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竹呼吸一粗, 狼狈不堪的低声怒喝,“林轻染!”
林轻染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越发坏心的凑近一些, “我在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听竹身上苦涩的药香莫名变得好闻, 也更浓烈。
林轻染竟还想再凑过去, 咬一咬,磨一磨,她脸烫的厉害, 热意将脑子冲击的晕乎乎, 水眸变得迷惘至极。
林轻染喃喃吐字, “二表哥, 你就承认了吧。”
“你喜欢我这样,你还喜欢我。”发颤的声线,同时乱了两人的呼吸。
沈听竹紧握的双手几乎将躺椅的扶手折断!
再喜欢又能如何, 他承认了又能如何, 他确实可以贪这一时的欢愉, 可待他身死之后, 她呢?她又该如何?
沈听竹紧咬着牙关闭眼,瞬息又睁开, 眸光变得凉薄而寡淡,薄唇轻动, 一字还未吐出, 林轻染软腻的掌心已经先一步按在了他唇上眉眼不大高兴的颦着,“除了承认, 其他字你一个都不许说。”
沈听竹拉下她的手, 林轻染一时不稳, 差点跌进他怀里,却被他用手臂隔开,可谓冷漠。
沈听竹依旧看着她,“你闹够了么?”
“没有。”旖旎消散,林轻染气急败坏的起身,就没见过比他还嘴硬的人。
沈听竹无视她的忿忿,漠然道:“饭菜该凉了,吃饭罢。”
看着桌上自己幸苦做得饭菜,林轻染更加气恼地跺脚,“你自己吃罢。”
她转过身,裙裾擦过沈听竹的衣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沈听竹下意识想抓住她,然而抬起得手却不敢伸出,只是慢慢放下。
他静默良久,才坐到桌边。
看着面前两碟不大看得出名目的菜,沈听竹皱了皱眉,做菜讲究色香味,他虽尝不出味道,但前两样还是能分辨的,显然这几道菜一样都不占,万草居的厨子绝做不出这种东西来,更不会端到他面前来,除非……
沈听竹想起从前见识过林轻染的厨艺。
他握着筷子的蓦然收紧,她不见了一日,是去后厨了?
安静的将饭菜吃干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还不见林轻染的身影。
沈听竹找来三七问话:“林姑娘呢?”
三七道:“林姑娘带着雪团去外头散步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乱走,他透过窗子向院中看,许久还是不见人来,沈听竹放心不下,让三七推着自己出去寻。
两人才到院里,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林轻染,怀里还抱着雪团。
林轻染与雪团玩闹了许久,早已经消了气,见他便问:“二表哥要去哪里?”
沈听竹上下看了看她,“随便走走。”又对三七道:“我倦了,回去罢。”
一见着她就说倦了,分明是躲她,林轻染朝着他的背影皱鼻,先将雪团带回了房,给它摆好睡觉的窝,才走出去找沈听竹。
林轻染站在屋檐下叩门,这次门开的很快。
沈听竹看着她抱在怀里的一摞衣服,怔了片刻,“你又要做什么?”
林轻染解释道:“我想着反正都得来你这里沐浴,干脆就将衣裳带了些来。”
沈听竹皱眉,他竟忘了命人再去准备一个浴桶。
在他愣神的时候,林轻染已经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沈听竹无可奈何,只能随她去折腾,自己拿了书坐到窗子边看。
林轻染四处看了看,走到衣橱前,“我将衣裳放这了?”
沈听竹头也不抬,淡淡嗯了声。
林轻染拉开柜子,将沈听竹的衣裳放到一侧,挪了个空出来,把自己的衣裳放了进去,余光撇见一抹窃紫色的软纱,夹在沈听竹的白衣衫里,显得尤为扎眼。
那是什么?林轻染想着将它抽了出来,小小的一片料子在手里展开。
看清楚是什么,林轻染足愣了许久,才猛地转过身望向坐在窗边的沈听竹,手里紧攥着那片软纱,眼里羞恼惨半。
沈听竹翻着手里书,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动静,正觉不对,转过身,就见林轻染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她眼里凝着笑,眼尾轻勾,与以往的嫣然俏丽不同,隐隐带着几分娇媚的惑人之色。
沈听竹深看着她,直到她走跟前才问:“怎么了?”
“……二表哥。”林轻染这次没有弯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怎么总不说实话。”
沈听竹皱眉。
林轻染思过半矣,笃定道:“二表哥分明喜欢我,怎么承认就这么难。”
沈听竹回视着她,“看来是我话说得太客气,你非要听我说难听的?”
林轻染见他还如此嘴硬,干脆弯下腰,贴近他耳侧,大胆的说:“二表哥究竟是想对我说难听的话,还是想对我做难听事?”
沈听竹闻言,呼吸顿窒。
林轻染抬起藏在袖下的手,软纱擦着沈听竹的眼帘垂下,“你藏着我的小衣,却骗我说扔了,你还要怎么抵赖?”
她喉咙忽的哽住,没一句真话,他都骗了她一路了,还想骗她一辈子。
沈听竹僵硬着没有动,昭然若揭的心思彻底被剥开,他反而有一总长久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的畅快。
“昨夜你是偷偷亲我吧……我没睡着。”林轻染呵气在他的脖颈上,看着他青色的经络细微的跳动,越是急躁的想要他承认。
林轻染故技重施,用牙尖咬着轻轻咬,“……快承认呀。”
软纱覆在眼上,耳边是林轻染如妖媚般诱引的呓语,沈听竹思绪发浑,用近乎发狠的力道按着林轻染的腰,将她按近了怀里。
“是,我承认,你满意了么?”
