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知文被韩熙搀扶起身后,平缓道:“你这么替依依着想,真是她男朋友吗?”

    韩熙轻轻摇头。

    方知文叹道:“幸好不是哦,依依这孩子心肠硬的咧!她要嫁的那个瞎子本来身体是好好的呀,那个张家小伙子张韵初,有钱的很,人又争气,依依在雨天装滑倒认识了他,没谈多久就定了亲。后来张韵初得了怪病看不到啦,医生说治不好的,依依就到处说是我为了钱把她卖了,她根本不愿意嫁,还要悔婚。”

    见对方存疑的目光,方知文加重了语气:“那时候彩礼钱我拿去炒股票都赔掉一半啦,我不同意退婚,她就跑去求小武,小武这才帮她跑掉啦。我这个女儿太虚荣,从小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她长大以后就开始利用男人,同时跟好几个有钱人搞暧昧,但是没一个说她不检点的,装得那叫清纯无辜哦,当时她跟张韵初好,我还以为她是真心的,没想到她的真心都不可信哦。”

    不必他提醒,韩熙也知道,方依这个深不见底的女人不可信,面若桃花,身如鬼魅,心似豺狼。

    “再追加第四点。”韩熙道,“不准在任何人面前,说出方依过去的事,更不能对她有任何□□,你记住,是你对不起她,是你为了钱出卖了她的婚姻。”

    方知文应着,眼睛下陷得更深了。

    韩熙并没有劝方依回乡,而是安排方知武转到北京医治,无奈癌细胞已经扩散,病人心脏又做过支架,血压也不稳定,只能接受保守治疗,再无痊愈之机。

    弟弟代兄还债,哥哥迷途知返,方家的故事传到了苏乾宇耳中,他陪方依去医院探望过几次。

    方知文每每垂目不语,只一味检讨自己过错。

    一晃半月,到了酒宴开席之日。

    方依的家人没有出现,叔叔不宜出行,而父亲她已视为殊途。

    当天,清欢阁中,彭巍携妻带子赶到,与苏乾宇叙说旧事,小石头彭岩如今已有14岁,因为患病的关系,眼神空洞而茫然,他只对方依微笑。

    周管家是按婚宴礼数操办的,男方主桌是苏家亲友和宇辉高管,而女方这边由韩静泊一家坐镇,又让安雅桐带来君轶的同事凑人头。

    方依身着秀禾服,貂绒立领潜伏着古人的审美意识而蕾丝盘扣又让西方的优雅倾然而出,红裙暗涌着玫瑰花纹,只在短襟之上飞舞灵动的凤凰,明黄与大红底色在中西合璧的样式中摆脱了俗艳,远望中,正如金色胭脂在红绸上染就了曼妙迷醉的芬芳,一袭嫣红,清雅出尘。

    韩静泊带家人踏入厅中,他奉上珠宝礼盒,贺道:“老苏,咱哥俩多年不见了,这是我们精心挑选送给方依的。”

    苏乾宇冷笑一声:“老周,回礼。”

    周管家奉上的是极品墨玉吊坠和西泠八家之一陈曼生所制的紫砂壶,壶铭曰:鼓和五口,水彰五色,用作茗瓯,润身以德。

    韩静泊领会他在暗指自己缺德,可颜婉看不出眉眼高低,只知道那墨玉的价值至少是珠宝礼盒的两倍,笑嘻嘻接手:“这礼尚往来倒显得生份了。”

    苏乾宇说:“我和静泊兄原本就已断交多年,往后也没有交好的打算,礼数自然要周全。”

    彭巍暗自拍了拍苏乾宇,接道:“今儿这场面,又让我想起韩旭满月宴那时候,这一晃十来年就过去了,到了这个年岁才知道杜甫那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是什么意思。”

    苏乾宇笑道:“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场,至今想来真是憾事,不过更遗憾的是,我错过了一场滴血验亲的好戏。”

    韩旭拉住韩熙问:“哥,什么好戏?谁滴血验亲?你看到了吗?”

