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整个人沿车门滑下,跌坐在地,紧紧咬住下唇,怕呜咽泄漏出来。

    酒入断肠,酝成泪水。她遮住眼睛,怕学辰厌弃自己的哭泣:“我不是装可怜,我打不开门。”

    学辰动容了,醉到没有力气,她还在强撑尊严,害怕他的误解,害怕被他看不起。

    这是怎样一种绝望?

    说不清是心软还是可怜,他不顾后果将她打横抱起,萧萧挣扎着,哭闹着,然后慢慢平复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下车后,他看到垂柳下的许轻,便对着树影留下一句:“回车里等我。”

    他送萧萧回了娘家,那扇墨绿的铁门曾是阻挡两人爱恋的一道屏障,如今也可以轻易地跨过了。

    她的父母今夜不在,房里也无婴儿物品。萧家本就没什么势力,靠着梁家施舍过日子,他们抢走了孩子,不让母女见面。

    “你走吧,她在等你。”萧萧酒醒了一半,微苦的笑容涟漪般从眼睛里散开最终落到嘴角,她依旧咬着唇,怕类似疼痛的情绪决堤而下。

    学辰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心脏猛烈抽痛,扶她到床上休息,他说等她睡着了再走,这话无关愧疚与怜悯,反而透出最为厚重的宠溺。

    萧萧拿过手机,在通讯录中删去了学辰的名字,她平和地朝他看去,瞳孔里疯长了无望而坚韧的野草。

    “以后不用担心我缠着你了。”

    抽痛变成了绞痛,不可遏制的情感吞噬着学辰,曾经,她对他的好是细碎零散的,有时是一只飞不起来的竹蜻蜓,有时是值班夜送来的一碗鸡汤,有时是月光下有意无意碰到他身体的小手指。

    他永远记得属于彼此的初吻,淡得像花瓣上掠过的蝴蝶。

    她会虚荣,整日和他念叨那些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但她也很务实,每个月都要攒下工资的三分之一。

    她说她从不透支。

    这也是他爱上她的诱因,她清楚自己拥有什么以及能够得到什么,她不好高骛远也不怨天尤人,她看得准自己的定位且不会把奢望等同于追求。她不仅看到他出众的皮囊,还洞悉了他灵魂当中深居简出的梦。

    她曾说,等你考过一建,该去试试做演员,万一成功了,我就是影帝背后的女人。

    萧萧是个脚踏实地的姑娘,不被庸俗腐蚀,也不被幻象诱惑。

    如果他们能够走下去,也可以像众人那般,一面抱怨着贫贱夫妻百事哀,一面打打闹闹过着平凡的小日子。

    现实这两个字,一旦出现就含着遗憾的意味。

    现实打败了如果,他没有辜负母亲的遗愿,成为众人追捧的发光体,却把曾经真心以待的人丢在了贫瘠的荒漠。

    萧萧支起身子,招手要他过来,待他凑近了些,她忽而撕开拉链,圆润的香肩从一片血红中跳脱出来,学辰阻止她继续撕扯,低头间,他的唇被萧萧死死咬住。

    僵持几秒,萧萧向后仰去,失了重心的学辰只得压在她身上。

    亲密的接触让学辰感到不适,他摆脱了萧萧,厉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想做你的女人!”萧萧苦笑着,“你想帮我,就要了我!如果做不到,就当我已经死了!”

    学辰本想一走了之,听到决绝的结束语,双腿灌满了悲伤移动不得,待她哭够了睡下之后才离开。

    凌晨两点的天空残留着过尽飞鸿的愁绪,月华如练,照耀着人间各色悲欢。

    学辰步伐凝重,这一走该是永诀了吧!

