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内仅有一张小床。

    许轻皱皱眉,靠右边躺了下来。

    学辰来到她的身侧,手肘抵住她的肩胛骨,在她耳畔呢喃:“我不觉得你可笑,也不认为你在做傻事。现在的萧萧跟我没任何关系,而过去的萧萧,我希望能保存她最好的模样,所以我不想分辨真假对错。你记住一点,我只要你,除了你,谁都不可以。”

    我想要你!

    我只要你!

    一字之差的海誓山盟。

    许轻翻身扎进他的怀里:“撩妹技术炉火纯青,跟谁学的?”

    “尹少我天赋过人,无师自通。”学辰吻她的发帘,“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保密,说出来显得我水性杨花。”许轻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帮她吹头发,那时候她就在想,他的眼睛为何如此通透又为何噙着悲伤?

    “那又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学辰猜中答案再度发问。

    许轻茫然不解:“我妈说,喜欢只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形式。可我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喜欢就去爱,哪有那么复杂?”

    “当然不同。我刚到你家的时候,一见你这高颜值大长腿真扛不住,知道吗?你跟我妈很像,我是说那种漂亮到让人直接陷进去的感觉,还有那股自作聪明却特别可爱的傲慢劲儿,跟我妈一模一样。只看一眼,我就认栽了。”

    “所以你只是喜欢我的外表而已啊?”

    “除了漂亮,你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许轻扁嘴拧他的胳膊,翻身欲睡。她感到身后轻柔的气息贴近颈窝,一呼一吸间,把幽幽月光吹入她的头发。

    “当我推断出你与容可谦的关系就开始绝望,你知道,我很容易认命。”他接着说,“认命的同时又加倍地想得到你,想得到你却没资格付诸行动,所以理所当然的绝望到底也理所当然的越爱越深。”

    她偎进他怀里:“你认命,我认罚,肉偿行吗?”

    学辰关了灯,规矩地躺好,他说:“好,明天回家给我做咖喱鸡排,晚安。”

    “晚安?”她已经做好将自己交给他的准备。

    “你脑子里想的那件事今晚不会发生,因为这里不是家。”第一次,生命中最纯洁的一场仪式,学辰不愿潦草,他要给她安稳。

    “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学辰……”她撩动他的上衣,挠他的背。

    被她缠的失了方寸,学辰回身抱住她,吻,由浅入深,方向错乱地落在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颈,将她的身体化成湍急而清澈的溪水。

    许轻紧张着,感受着,期盼着却又暗自害怕着,调集每一根神经去迎接他给她的疼。

    预想的仪式没有降临,学辰的手机响起,突兀的歌声犹如幻听,将夜色搅成碎片。犹豫片刻,他才说是萧萧打来的。

    天空垂直于大地,展开一幕粲然的背景,他浸泡在繁星里,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许轻以为她可以忍的,直到一袭红裙的萧萧从花田踱步到学辰面前,曾经的恋人回到誓言破碎的原点。

    两个人相顾无言,各自放下手机的动作出奇一致,离别于他们而言,仿佛只是一种隐形的相互滋养。

    试炼过后的圆满,美得残忍坚韧。

    时间只能冷却,但移不动爱情,爱情会因为绝望而更神圣。不知怎的,在这浓郁的墨色中,许轻想起了拜伦的诗。

    学辰刚刚说,绝望让爱情变深。

    与自己相比,萧萧给他的绝望更多些,是不是意味着他爱萧萧更加深刻?

    许轻想知道答案,她发动车子,油门踩到最深。

    庞大的车头极速朝两人靠近,许轻清楚地看到萧萧惊恐欲泣的神色也清楚地看到学辰环抱她推到了一旁。

    她停车,却刹不住疼痛的阀门。

    “你干什么?伤着人怎么办?”学辰的斥责从车窗穿透,刺中她的伤口。

    许轻摔门下车,看萧萧的笑容没在黑暗里,就像换上一张前世的脸,辨不出真实的面目。

    许轻冷冷说道:“脑袋虽然是个摆设,但不得不承认你创造时机能力在我之上。”

    萧萧走近她,眼里的委屈像狮子座的流星雨,她说:“我们这种人永远没办法跟你比出高下,因为你自我评价没有扣分项,因为你不可能把我们放在同一个平面去客观比较。我不愿与你为敌,所以请别处处为难我,也不要误会学辰。”

    婊子装无辜,好笑到神经瘫痪了。

    许轻只给学辰一个选择:“还她就要欠我,二选一!”

    回忆和现实冲撞着,那些曾经的美好就像漫天的竹蜻蜓,旋转着在空中留下一道泪痕。

    学辰久久才说:“别闹了好不好。”

    “好。”许轻旋步便走,“车留给你们,床也留给你们,还情债的最佳方法就是肉偿,月黑风高,二位随意!”

    意外地,学辰没有留她。许轻消失在漆黑的夜,他带萧萧回到车内。

    萧萧看到柜子上醒着的红酒,兀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她说:“你不去追她代表我还有机会,丸子我不要了,你带我走,带我走吧!”

    她顺势要倒入他怀里,学辰闪开了,像在躲避一场血雨腥风的灾难。

    “萧萧,我想你误会了。她打过你,我不追她是为了代她向你道歉。”

    “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对我好。”

    学辰任何时候都看不出危险的脸庞变得冷峻锋利,他说:“在工地弄哭丸子诬陷许轻,现在又要抛弃亲骨肉跟我远走高飞,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心狠手辣,难道要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萧萧在他的诘问之下泪流满面:“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

    女人的眼泪,有时是最强大的武器,有时只能消耗男人的耐心。

    学辰看看外面的璀璨星光,忖度着许轻的去向。见他与萧萧上了车,她肯定会折回来偷窥的,所以他不担心许轻一个人走夜路。

    萧萧也觉无趣,抹去泪痕又去倒酒,喝完之后款步朝车门而去。

    “听我把话说完再走吧。”学辰缓缓道,“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打给毕然,他会尽力帮你。”

    “我也不想缠着你,今天听人说看到你出现在附近,我想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确认。如果知道她跟你在一起,我真的不会打扰你的。学辰,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就算我变得残忍也是因为……因为我一直爱你可是已经配不上你也没有再次得到你的希望!”萧萧悲切地扬起头,初见时的梨涡浅笑没了踪迹,她当年的青涩容颜却深深雕刻在学辰梦里。

    绝望的爱是什么滋味,学辰最明白不过。

    她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在对你笑,可是与她的距离差了整整一光年,就算拼命地跑,抱着夸父追日的执念跑到世界尽头,还是会失去她。

    不,是连拥有她的幻想都不配留着。

    有些阻碍是冲不破的,反抗便会成为戴着镣铐的小丑,可悲可笑,在世人的嘲弄里被赏玩。

    学辰也曾被无望的爱伤害过,为了帮容可谦争回荣光,许轻送过学辰残酷的礼物,打开鞋盒,涌出无穷无尽的嘲讽、试探和锥心刺骨的疼痛。

    可他从没怪过她。

    然而萧萧只是任性了一次,就被他宣判死刑不可宽恕吗?

    学辰紧了紧拳头,仿佛手里握着他对萧萧的怜惜,他静静问她将来有什么打算,而萧萧扶额冷笑。

    他记得她酒量不错,可今晚两杯红酒而已,萧萧脸上泛起霞雾般的红晕,红裙下的身体韵致更胜从前,做了母亲的她,骨肉肌理重塑了一般,由内而外散发着远古而来的浑圆气质,恰如其分的成熟和曼妙将她浇灌成一枝妍丽的凌霄花。

    无所攀附,摇摇欲坠的凌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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