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突然在安雅桐唇间印上一吻:“你住院那次我抱了你,现在又亲了你,抱抱,么么,嗯嗯,咱俩只差最后一步,要不要跟我一起追进度?你想生几个孩子?”
安雅桐傻了眼,她做回自己,并没指望遇到曾经的他。
“我回来是因为看到新闻,怕小滢跟韩熙闹误会。苏默,你该找个正经姑娘,还是回去跟赝品结婚生子吧。”她眼中的烟花零落成灰,她还记得那些话。
苏默追问:“我翻出你以前穿开裆裤的照片了,雅桐,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你要说谎,就咒我出门让车碾死。”
安雅桐拗不过他,轻轻点头,拎起包包便走,苏默缠着她,追着她,坐进她的车。
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
苏滢深吐一口气:“你说今晚他们的进度能不能超过咱俩?”
韩熙想起刚刚看过那些文字,颓然地拿双手支起额头,喑哑的声音从他指缝流了出来:“你写的……是真?”
苏滢仍是笑,还是那句:“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谱吗?”
他庆幸她装傻,又心疼她装傻。
苏滢的脚从桌下攀住他,摩他小腿,踩他脚背,手指也勾起了他的下巴,轻问:“你的床,是不是该换个大点儿的?”
他略过她的暗示,将腿侧到一边去了,挑起面条,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克己复礼的小裁缝,太难撩了。
苏滢有些沮丧,锲而不舍追问:“礼物喜欢吗?”
他深叹,垂眸不语。
苏滢也随之静默,吃完面,她才复又开口:“你今天查案,去了荣格?”
“嗯。”他缓缓道,“本是查案去的,后来找到你哥,告诉他安雅桐回来了,我给了他两个方案,一是死缠烂打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有了孩子,他父母必然求着雅桐进门。第二个更简单些,你爸一向喜欢安雅桐,求他做主,谁也不敢反对。”
苏默施行第一个方案,成功挽回了雅桐。
而在背后出谋划策的韩熙,他这份控人心智的天资若是用来对待爱他的人,又会是什么结果?她深深看着他,从熟悉到刻骨的脸上辨出几分莫测。
像是受到责难般的,韩熙停箸,苏滢也敛眸。
他从画室书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只镶了黑珍珠的木质首饰盒,正是他14岁时,仿制的那一个。
里面有条铂金手链,很普通的款式,不是一线品牌,没有宝石镶嵌,光泽也失掉了大半。几道划痕还在原来的位置,他看过千遍万遍,记下了千遍万遍。
手链之下,是他与蓝茵的合影,还有一张纤薄的纸片。
“这盒子。”他垂目交给她,“你可否,替我藏起来。”
苏滢接过,盯着那张照片,娇小的女孩被韩熙圈在白色风衣里,一帘雪花绽开两朵笑容。原来长大后的蓝茵更加惊世骇俗,她也留着长长的卷发,绸带在脑后打结,又随着碎发垂到胸前。
纸片上,是韩熙手写的十四行诗:若不是天庭走失的一朵烛火,你怎会拎上未来,住进我空寂的心脉,在冰渣遍布的胸腔沸腾出花海……
苏滢这才明白他为何以不吉利的“末日”为题,原来是为蓝茵而作。
“我要你扔掉!”苏滢咬唇,全身都痛。
他摇头,他怎舍得?