    回到房车,许轻盘腿在床,哼着歌玩手机。

    “刚才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家,她已经知道错了也不会再缠着我。”他对她解释,尽管她装作听不到。

    “明天陪我去看容可谦好吗?”许轻莫名提到两个人的痛点。

    学辰应她,带有很细微的敷衍。

    “你心里还有萧萧,我不在乎,不过以后尽量不要让我看出来,我受不了!”语气淡漠得近乎威胁。

    “明天看过容可谦之后,我们都跟从前做个了断,你不相信我,我也受不了!”或许心力交瘁,或许只是赌气,学辰下车搭起帐篷,不与她同处在一个空间。

    星月遁去,天没完全亮,一路无语驶向墓地。

    容可谦墓碑前的花束已经垂死,许轻摘下墨镜对学辰说:“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学辰摇摇头,牵住她的手,她的温度低到了冰点。她说那叫黑色曼陀罗,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传说,黑色曼陀罗花里住着精灵,人类可以用鲜血与它交换任何愿望。

    他们并立良久,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许轻轻抚墓碑上的照片,对着那惑人的笑容轻轻吐出几个字:“下地狱吧!”

    在坟前补了补妆,戴好墨镜,转身之际看到学辰的目光垂在一处,很久没有移动。随着他的焦点望去,花束下面,一个信封装在形似冰棺的水晶盒中。

    她不顾学辰阻拦,拆开,信封和信纸都留下血污。毫无意外,她看到了容可谦的笔迹:

    我知道你会咒我下地狱,可依然感谢你来送我。许轻,你永远不能体会我和艾璇的生死相随,因为你只爱你自己。作为临别礼物,我希望你和尹学辰饱尝痛苦,受尽煎熬。

    每个字都像一道诡异的闪电。

    容可谦用血与精灵交换了愿望,旋风降临到墓群,风声有如清歌,好像诅咒生效了。

    痛觉占据所有神经,思维被一片片锋利的黑色花瓣割断了,许轻心悸不安,温厚的手掌落在她后心部位,学辰给了她一个支点。

    回家路上,她一直拉住学辰衣角,胃中饥饿绞痛,她不敢吃东西,食物含在嘴里就变成了血。

    许励航在北京的房子位于西南二环,车子放在地下车库,恰好电梯门敞开,许轻垂首上了电梯,靠在角落里。

    “你们是这小区的住户?”浑厚的声音问道。

    惊醒般的,她看到轿厢里还有两个强悍的警察,五层的按钮是亮的。

    许家住在五层。

    她心里揪了一下,嗓子哽住了,学辰将口罩提了提,问道:“是,请问出什么事了?”

    警察没搭腔,可从来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命案”两个字。

    电梯停住,这栋楼是一梯两户,向左是危难,向右是侥幸,两只铁钳剖开许轻的胸膛,左右撕扯,她屏息跟在警察后面,看他们转到了邻居的方向,许轻扶住墙壁,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破空而来。

    她几乎是拖着自己来到家门口的,敲门进去,潘忆宁见她面色有异,问:“见鬼了?”

    “502来警察了。”学辰说着,向房内看去,许励航正在阳台浇花。

    许励航闻言,打给楼下住户王刚是房产中介,掌控整个小区的风吹草动:“许哥你还不知道吧,安安他爸自杀啦!”

    “为啥?”

    “现场有他受人威胁的录音,好像是抓了他挪公款的把柄,想不开,上吊了。”

    许励航沉声哼了一句,看向妻女,喊道:“我们马上搬走,王刚啊,你帮我把房子挂出去,先租着,等事情过去了再卖,现在出手估计到不了均价。”

    房价、凶宅、肮脏的钱,学辰不关注,他只想知道父亲撒手人寰,孩子怎么办?于是问:“安安多大了?”

    许励航忙着找房本,没太在意:“两三岁吧,个头挺大,馋得要死。”

    “安安他妈会不会不要他了?”学辰似是自语,他怕世上多了个被丢弃的孩子。

    看学辰眼神空茫悲切,许轻不禁一笑:“安安是他们家养的金毛。”

    她这才稍稍放松,自始至终望着他星辰般的眼睛,把自己禁锢在那干净而夺目的光芒里,看着他,她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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