突如其来的强势桎梏让林轻染激颤不已,下颌被冰凉的指扣住,她被迫仰起头,眸色懵懂迷惘。
沈听竹逼视着她,良久,他咬牙道:“但我是要死的人,你明白么?”
林轻染无力伏在他身上,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自己将死的事实,心尖儿上的悸颤被细细密密的疼覆盖。
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躲避,一直不敢承认,她声音干涩的说:“卫生先说,只要找到药。”
“找不到呢?”沈听竹打断她,不留余地道:“十年了,你觉得还找的到?”
“到那时,你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病重会死的又不是她,林轻染想。
“若找不到,我就回江宁。”林轻染脑子混沌,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我又不喜欢你,你知道向我提亲的人有多少吗?你若真的死了,我就回江宁了。”
沈听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单他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林轻染已经不知道如何思考,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活着一日,我就留下来欺负你一日,你死了,我很快就将你忘了。”
沈听竹听着她没心没肺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起来,释然地向后靠去,“不喜欢就好,我喜欢你便够了。”
他将她脑袋按近怀里,近乎贪恋沉迷地说:“让你欺负。”
林轻染目光怔怔的望着一处,用力忽略心里的怅惘与空洞,木然点头,“嗯,你活久一点。”
“好。”
卫先生来替沈听竹施针,他推门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
沈听竹先反应过来,扶起了怀里的人,林轻染哪想到卫先生会忽然过来,一时臊地抬不起头,局促的盯着地面,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的小衣!林轻染想起刚才好像从手里掉了,她连忙去找,就见沈听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看来是被他收起来了。
沈听竹神色如常道:“先生怎么过来了?”
卫先生也像什么都没瞧见一般,道:“世子许久没有施针了,从今日起针灸药浴都不能断。”
在林姑娘来之前,世子不止拒绝服药,就连每日活着,都像是为了等着死一般,哪想这小姑娘才来两日,情况便大大转好。
沈听竹折了折眉心,他不耐烦做这些无用功的事,苟延残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卫先生特意挑了小姑娘在的时候来,看来是由不得他不愿意了。
而且他也答应了,要活久一点。
沈听竹点头,“有劳先生。”
卫先生:“还请世子躺下。”
卫先生打开针包,一根根冒着森光的银针,看得林轻染头皮发麻。
她闪着眸光慌怕地问:“这些都要扎到身上?”
沈听竹不愿意林轻染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他微笑着,语气却强硬,“染染先去休息吧。”
再次听到他唤自己染染,林轻染本就烧红的耳根又烫了几分。
她其实想留下来,但看到沈听竹眼里的坚持,只好点点头走了出去。
一刻后,沈听竹躺在床上,身上各处穴道都扎了针,力道之狠,让他额头上已经是汗水密布。
卫先生在旁拿艾柱熏烫,“世子忍耐半柱香。”
沈听竹抿紧苍白的唇,轻点下颌。
他忽然启唇,“还请先生,尽力让我活得久一些罢。”
针灸完就是药浴,沈听竹不许人帮忙,自己用手臂撑着浴桶,一点点挪动伤腿坐进去,等沉入水中,他已经精疲力尽。
而一入水,身子浸在汤药中,更是像有万虫在咬,他额头上沁出更多汗水,痛得浑身都在发抖,闭目靠在木桶的边沿调息。
林轻染一直坐在窗子口往外瞧,见卫先生离开便连忙追出去问:“卫先生,如何了?”
卫先生停下步子道:“世子正在药浴,期间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还请姑娘不要去打扰。”
林轻染不放心的往亮着灯火的屋子看去,那不更该有人看着,思来想去,她走上前悄悄推门。
屋子内水汽缭绕,她一眼就看到了浸坐在浴桶中的沈听竹,煞白的肌肤上还有艾柱熏烫后的痕迹,身上滴落的不知是汗还是水珠,眉头皱紧,似是很痛苦。
沈听竹已经倦极,就连林轻染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直到肩头被她细腻如凝玉的指尖抚触,他才猛的一颤,睁开眼。
沈听竹垂眸凝着肩上的柔荑,声音依旧虚乏无力,“怎么进来了?”
林轻染另一只手抚着他背后的清晰突起的脊骨,眼里酸涩的厉害。
好在沈听竹看不见,她憋着泪,瓮声瓮气道:“我想进来就进来了。”
酥骨的麻意一阵阵传来,沈听竹背脊微僵,片刻又无力的靠了回去,因药浴导致的痛楚变得竟不是那么清晰,他眉心舒展又皱紧,眼下晕染出淡淡的血色,喉结微滚,“可我在沐浴。”
“不行吗?”
沈听竹纵容轻叹,“行。”
林轻染从后探着脑袋去看他的神色,见他不似刚才那样痛苦,指尖又试探着下滑,“这样会好一些吗?”
粗重的气息从鼻尖喷出,他眼下的晕红的血色更浓,“……染染。”
他闭紧唇不肯开口,林轻染只能自己分辨。
她轻轻咬他的脖子,又抬眸看他,沈听竹向后仰头,凸起的喉结明显,几缕散下的发被汗打湿,贴苍白的面容上,破碎潋滟。
确定那不是痛苦,林轻染才又将唇贴了过去。
凑近了林轻染才发现,就连他的脖子上都有针灸留下的痕迹。
他原本不用受这些苦,甚至他差点就会好起来。
林轻染心尖酸楚的厉害,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吹了吹气,拿唇去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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