封遥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似乎什么也不能说,封母显然也并不是想要他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想让他当个听众罢了。

    “我当时恨他。”封母叹息一声,语气却不再像方才那样咬牙切齿,反而有些无奈和唏嘘。

    “可我忘了,其实人是可以教,可以改的。”

    “他当时,也只有三四岁,不过是言传身教,又懂什么礼义廉耻。”

    封母轻笑一声,“人是会变的。”

    显然,封母已经觉得谢拂比那唯一的一面之缘时更好了。

    但那又如何?

    封母还是怨的,也还是排斥厌恶的。

    只是从前厌恶地理直气壮,现在再厌恶,却要停顿一下,想一想,厌恶过后,还要感叹一声天意弄人。

    “您没错。”封遥出声道。

    封遥走到窗边,拉拢防晒窗帘,明艳的阳光顿记时变得温和起来。

    “因为爱自己的孩子,而迁怒他人,人之常情。”

    人又不是数学公式,结果是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偏移和改变都不能有。

    有感情,就做不到绝对的公正。

    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封母得了封遥的肯定,笑了笑。

    她也知道,“我没有后悔。”为了女儿,她也不会后悔。

    “只是有些感慨。”她叹息一声道。

    她看向封遥,“阿遥,你跟现在的他接触最多,依你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封遥指尖微微一颤,眸中似有一些情绪波动。

    他望着封母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些许温和,双眸沉静如水,似有微波轻轻荡漾,涟漪泛起,却又归于平静,那是属于老师的温柔和宽容。

    不知为何,方才的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坦然与坚定。

    他微微低头,抿了抿唇后才笑着道:“重要吗?”

    声音缓缓响在耳边,带着一股平静和力量。

    封遥走上前,扶着封母到一旁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温言问道:“他是怎样的人,其实与我们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封母微微垂眸。

    封遥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像您平时爱喝温开水,那么哪怕咖啡再香醇,牛奶再甜,饮料再凉,茶水再回味无穷,您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笑了笑,对还在思索的封母温声道:“妈,其实您大可以不用思考这些,毕竟未来如何,我们与他都没有关系。”

    既然走到现如今这一步,那那些犹豫,便再想也无益。

    封母闻言有一瞬出神,失神地看着手里的水杯,水面清澈明亮,倒影出她的模样,封母看着水面里的自己,半晌,才轻叹着笑道:“你说得没错,无论他如何,都与我们没有关系。”

    “我们如何,也与他没有关系。”

    封母抬头看着封遥,眼中的神色清明而坚定,声音不疾不徐温和道:“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吧。”

    “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出生,所以出生时所携带的东西,若非自己的意愿,其实大可以不用背负。”

    “他用不着赎罪。”

    消息封母知道了,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封父和高思邈也知道了。

    前者沉默良久后,最终跟封母一般叹息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高思邈皱了皱眉,如果对一个人存在偏见,那看他的任何事都会戴上有色眼镜,很难改变。

    他便是如此。

    尽管知道谢拂或许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人,可知道归知道,心里怎么想却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他努力改正偏见,在原来的固有情感的影响下,也收效甚微。

    如此,他也不想委屈自己,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不改了,顶多他不去想谢拂,而专心于自己的妻女家庭。

    回到卧房,便看见封静安然躺在床上睡得很是安稳,而在她的身边,是个一岁多的孩子,此时正睁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精神满满,毫无睡意的模样,看得人不由想笑。

    高思邈走上前,小声哄她入睡,一旁的封静却丝毫没有被惊醒的记模样。

    想想以前封静睡觉都要抓着他的手,要他陪着的模样,便会心一笑。

    改变的何止是他们呢。

    谢拂没想到封遥会主动来找他,望着远处那道身影,他甚至放慢了脚步,确认阳光下的人并非是自己眼花后,他的目光便直直落在封遥身上,不曾偏移半分。

    炙热的阳光下,封遥额头沁出了汗珠,鼻梁上的眼镜片沾了细汗,微微有些湿润,他摘下眼镜,用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又才重新戴上,视线重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道身姿颀长而挺拔的身影,立于人群中,远远看去宛如松柏。

    只这片刻功夫,谢拂便已经走到了眼前不远处的位置,林荫树下,阳光并未直射,却又斑驳树影铺在地面,连带着进入它的人身上也笼罩了这层树影,斑驳陆离,明艳瑰丽。

    封遥看着谢拂身上的军训迷彩服,笑着说了一声:“恭喜。”