    苏乾宇沉郁的目色添了几分玩味,低首道:“他何止看到了,还是主角呢。方依,我哥他们来了,咱们过去吧。”

    安雅桐刀锋般的高跟鞋又在噤若寒蝉之际响彻大厅,挽着一个看上去比她年纪轻些的男人,来到韩熙面前,递上辞职信:姐姐要陪未婚夫去无人区冒险,暂别时尚圈,请韩总恩准。

    韩熙看着纸张上漏洞百出的借口,又看看她身边噙着温雅笑意的男人,问道:“确定要走?连墨凛也不要了?”

    “看不懂中国字?那我用英文再写一遍。”她说着,翻过纸片,落笔写不出半个字母继而漫不经心地问,“辞职信怎么拼来着?”

    “resignationletter!”又是苏默的声音。

    安雅桐回首,今天的苏默戴了眼镜,又恢复到她痴迷的高中生模样,睿智到家又慵懒至极,什么都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心里却装满了身边人的蛛丝马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裹挟她的全部思维,雅桐欣赏他的聪明,又惧怕他的聪明。

    雅桐拉过身边的人,介绍他们认识:“这位是悬壶济世的苏默医生,我发小儿的哥哥。这位美人儿是我前任老板韩熙,我发小儿的男人。他是我未婚夫,秦少君。”

    未婚夫,惊雷般的三个字。

    苏默摘了眼镜,神色无措至极,他带了十几年前买的天鹅,准备好当着父母亲朋的面,给她一个承诺的。

    秦少君介绍自己道:“我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没头衔,没特长,不像苏大夫你救死扶伤那么有本事。”

    苏默将安雅桐拉到一旁,拆开黄色千纸鹤,她像小时候那般满怀憧憬翻过褶皱的电光纸,不出意外看到苏默的字迹:雅桐,我要照顾你两辈子。

    很久以前,他也给过她大同小异的表白,刻在千纸鹤的翅膀上,装进透明的玻璃瓶。

    她受不了苏默诚挚的表情更受不了自己融化成屑的心,哪怕往事再痛,她还是禁不住想要拥抱他,只要她点头,世界就还有曙光。

    那一刻,她犹豫了,装鸵鸟真的太痛,她受够了。

    “雅桐。”苏乾宇带着方依朝她而来,“这么短时间赶制出我们俩的礼服,真是难为你了,特别是这秀禾,你费了不少心血吧?图样实在好看,简直不像现代人画出来的。”

    方依也向她表示谢意,雅桐没理会,拽过苏乾宇悄声说:“叔叔,方依那件是韩熙熬了一宿画的图样,最难的部分还是他亲手绣的。您想想,苏滢要是知道我给千年狐狸做衣服,那秀禾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苏乾宇微微笑道:“估计啊,小滢会让这衣服开叉开到胳肢窝。”

    安雅桐和苏乾宇朗声笑着,苏默许久没见她如此肆意纯粹的快乐,自从有了墨凛之约,她对他的笑,多半是蓄意的讨好。

    宾客到的差不多了,苏乾宇回了主桌与人寒暄。

    苏默拉住安雅桐:“是不是我爸妈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今天你才找个秦朝皇帝来这儿糊弄人,我不管他跟你什么关系,反正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宣布咱俩的事儿!”

    他说的决绝而认真,有这句话她便知足了,她毕竟是个有污点的人,自知不该抱有非分的念头,可是定定望着他,安雅桐迫切想要得到他的两辈子,她不表态,内心生发一丝渺茫的希冀。

    酒宴开始,人们推杯换盏。

    主桌上的苏滢本欲劝谏大爷大妈接受安雅桐,可她身边不知打哪儿蹦出个年轻貌美的未婚夫。

    苏滢想问韩熙该怎么办,而他尚未入席。

    周管家对她道:“韩熙最近可能是累坏了,我见他在客厅睡着就没叫醒他。”

    苏乾宇闻言,暂停敬酒,携了方依去寻韩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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