苏滢感到讽刺,于他而言,她从来都不是最珍贵的。
最珍贵的东西,他藏在盒子里,也融进了血液。
她很识相地拎起自己的双肩背,可悲地发现这里没有她可以带走的东西。
柜子上的自制相框被便利贴情诗团簇着,圈住她与韩熙的合照。
相框里的照片,首饰盒中的照片,构图如出一辙,同样的长卷发,同样的明丽笑容,裹在韩熙衣服里的两个女孩已不再一个世界。
苏滢摔了相框,玻璃四碎,满地钻石。
她夺门而出,不多时又折返而回,她接到苏默的电话,他说今天在医院他口不择言提及蓝茵,说了让韩熙难受的话,他犯病了,甚至要杀了自己。
眼前的景象她始料未及,他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沉浸在与手链相关的意象之中不可自拔,为了那个无人可以撼动和取代的女孩缓缓地淌尽只为她而流的泪水直到心脏跟着枯竭老去。
他没捡手链,颓然的背脊微微弯曲,用失了心魂的空茫的眼睛小心呵护着那些便利贴,右手捏起照片,左手掌心握着一片碎玻璃,鲜血急涌,殷红夺目。
苏滢喊他一声,受了惊吓,照片落地。
画面中的人,是苏滢,而非蓝茵。
“滢儿。”韩熙说的很慢,很淡,噬心锉骨,“十四行诗,是蓝茵提议让我写的,主题是爱情,可内容与她无关。你是除我之外,第二个读过它的人。我没有……没有把你当作她,也不会拿送过她的东西来亵渎你。这首诗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为愈儿作的,只为纪念前世濒死之时的最后一幕,可他解释不清也无从辩驳。
苏滢抓住他的手腕,取出染血的玻璃渣滓,精心包扎好,随后问:“氟西汀在哪儿?”
“没有。”他说,“自从知道你我小时候相识,我就把药都扔了。滢儿,有你在,我不会疯,我要用十二万分的清醒,竭尽全力爱你。”
爱字,他近来说了太多次,可每每听到,她还是中蛊。
他对蓝茵不是判离,只有亏欠,而亏欠与爱,孰轻孰重不好计量,但本质是不同的。
爱她,足矣,夫复何求。
苏滢将蓝茵的东西重新锁进首饰盒,与高脚杯和绿萝一起,摆在画室的窗台。
她说:“丢不掉的东西,更不该藏起来,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知应该置于何处的记忆,就放在阳光之下,光明正大地任其生长,直至遗忘。
翌日,曙光吻在唇上,又是该死的星期一。
苏滢抚了抚熟睡的韩熙,给他手心的伤口上了药,再次缠好纱布。
他醒了,不起身,撒娇:“疼,我要亲亲。”
“你嫡母颜色全无说过,不让我惯着你!”苏滢捏扁他的嘴巴,没有落吻。
她去厨房,将昨日冷冻的馄饨煮的软硬适度。
一餐无话,出门时,韩熙才问:“你上了娱乐头条,徐大为会不会拿《爱莲说》警示于你?”
苏滢失笑,挽着他,随路上匆匆的行人朝地铁口涌入,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街边正放着陈奕迅《稳稳的幸福》。
下地铁口的台阶是一段危险的路,拔地而起的风放肆而方向不定,猛地掀开前面长发姑娘的短裙,天蓝色衬裤的小碎花有几个花瓣都来得及数清。
苏滢遮了韩熙的眼睛,而韩熙拢住她的白裙。
错过一辆地铁,排队的人们两秒钟就被车厢吞了。
她向南,他向北,各自排入不同方向的队伍。韩熙回头望她,她朝他摆手。
平淡日常,才有此生相托的滋味。
到了公司,苏滢对自己笑笑,那道叫做蓝茵的鸿沟,在昨夜填平。
往后,前尘不计,岁月再无伤痕。
她拿起杯子去茶水间,里面聚满了其他部门的女同事,正在热烈讨论白富美的三角虐恋。
“我早就说,苏滢那股子真性情的狠辣劲儿绝对不是一般出身,苏乾宇的闺女,难怪抢责编不费吹灰之力。”
“苏家的底子可比韩家厚得多,这太子爷明摆着别有用心啊!”
“韩熙有两下子,让她心甘情愿为了君轶给尹学辰下跪,你们说他们是真爱么?”
“这只能证明苏滢对韩熙死心塌地,闹不好韩熙利用她呢,娶了宇辉泰斗的独生女,钱和产业还不都是他的。”
“联谊活动打了橙队队长的就是韩熙吧?他以前可不是省油的灯,换一个女友就换一辆跑车,搞大了蓝家千金的肚子还不要人家……他可是害过人命的呀!”
人命二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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