    谢拂摘下帽子,没了帽檐的遮挡,更加开阔的视野将眼前人完完整整,毫无遮掩地映入眼帘。

    刚满二十的年轻人正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他身上既有少年的清爽,也有成年人的优雅从容。

    从前的封遥穿西装还有种少年人不稳重的感觉,现在的他却是不再有,一副金丝眼镜掩去了他的一切锋芒,取而代之的是温和雍容。

    林荫树下,他们相对而立,宛如两个世界的人。

    “谢谢。”谢拂应声回道。

    他没去问封遥是怎么得知的消息,也没问封家是不是也知道,有些事,用不着知道得那么清楚。

    又是一阵无话。

    面对谢拂,封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这样的身份,似乎说什么也不合适。

    他想了想才道:“没想到你进的这所学校。”这是真心话,从得知消息后,封遥心中的惊讶并不比封母少,他以为谢拂或许会学金融,毕竟谢拂给他的印象中,摆摊赚钱便占了大部分。

    他认为谢拂在商业上有天赋,学这一行,说不定未来前途无限。

    可他猜错了。

    但是惊讶过后,他又比封母多了一份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理所应当。

    封母说得没错,他接触谢拂最多,对他的了解也算最多。

    以谢拂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来也并不是不可能。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谢拂淡淡道。

    烈日下的锻炼,谢拂似乎被晒得皮肤红了些,其他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在同学中宛如异类。

    “其实,今日我是受人之托来的。”

    封遥看着谢拂,眼中流露出几分真诚。

    “她让我告诉你,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如果非你所愿,因为出生而带来的东西,你不用背负,更不用偿还。”

    有的话不必说得那么明白,意思到了就行了。

    谢拂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原本首先以为这是封遥自己想说的,只是找了个借口说出口,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如果真是封遥想说的,直说就行,完全不需要以别人为记借口。

    既然不是他,谢拂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瞬,封静没记忆,高思邈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封父也没有这么细腻敏感的心思,排除法便猜到了说这话的人。

    “你们想多了,我没有在偿还。”虽然是好意,但谢拂仍然婉拒了这份好意并出言澄清。

    “也不是想赎罪。”

    阳光下,谢拂看着封遥,对上对方的目光,他的目光并未躲闪,表情并未变幻,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什么赎罪,很多时候,有些东西都是很难偿还的,更不用说,最应该被偿还的人,如今根本不需要他的打扰,否则那不叫偿还,而是报复。

    封遥站在原地微微愣神,看着谢拂的目光停顿片刻,半晌才眨了眨,似要从谢拂身上看出他有没有说谎的痕迹,然而看了半晌过后,最终他缓缓问道:

    “既然如此……”

    “只是我想而已。”谢拂别开视线,目光被迎面照来的阳光灼烧几分,有些刺眼。

    “人人都有未来,都有理想,都有一条人生道路,那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这一条?”

    “进入这所学校的人有那么多,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家庭,属于他们的故事,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茫茫人海,并不起眼。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封遥沉默不语,他觉得谢拂似乎在撒谎,或者隐瞒什么,但看着谢拂坦然且并不避讳的目光,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有想多了、自作多情的嫌疑。

    既然谢拂这么说,那他便也这么信。

    人生漫漫,又何必要探究个清楚明白。

    这世间难得糊涂,总是极少人才明白的道理。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他浑身的气质竟当真有股正义凛然、人间正气的味道,或许,他是当真适合这一行。

    不由微微一笑,“虽然来这一趟似乎白费,但,刚刚那声恭喜是真心的。”

    “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或许是封遥这句祝福真的有用,谢拂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好,是上面一直看好的苗子,只是谢拂样样好,唯独在心理共情方面几乎垫底。

    在老师的建议下,他做过好几回测试,结果表明他对一切法律法规了熟于心,所有选项也都是按照法律法规来选择,一切都合法合规,从不会感情用事。

    可正因为这样,才更显得他理智到有些不正常。

    其他同学并不是没有跟谢拂一样的,但他们都会因为情感而纠结,最后的选择是在纠结之后的结果。

    可谢拂不是,他是当真那样想的。

    在人情和法律面前,他从不会有失偏颇。

    检测结果表明他情感缺失,各方面成绩和能力他都很优秀,但心理医生判定他是个危险分子,需要进一步观察。

    013:“……”这结果真没错,宿主可不就是个危险分子。

    这让那些看好他的人有些望而却步。

    再看看吧,他们想。

    而这一看便看到了谢拂毕业。

    以记谢拂的能力,只要他想,他就能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显得人畜无害,可那并不是真正的他,他不想在这个世界戴着面具。

    他与封遥已经相隔那么远,若是这从他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也是伪装后的产物,他们还能有什么?

    不过虽然心理原因让人观望,但成绩却是实打实的,谢拂顺利考试入警,这是谁也无法抹消的事实。

    毕业时,宿舍几人也各奔东西。

    其他几人要么回老家,要么去找了别的岗位,只有谢拂按部就班入警就职,成了某分局一个新入职的小刑警。

    接手他的刑侦支队大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刚毅男人,他早从相熟的人口中听说这回有个优秀的苗子落在他的碗里,他听在耳里,却没怎么当回事,不是说不信,而是到他手里过一遍又调走的好苗子多了去了,谢拂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然而当接手谢拂后,他才明白好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他接手的第一个或者最后一个好苗子,但绝对是他遇见的最为棘手的一个,每每都会闹得他头疼。

    这个谢拂……优秀是优秀,可就是太刺了。

    像个刺头。

    并不是说他不服管,事实上,谢拂很好管,只要跟他说目前应该做什么,一切按律法来,不能出格或者什么,谢拂便会很听话。

    所以他的“刺”体现在别的方面。

    例如每每出什么任务,他都冲在第一线,每每有什么危险,他都悍不畏死。

    在某些危险境地,他也是尽最大可能获最大的利益,甚至为此不吝惜自己的命。

    将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逼的走投无路,以此来挖掘更多更深沉更有用的线索和证据。

    诸如此类的事,他做了很多很多,多到能让人想到他便头疼不已,看到他更不能转身就走。

    谢拂在悬崖边走钢丝,最令人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是,每次走钢丝他都能顺利通过,安全无虞,危险没有,倒是立了不少功。

    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偏偏让担心他的人时时提着心,完了还要被人说一句白担心了,你说气不气人。

    共事两年,甄满江无数次被他闹得高血压,却又往往化险为夷。

    闹到最后,甄满江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是更恼谢拂的好,还是更喜爱他的好。

    这种苗子,他既恨不得将人打服,却又忍不住倾服于他的聪慧能干。

    让人又爱又恨,说的不过如此了。

    一日下午,刚结束一个案子,甄满江刚昨晚结案报告,他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在办公区找了一圈,“谢拂,谢拂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他脸色很差,看得小队其他几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甄队,拂哥不在,在操场跑圈。”有人举手弱弱道。

    甄满江:“……”

    他转身就朝外面走。

    其他人窃窃私语,“甄队又怎么了?我记得他更年期早到了啊。”

    “可能又复发了吧,安啦安啦,拂哥会搞定的,跟咱们这些小虾米没关系。”一人小声道,他来了有两年,也看了两年&a;303记40;相爱相杀,不是……

    “前两天办的那个走私案结案了吧?我记得拂哥在这个案子上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啊。”这是全组人都知道谢拂的行事风格且已经习惯并适应。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我在队里两年,就看了拂哥跟甄队两年的斗智斗勇,总结,甄队危矣!”他叹息着摇摇头,加快了手下整理卷宗的动作。

    甄满江发火确实是因为谢拂,但跟他们想的不是一样的是,他生气这事跟案子无关。

    正如他们所说,上一个案子谢拂罕见并没有出格,主要是也没有给他发挥的地方,想出格也没什么机会。

    他生气,是因为昨天谢拂放了相亲对象的鸽子。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做媒,甄满江也不例外,尤其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喜欢的谢拂,他那是恨不得对方找个人原地结婚。

    人要有了牵挂,无论做什么都会收敛一点,说不定那时候的谢拂会不那么危险了呢。

    谢拂没有亲朋好友,想要让他有牵挂,除了恋爱结婚组建新家庭,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不得不说这想法有点天真,但同时也会很有效,如果这个对象不是谢拂的话……

    从谢拂到来开始,两年时间,甄满江都乐此不疲地致力于为谢拂介绍对象,然而从谢拂已经从23长到了25,他的情感生活依然没什么动静来看,便知道他的办法收效甚微了。

    不对,岂止是情感生活,他是全部生活都没什么动静。

    这两年谢拂除了同事相处不错外,私生活几乎没有,平时有事没有都留在警局熬夜,没案子也要给自己找案子,几乎不给自己留什么休息的时间,比苦行僧还苦行僧。

    他像个旁观的过客,一直游离于这个世界之中,不与任何人产生紧密的联系,不给自己制造任何枷锁和牵挂,活得不像个真人,是甄满江私下对他的评价。

    “谢拂,我问你,昨天说好的吃饭怎么放人家鸽子?”甄满江板着脸问。

    谢拂跑到他面前停下,“报告,您根本没说那是相亲。”

    甄满江之前的说辞是有个亲戚需要帮助,让他帮忙去看看。

    谢拂虽然觉得有事不来报警可能有猫腻,但是因为闲着,便干脆走了一趟,想着真要是有事直接带去警局。

    谁知到了后见对方带着一个闺蜜正边等边聊天。

    “今天相亲的是谁?条件怎么样?比前两天胡那个飞行员怎么样?”

    “听说是个警察,有张照片,别的就不知道了,就那照片都只有背影,要不是这背影挺好看,我才不来这一趟。”

    “现在走也不迟,我听说警察很多脾气都不太好,万一结了婚家暴怎么办?”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可跟你说,我有个亲戚就是跟警察结婚,工资没多少,屁事儿特别多,人脾气还不好,现在正闹离婚呢。”

    “那我是不是要走啊?你这么说,我突然感觉前两天认识的飞行员哥哥还不错……”

    谢拂在知道是相亲后,便没打算出现,听到这些,更没打算再出现。

    他给对方发了个条消息,说明突然有事,不能来了,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谁知这还带告状的?

    甄记满江闻言也有些无语,一时也不知到底该说谁更好。

    他看着面前丝毫不记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的谢拂,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子,就是铁了心的不谈对象?是不是非要我跟你找个天仙来?”

    “天仙也没用。”谢拂淡淡道。

    基本都是甄满江说一句,他才回一句,兴致缺缺,显然没什么兴趣。

    “甄队,我继续了,您自便。”谢拂转身就要继续跑,甄满江哪能将人给放走,忙追上去跟着跑。

    “你知道我积极给你介绍对象是为了什么。”

    “谢拂,你是不是想走一辈子钢丝?年纪轻轻就把自己钉死在英勇殉职这条道上了?”

    他其实并不是真想让谢拂立马结婚,而是希望他有个挂念,以后不要再那么偏激,怎么危险怎么来。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是我的工作,尽心竭力不好吗?”谢拂面不改色道。

    甄满江怒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别人危险都是不得不陷入危险,你危险却主动制造危险。”

    虽然危险的只有他一个人,最后被处罚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但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他就要给谢拂收尸。

    要不是上面爱才,这人背的处分能跟立功一样多。

    “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有时候需要一些特殊手段,这是可以的,不过下次我会尽量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不给队里带来麻烦,以前是我疏忽。”谢拂态度摆明了,嘴上服软,下次还敢。

    一次是疏忽,两次是巧合,那三次四次无数次,那就是屡教不改,任由他再说什么都没用。

    甄满江确定,自己就从没有见过比这还难搞的下属。

    他带过不少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可没一个是谢拂这样的,且工作两年,已经算不上是愣头青了。

    他行为处事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且固执难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刚工作的年轻人,而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老油条。

    滑不溜手。

    眼见谢拂越跑越远,体力跟不上年轻人的甄满江慢慢停下来,看着那道令人又爱又恨的背影,真的很想将人揍一顿。

    谢拂却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他不过是想全力以赴地做好一件事。

    可惜就连013也怕他,怕他阴沟里翻船就这么死在了职务里,因公殉职的警察也不少,万一宿主就是这么倒霉,虽然这个世界的任务没什么惩罚,可宿主会比惩罚更可怕。

    为此,它不得不提着心劝诫,虽然它觉得宿主可能大概应该也没兴趣听它这些话。

    “宿主,您给自己安排的结局,该不会就是因公殉职吧?不是说好了不赎罪的吗?”它还记得当年谢拂对封遥说的话,如今再次翻出来提醒。

    谢拂:“……”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在赎罪……”

    013呆住,“没有吗?那您一直作死干什么?”

    谢拂:“……”

    作死这个词,竟然好像似乎并没有用错,反而格外传神。

    只是谢拂不会承认的,闻言干脆不说话了。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这两年脸皮是越来越厚,便是013也只有被他气到的份记儿。

    也因此,只要有机会,013便抓紧时机怼谢拂。

    察觉到危险后,又迅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起来。

    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都没它那么灵敏。

    “宿主,虽然您拒绝了相亲,但是有个噩耗要告诉你,小七现在也进入了相亲市场。”

    这个也字,就用得格外巧妙。

    消息是013从报纸新闻上看到的,大约是写封家继承人与xxx共进晚餐、相谈甚欢,用不了多久,两家人疑似要强强联合的消息也很快传开,紧接着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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